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名譽

當姜怡再見到徐玖暮的時候，他正在公司的音樂廣場上喂着鴿子。雖然是暮春的午後，倒也十分清涼。鴿子，陽光，樹蔭，定格為一副寫生畫。歐式庭院中央，音樂噴泉重複放着歌：“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

倒是顯得若無其事喂鴿子的徐玖暮十分裝逼。

她剛趕完了最後一場新聞通告，正準備拿下一單廣告。

廣告的商家是德國大衆，前不久，大衆被查出來柴油車在排放測試中舞弊，面臨着召回五十萬輛車的懲罰。中國方面的廠家希望高價聘請一位正面人物作為代言，挽回大衆車的形象。開價是四年三千萬。已經是業界迄今為止最高額的代言費了。

哪個明星，敢在大衆聲名狼藉的時候站出來代言？要知道，這樣做很容易招黑。如果不讨好觀衆的話。但姜怡對這次代言勢在必行。

剛和大衆方面進行了初次的會晤，回到公司卻看到了歸來的徐玖暮。姜怡看了他一眼，和上次見面沒什麽區別。打了個招呼：“徐先生好。”又問了問他老子的情況。得知徐老正在泰國觀摩“武林風”的決賽。還當了國王王後的座上賓，一切安好。

接下來就沒話題聊了，忽然想到什麽，她說道：“你的中行卡號多少？我劃兩百萬給你。”

“為什麽？”徐玖暮問她。

“什麽為什麽？”她反倒疑惑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之前幫過我，你老子也幫過我。兩份人情，這個要還的。”

“伊伊，錢不是這麽花的。人情也不是錢可以掂量的。”徐玖暮沒再說什麽。倒是顯得她特別斤斤計較。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她道了一聲謝就走人了。倒是阿窦留了下來。他先發了一支煙給老板，但是徐玖暮沒有接：“我不抽了。”

“戒掉了？”

“已經戒了一個月了。”

“我靠，”阿窦一臉佩服：“老板你怎麽做到的？”

“事情多，懶得抽。”徐玖暮笑道：“你也該戒了，才多大的人，煙瘾比我還重。”

“等有老婆孩子了，再戒吧。”阿窦掐滅了煙頭：“老板，你現在怎麽打算？公司沒有為難你吧？”

“張宇昨晚請我吃過飯，說可以養我一輩子。”

“老板，你說笑的吧？”阿窦驚悚：“張總要包養你？！”

徐玖暮被逗笑了：“張總的意思，讓我退居幕後，等風平浪靜了再出來。不再出道也沒關系，天宇每年的分紅和年薪少不了我的。”他撒了一把谷子，鴿子翩翩飛來。不遠處，幾個工作人員好奇地往這邊望過來。不過這片廣場不是他們能進來的。就是現在，天宇能進這個私人休息園區的人物也不超過二十個。

阿窦趕走肩頭的鴿子：“老板，那你的打算是？”

“我不愁沒人找上門。畢竟，我的名譽沒有損失。”徐玖暮對他道：“投資人總會變，就是電影公司也會倒閉。但是人的名譽，倒塌了就沒法再重建。”

阿窦也明白：名譽是娛樂圈最大的底牌之一。可以說徐玖暮在這方面相當完美。甚至，這次和外國投資人打官司，也無形當中促進了他的形象提升。說他堅持正義也好，維護權益也好。總之，網絡一片叫好聲，甚至把他視作華人挑戰美帝的典範。

阿窦回來的時候，告訴了她談話。姜怡默了默：“他不甘寂寞。”

不甘寂寞的人，遲早會成為她的對手。

接下來的一個月，她跟大衆方面又進行了多次溝通。眼看協議書就要簽署下來了，卻出乎意料，大衆公司中國總裁打來一通電話：“姜伊伊小姐，我們還有個代言人選。他的形象也非常正面，我們需要再考慮考慮代言人選。”

她第一反應：目前國際上還有誰的形象比她更正面嗎？她可是“美航救世主”。後知後覺，好像還有一個人，雖然在國際上非議頗多，但是國內形象良好到爆棚。果然不出所料：三天之後，媒體傳出來消息：大衆汽車和徐玖暮合作了。

徐玖暮還為此把自己的蘭博基尼鎖了，換上了一輛大衆車。而大衆方面的回應是：徐玖暮不僅擁有良好的名譽，還有娴熟的車技。不找他代言就是眼瞎了。

得到消息，姜怡氣得吃了五包薯片。阿窦也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會兒新聞，他笑道：“伊伊，這次你還真的不能怪大衆方面放鴿子。老板早些年演過一部影片《跑車情緣》。被譽為中國最帥機車手。他的确比你适合這個代言。”

“會開車了不起？！”她不甘心：“我還開過飛機。”

“伊伊，老板開起車來很帥。你開飛機什麽姿勢？”

她默然，狗爬式。但你倒立着不狗爬式開一個飛機試試？

于是乎，她的第一單生意就這麽被徐玖暮攪黃了。天宇在這次的博弈當中，只是充當了和事老的角色。先是讓沈瑜勸她想開些，畢竟大衆是一個處在風口邊上的品牌。她去代言真的有一定的風險被黑。還說：“伊伊，你這麽年輕，以後代言的機會多的是。”

再是張宇開了一場小型的派對，派對現場，張宇請來了徐玖暮，何婉歆等公司的老牌藝人。說是把她介紹給這些老牌藝人，讓前輩提拔後輩。其實，無非是為了安慰她失去大衆代言。也讓她真正進入到天宇的食物鏈結構當中。

越是有名氣的演員，越是處在食物鏈的頂層。最好的項目，最好的資源，都是他們的專享。同時，他們也有最鐵的人脈關系。所以酒宴過去一半，姜怡就察覺到了：在場的藝人，不是何婉歆的同盟，死黨。就是徐玖暮的合作夥伴。

想必，趙佳璧在的時候，這裏也有一大票她的同盟。

唯獨她，沒有什麽夥伴。

她有些孤單，站在阿窦的身後：“哥哥，是不是我太不會和人相處了？”

阿窦想說你才發現啊，但是轉了口風：“伊伊，這種事情急不來的。你當你是毛爺爺，人見人愛啊？和人相處是一種修煉，就是老板他剛到天宇的時候，也是身邊一個知己都沒有。這不，慢慢地才發展了人脈。”

她嘆了一口氣：“可是，這件事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牆角，她感覺有人在挖她的牆角。比如這次徐玖暮搶走了她的大衆代言機會，讓她不得不懷疑，有人把內部消息透露了出去。雖然失去這個代言很失望，但她也明白：假如盯着一個失敗不放，她會損失更多。

所以，當大衆和她說再見的第二天。她就開啓了另一個項目：搶電影主演。一刻也不容緩，因為，別人在行動，她不能在原地踏步。

只是，宴會進行到一半，姜怡看到她的四位助理已經和其他藝人的搭檔聊起天來。連她的助理都是看別人家的藝人比較親。這，可就過分了。她冷冷打量着周圍：這裏的人精，各懷鬼胎。明争暗鬥，怎麽建立自己的人脈關系網呢？

她的眼風掃到了一個角落。她的小助理方萍正和孫妍聊天，二人似乎談得很歡樂。于是移到她們附近，側耳傾聽。只看孫妍拿出一個小瓶子送給方萍。方萍只聞了一下：“ck法國普羅旺斯系列的珍藏香水?你哪裏買來的?”

“有錢也買不來，知道你喜歡這個系列的香水，特地托人從私人藏家手中收購的。怎麽樣，姐夠意思吧?”孫妍笑的無比親切。

“當然夠意思，咱倆誰跟誰?”又一本正經拉過她：“有事直說。”

“先跟我來。”

兩雙高跟鞋穿過人群，來到陽臺上。孫妍問她：“姜伊伊最近有什麽打算?”

“好像是要接手影片了，說是等美國的拍攝一結束，就回國主演一部片子。”方萍毫不隐瞞地洩露阿窦為她安排的機密布置：“王元導演年前準備的那部賀禮片。就是《鏖戰中華》，需要一個女主演。伊伊想去接手。”

“和百惠公司合作的那個?陳雨楠主演的?”孫妍也吃了一驚，又諷刺地笑道：“這黃毛丫頭也真是把自己當個人物。這可是娛樂圈獻給中國反法西斯勝利70周年的獻禮作品，國家廣電親自監制的。她算哪根蔥？居然還想吃天鵝肉？！”

這個方萍也知道，國慶60周年，娛樂圈共同獻禮了一部《建國大業》給祖國母親。票房與口碑雙豐收。從此奠定了這種賀禮片的地位。恰逢今年是反法西斯勝利70大慶。于是兩大娛樂公司與廣電合作，搞了這一部《鏖戰中華》。

百惠，天宇的藝人幾乎要全體出演的。百惠方面稱出男主角，而且內定了陳雨楠。天宇則要出一個女主角。這卻是個棘手的問題。天宇的女星太多了，誰能去演呢?要知道，這片子可涉及到政治，連中央委員會宣傳部都會來過問。

當姜怡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就心動了。因為《鏖戰中華》的劇本是《一代宗師》的編劇小組編制的，導演是王元。這就是出品了那部令她心馳神往的電影的團隊。而且，《鏖戰》中有許多槍林彈雨的片段，這也符合她胃口。

阿窦也贊同她去争取這個機會。這種獻禮片，對藝人未來的發展極有幫助。演好了，你就是讨好了國家。以後，就是再狂妄的狗仔隊也不敢曝光你的緋聞——敢抹黑國家選中的獻禮片主角，那就是，變相地抹黑了國家。

這是個非常硬的後臺保證。

确定好了之後，阿窦便為她去争取了。但是沒有公開。卻不料，這個方萍先把她未來的打算給兜售給了不懷好意的人。

姜怡還在跟進。和方萍分手之後，她跟着孫妍下了樓，來到何婉歆的辦公室前。兩個閨蜜又開始絮絮叨叨背後傷人了。

何婉歆聽了方萍的彙報，先笑道：“姜伊伊還不笨，知道這個角色是今年最搶手的，居然把主意打到了這上面。不過，她可能要失望了。我也會去争這個角色，反正，《極道廚娘》的拍攝完了之後正好趕上開機儀式。”

孫妍還有點心虛：“何姐，上次是什麽人把伊伊和外國人合作的協議書放在了門口？你說，伊伊會不會知道我們說她壞話？”

“知道就知道呗。”何婉歆甜美一笑：“你看到時候有誰信她的話。佳璧姐不在了，天宇的老人們還不是聽我的。就那個沈瑜還護着她。要我說，上次那個黎巧兒做的才對。對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就該毀了她的臉。”

姜怡在外搖了搖頭：嫉妒真可怕。是該殺了這何婉歆呢？還是廢了她呢？不，天宇老人不服她，在于她沒圈中地位。如果和何婉歆一樣，幾個影後頭銜傍着，誰敢不服？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把《鏖戰中華》的角色給搞到手。她不在乎動用武力。畢竟，她們能動心眼，動人脈暗算她。憑什麽不讓她動動手，搶過資源？

回到派對現場，徐玖暮已經走了。阿窦過來告訴她：大衆的廣告已經做好了。德國的團隊做的。而且通過了審核。廣電準許大衆汽車垂死掙紮一下

不久後，廣告播出，火了的是徐玖暮。并不是大衆汽車。徐玖暮娴熟的車技，帥氣的回首都令萬千少女尖叫。但叫歸叫，汽車滞銷的命運沒有改善。

阿窦笑着告訴他：“名譽這東西，積累需要幾十年，毀了只需要幾天。大衆的名譽毀了，再怎麽好的代言，也救不起來。”

她微微一笑，忽然知道怎麽對付自己的對手了——名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