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禍心

不到六月的天氣，上海倒是快熱了起來。日頭長了，意味着他們的工作的時間也多了。

姜怡不是個懶人，最近更加勤快，早上五點就起床練習氣功，晚上十點還要學兩個小時英語。一般天宇的藝人是八點上班，她六點就要趕到辦公室，一天睡眠時間不足五個小時。幾周下來，她還挺得住，但阿窦卻不行了。

一連幾天全國各地奔波，湘浙蘇滬四大衛視去了個遍。這天早上，阿窦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伊伊，再這麽忙下去哥哥要光榮犧牲了。”

“那你休息兩天吧，這邊的事情我交給沈瑜。別忘了早點回來。”不知為什麽，她不太相信趙佳璧留下來的幾個老人。大概是這些“天宇老人”看她年輕，難免有些輕視。但是天宇新一姐的地位在那裏，誰也不敢怠慢。

想來，口服心不服。

送走了阿窦，姜怡讓沈瑜安排自己的行程。

忙活完了早間采訪，姜怡看了下表：才七點半。于是讓化妝小組補一下妝，趕下一個通告。原趙佳璧的首席化妝師，現在她的禦用化妝師黎巧心拿着偌大的化妝盒趕來了。先用卸妝水卸了妝，再拿出米分底液要往她臉上攃。

米分撲即将沾到白璧無瑕的肌膚，姜怡抓住了黎巧心的手：“停下。”

黎巧心尴尬一笑：“伊伊，怎麽了？”

她說：“你手上的東西有問題，別碰我。”

沈瑜走了過來，聞了聞：“沒問題呀。”黎巧心也解釋道：“卡萊爾的米分底液都是這個氣味。伊伊，你要是不喜歡，姐姐給你換個牌子的。”

沈瑜又感覺不對勁，沾了點要往自己的臉色抹去。被她攔住了：“黎姐姐，你說沒問題，你就往自己的臉上抹一些試試看。”

黎巧心不說話了，沈瑜卻鐵青了臉，立即把米分底液奪下，擡腳就往外面走。黎巧心急忙要出門，卻被兩個五大三粗的保安架走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不需她過問了。一個小小的化妝師，是誰給她的本事，往藝人的米分底液中摻松花米分毒？松花米分，她當刺客的時候，經常用這玩意來煉制斷骨散等劇毒。怎麽會不認識？

不久之後，她就得到了沈瑜的解釋：“黎巧心的事情，上層已經查清楚了。黎巧心是趙佳璧的老搭檔了。這次趙佳璧離開天宇，黎巧心很難過。她不想承認你代替趙佳璧坐上一姐的位置。所以動了歪念頭，我們已經移交法務部……”

和趙佳璧有關嗎？那她就得走這一趟了。

法務部裏，坐在對面的黎巧心面色蒼白，低着頭不敢看她。兩個保安站在她的左右。姜伊伊讓他們都下去，這話還是單獨說的好。

她從咖啡機裏倒了一杯藍山，對面坐了下來：“告訴我，你為什麽不服氣我當一姐？”

黎巧心擠出一個難看的笑：“伊伊，我以為你會問我是不是受了趙佳璧的指使。”

她冷笑道：“你別拿別人當借口。分明是你自己自作主張，還供認什麽幕後黑手？你弄一趟污水潑給趙佳璧。是好讓佳璧姐永世不得翻身嗎？！”

黎巧心吃了一驚，又羞又愧。又嘴硬：“你瞎說什麽？！”

她不緊不慢道：“我和警方的區別是，他們喜歡把你關個二三十年，等你人老珠黃。我喜歡把你的手，腿骨打斷了，二三十年躺在床上。讓你痛不欲生。”

黎巧心崩潰了，姜伊伊女武神的名號可是世界知名。她這次犯下的事，是故意傷害未遂。搞不好真的要坐牢。而面前少女冰冷的眼神，更是讓她矮了一截。

“我看不慣你，”她說：“你太好運氣了。”

“終于說實話了。那我倒要洗耳恭聽。”她想知道，這些天宇的老人們，到底是怎麽看待她這個一夜成名的小明星的。

“姜伊伊，什麽好事都被你遇上了！”黎巧心說：“你得到一切太容易了！恨你的應該不止我一個，你等着吧！以後你會跌落谷底，像我一樣，一輩子不得翻身！”

這更有意思了。既然會跌落谷底，那就曾高高在雲端。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化妝師也這麽有故事。離開了法律部，姜怡跟趙佳璧打了一通電話。電話忙音了很久才接通。那邊的人略顯不耐煩：“伊伊？你大清早的詐屍呢！”

“佳璧姐，這不遇上點麻煩。還記得你手下那個黎巧心嗎？”

“她啊？怎麽了？”

姜怡把事情說了一遍。電話那頭沉默良久：“伊伊，你為什麽選擇相信我？”

這簡直廢話：“黎巧心在說謊，這個我看得出來。”而趙佳璧遠在天涯海角。

“伊伊，”那頭的趙佳璧好像點了一支煙：“天宇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公司裏許多的幕後和助理，化妝師，本來都是實習生。只是到了限期，他們還不能出頭。只好轉戰幕後了。黎巧兒就是如此，她本來有個機會主演偶像劇。”

“後來呢？”

“黎巧兒本來唾手可得那個角色，但是半路殺出個有金主護着的童丹，就是前年去日本大火的那個。黎巧心沒投資方贊助，被童丹給殺的片甲不留。那時候她都27歲了。按照規矩，27後尚未出名的女藝人，公司将不會再對她們進行投資。”

“然後就成了化妝師？”

“化妝師？你想得太美了，輸了，只有給人暖床的份。黎巧心和一個小衆導演的緋聞爆出。讓她一輩子擡不起頭來。這才轉戰了幕後。現在她都35歲了吧？你看，到了這個年紀都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還不心理變态？！”

“知道了，佳璧姐，辛苦你了。跟這麽一群人處了五年。”

“處個鬼，姐留下來的人，你幾天就壓不住了？那還在天宇混個鬼？話說回來，姐離開天宇你高興壞了吧?怎麽樣，姐的辦公室漂亮不？”

“太大了，像個鬼屋。”

趙佳璧也笑了：“那恭喜你入住鬼屋。天宇本來就是個鬼屋。姐現在脫離了，你進去了。試試看從地獄到天堂的路有多遠吧。”

她察覺到了不對勁：“你喝了酒？”

趙佳璧冷笑道：“有點兒。嗝，百惠的老總史蒂夫人不錯。歡迎會上看我能喝，就送來了一箱白蘭地。我爸活着的時候，想喝這種酒想瘋了。臨走前都沒嘗到一口。”

“你和徐玖暮吵架了？”

趙佳璧有點借酒賣瘋：“是我受不了他了。伊伊，你說奇不奇怪，我恨所有纏着他的女孩子，唯獨不恨你。你不開竅，不可能對我有威脅。”

她當贊許了：“謝謝。”

“謝什麽，姐離開天宇，就是要新生活了。你在拉斯維加斯的比賽視頻姐看了，原來你這麽牛。等見到了徐玖暮，別忘了替我給他一拳。”

她懶得給，只能應付道：“好的。”

挂下了電話。她長舒一口氣，他奶奶的，她姜怡活了兩世，什麽時候害怕過什麽人？她承認有段時間害怕趙佳璧打電話來興師問罪。畢竟她跟過徐玖暮。但是後來想想，自己這個冷面冷心的人和他們這些談情說愛的成年人畫風不一樣。她沒七情，只有六欲。用阿窦的話說就是：畫風不一樣，怎麽會活在一個次元？

放下了一擔心事，接下來就要去努力了。幕後團隊與自己貌合神離，這是個大問題。她得盡快讓團隊認可自己。

第二天，她和阿邁德視頻聊天。先是協定了關于《四次元特工》的投資問題。阿邁德表示他會積極參股進去。哪怕她只有五分鐘的鏡頭。

接着，姜怡問他：“王子先生，我想讓別人服自己。該怎麽辦？”

“姜，”阿邁德一本正經道：“讓別人臣服自己，就要先取得讓別人臣服的資本。在你的圈子裏，最好的資本是影後頭銜。”

她點了點頭，雖然廢話，但也實用。

這天下午。天宇總部很忙。阿窦跑過來告訴她：徐玖暮要從北京回上海了。公司已經給他安排了專車接送。還說，徐玖暮和外國投資方的官司最終打贏了。投資方賠了他和他的宣傳團隊三千萬，但是發誓再也不會投資他。

她聽了也吃驚：徐玖暮這是自斷手足嗎？為了一個與自己不太相關的案子，他至于把以後出國合作電影的機會給斷了嗎？難怪佳璧姐姐會受不了他。一個得罪外國投資方的影帝，一個注定再也不能踏出國門的影帝。哪個高瞻遠睹的女影後會受得了？

阿窦也道：“老板這次做得太絕了。不過倒是有個好處，就是他這麽做，趙佳璧那個勢利的女人就主動去了百惠，甚好甚好。”

姜怡嘆息一聲：“該走的是徐玖暮，不是佳璧姐姐。”

阿窦倒不認為：“伊伊，這是個性問題。老板悶騷，念舊，除非天宇把他掃地出門，他是不會離開天宇的。倒是趙佳璧，現在老板前途黯淡，就是老板倒貼上去，那趙佳璧也不會理睬他的。大人的世界就是這麽勢利。”

“我怎麽覺得你有點替徐玖暮打抱不平？”她不解：“你和我都是被他趕出來的。”

“伊伊，”阿窦意味深長道：“老板把我們趕出來，所以我們才有今天。不過，老板回來了，對你來說不是好事。”

“為什麽?”

“資源，現在天宇是把所有最黃金的項目放在你面前，任你選。一旦老板回來了，我們的資源肯定會被分走一部分。”

她不以為然：“哥哥，徐玖暮的前途已經被他自己攪黃了。他再和我搶，我也能把他幹下去。”

這樣前途暗淡的“影帝”，對她來說，已經毫無價值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