第31章

那是一個全球最大的專業問答網站，中文版，沒有互聯網長城也是這個世界的好處之一，起碼大家可以随便反駁國際互聯網社區關于國內的種種不實謬論，講道理不行，還可以靠人海戰術踏平對方地盤，而不用望城興嘆氣到自己。

朵珂一眼就一個飄紅的回答，正是針對方湛那篇采訪的分析。

整篇問答邏輯嚴密，引用了方湛的大量采訪片段，附之其他收集到的信息，甚至包括岑徹之前在國外讀哪個學校，在哪個城市待了多久，全部參考源頭都被列出。

朵珂逐字逐句往下看，看到後面她已經完全沒了笑容，眉頭緊蹙，神态凝重，幾乎快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

寶寶在她懷裏扭了扭，把西瓜皮扔進了垃圾桶裏，然後又伸手拿了一塊。

朵珂不想吓到寶寶，她溫柔地把寶寶挪到一邊，告訴他“乖乖看動畫片，姐姐離開一會”，然後自己帶了筆記本電腦去露臺，這樣既可以看到屋內情景，也可以繼續浏覽。

“雲上真正的奠基人，是岑雲漳，被譽為天才中的天才的數學家和計算機專家、人工智能專家。當年國際人工智能協會曾發表過這樣的看法，如果當今有誰有希望能讓一個人工智能通過圖靈測試，這人一定是岑雲漳。”

“很不幸，岑博士在研究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候因病逝世，導致雲上關于人工智能的非公開研究停滞不前了将近十年，他的女兒岑黛接手了研究基地，帶領團隊日以繼夜地辛勤研究，不幸的是她沒有岑博士那樣偉大的頭腦。團隊後來産生分歧，某副手帶領一半人出走自立門戶，岑氏損失了一批核心人才，導致現在雲上大肆宣傳的代號為‘堯’的人工智能，恐怕和岑雲漳的最終設想有不小落差。”

“再後來隋方誕生，舉世矚目，他們的團隊開始領跑人工智能研究。在隋方耀眼的光芒下，岑氏則日漸不為世人所知。十四年前，岑黛因一起實驗事故，意外逝世。兩大初代元老的離開，對雲上的研究造成了致命打擊，據說他們的研究項目曾一度面臨被投資者叫停的局面。”

“綜上所述，現今這位雲上繼承人始終過于低調，究竟是一種故作神秘的個人癖好，還是因為他至今向外界展示的所有科技，并不是他自己的獨創成果，而是站在巨人肩上的階段性難産，讓我們拭目以待。”

最後幾段話撞進朵珂瞳孔中，看着岑徹的私人過往、家人的事被他們堂而皇之地擺到任何人都可以浏覽的網頁上上公開讨論，并加以夾帶私貨的注解，每個字都讓她感到胃裏泛起了惡心。這些匿名的戴口罩的鼠輩，他們怎麽敢？他們連出現在岑徹方圓一公裏範圍內的資格都沒有。一群醜陋污糟的東西。

幸好他們沒有提到岑徹的名字，不然她真的會過于生氣。

朵珂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釋放胸口發酵的怒意。

那些文字讓她不舒服，她甚至不敢再多看幾眼，尤其那幾句輕描淡寫陳述岑徹家人相繼離世的話，她光是用餘光掠過，都有種胸口發悶的窒息感。

最近雲上的關注度太高了，這篇問答是一個小時前發出的，可以想象，很快就會病毒式傳播出去。顯然這是一起有預謀的策劃，對方後臺很硬，壓根不怕雲上，也就是說這些職業寫手背後，是一個體量龐大、敢于和雲上抗衡的存在。

朵珂認為隋方嫌疑最大，因為它是最大獲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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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因為方湛的采訪是□□，她甚至懷疑這是方湛本人的授意。

如果這是真的，她會覺得之前自己真是太高估了方湛。

這篇文章最惡毒的地方就在于，否定了岑徹本身的價值，将他說成是平庸藏拙立人設的人，讓衆人對岑徹、對雲上産生懷疑，要是鴻蒙正式上線那天再出什麽岔子，幕後指揮者就能引燃埋的伏線，炮制一個更誅心的言論，讓投資者和消費者對雲上喪失信心，隋方就能為他們的增強現實游戲産品掃平障礙。

朵珂覺得自己現在的臉色肯定很臭，她一目十行地掃過評論，旋即冷笑，不出所料評論裏被帶節奏的蠢貨不少，朵珂懶得再看下去白白讓自己生氣，她關掉整個頁面，現在雲上的公關部肯定已經開始緊急加班處理這件事了。

再度做了幾次深呼吸，朵珂也沒想到自己會氣成這樣，她現在有點體會到那些愛豆被黑的追星族被輿論戳眼戳心的感覺了，心口陣陣刺疼，小心髒都攣縮起來。

朵珂捂住心口回到客廳，寶寶看到一個好玩的地方，笑得像只小鴨子似的，倒下來小手拍沙發還蹬腳腳，差點滾落下來，朵珂眼疾手快将他抱住，寶寶順勢粘住她撒嬌，朵珂心情好了不少。

送寶寶去睡覺後，朵珂總忍不住去想岑徹的事，忽然間，一個名字劃過她腦海，她頓住了，立即過去将熨燙好的裙子翻出來，看到了領口的标簽“cen dai”。

岑黛，岑雲漳的女兒。岑徹的母親。

朵珂怔忡在原地，她居然穿了岑徹媽媽的衣服，雖然這件衣服顯然從來沒有被穿過，而岑徹允許了文叔那這件衣服給她，還有那雙貓跟鞋，一定也是岑黛女士的。

“我的天……”朵珂手指無意識地按住下唇。

一種微妙的難以形容的心情擴散開。

她發了好一會呆，清醒後第一件事就是恭恭敬敬仔仔細細地将衣服和鞋子再三檢查了好幾遍，确保沒有一絲灰塵一絲褶皺。

次日，朵珂沒有在晨會上見到岑徹，晨會被取消了，據說岑徹今天在別的地方有安排，朵珂想将衣服和鞋子親自還給岑徹，因此沒有交給林總助。經過昨天晚上的風波，她很想知道岑徹今天狀态如何。但是一整天她都沒看到岑徹的影子。

雲上所有人都看了那個帖子，各個微信群都炸了，大家都特別惱火和憤怒，岑徹的天才程度有目共睹，被人搖唇鼓舌地貶低和污蔑，衆人都恨不得立即把這些擅自挖人隐私還貶低岑徹的垃圾抓出來打一頓。

雲上法務部和公關部不是吃素的，不到中午那個帖子就沒了，團隊開始迅速清理其他大流量社交網站的轉載圖文。

雲上自己也有交好的各類媒體和博主，他們自發地出來為雲上講話，有一個博主更是例舉了雲上從創立以來經過的許多兇險難關，以及在專利技術上取得的突破和成果，“這絕不是一個只會炒冷飯的庸才能做到的，現今的雲上創始人毫無疑問是個超級天才，”那個博主說，“那篇文章的作者完全不了解岑黛女士，她的學位和學歷甚至在她父親之上，本人是門薩頂級會員，全球智庫俱樂部夢游者論壇的最佳辯手，如果不是岑黛女士，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雲上，岑黛女士憑一己之力，帶着自己人在隧道中摸索前進，将岑雲漳沒有解決掉的問題都解決了，她的勇氣、毅力和智慧，絲毫不遜于父親，是青出于藍勝于藍。說她沒有岑雲漳先生那樣偉大的頭腦，簡直一派胡言。”

朵珂砰地捶了一下桌子：“說得好！”

盡管如此，還是有不少無腦鍵盤俠和隋方的擁趸不斷引用、重申那篇有毒文章的觀點，唱衰雲上未來。雲上的律師團隊迅速收集相關證據，準備直接走法律程序。雙方戰況越演越烈，雲上的股價甚至出現了微小的跌幅。

朵珂思來想去，天人交戰許久，點開岑徹的微信對話框，輸入了一行字，然後删掉，然後再輸入，想了想又删掉。

這個時候，提別的任何抽象的類似表達關心的話，都會顯得很矯情。

而且百分百不可能對岑徹的心境起什麽作用。

朵珂翻來覆去折騰了一遍足以逼瘋強迫症患者後，終于把和原先本意大相徑庭的消息發了出去：“大佬，衣服和鞋子想當面還給你。”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真實但不簡單。其實她就是想在今天看到岑徹真人。

過了五分鐘，岑徹回話了，還是語音消息！當他低磁高冷的聲音響起，內容讓朵珂差點一蹦三丈高：“明天早上十點，準時在這個地址等着，我只等你十分鐘，不來拉倒。”

朵珂馬上搜素了他給的地址連接，發現那邊居然是一個實彈訓練營。

朵珂：“？？？”

她查看了相關訊息，發現如果沒猜錯的話，岑徹是想約她一起去射擊？！在工作時間公費玩射擊？！

這麽好的事，必須帶上她。就是不知道岑徹現在心情如何。

不對，她為什麽要在意岑徹的心情。

下了班之後，朵珂還是忍不住哼起了歌，滿臉輕快的笑容，去了附近一家特別有名的有機食品超市，給寶寶選口糧。

朵珂想購買的那種奶粉在最高的貨架上，她努力踮起腳去夠貨架上拿不到的東西，但屢戰屢敗，正頭疼間，一只手伸過來将它拿下了，是個個子很高的男人。因為眼光比普通人敏銳，朵珂立即覺察出對方身上那種與衆不同的氣息，非要說的話，和岑徹是同類。

都有那種漫不經心不把他人放在眼裏的調調。

朵珂：“謝謝您……”

然後她接過奶粉扔進手推車裏。

蘇丞壓根沒聽見她的道謝。當眼前的女孩朝他露出世界名畫級別的笑容時，蘇丞感到自己的理想型頭一次從腦洞變為了現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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