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細雪簌簌而下,枝頭的紅梅卻淩寒怒放。
這樣怒放的梅景,讓行人不由緩緩駐足。
不料,在那株傲雪肆意綻放的梅樹下,有一塊雪突然動了。
慢慢地,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穿着一件白狐裘氅,混在這漫天而下的雪景裏,若不細看還真是發現不了方才樹下的異狀。
單憑她身上的狐裘,便可斷定她必然是家境富庶,只是這樣一個出身富貴的小姑娘,怎麽會孤身一人出現在這冰天雪地的郊外?
秋展風饒富興味地揚了揚眉。
林清波一邊搓手一邊跳腳熱身,心裏直罵娘。
有完沒完啊?
從進門後不久,老爹再娶的老婆就一直一直專注要害她。
到底有沒有搞錯?
她只是一個女孩子而已!
日後不過一副嫁妝就能打發了她,這位繼妻簡直就是沒腦子。
林清波一邊四下打量,一邊考慮怎麽找回家的路。
不是她舍不得那裏的富貴,而是她在這個世界才四歲好不好,就憑她現在小胳膊小腿的,不賴在林家老爹跟前讨生活,出去是要尋死嗎?
不過,現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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凍死她了!
秋展風的耳力極佳,他清楚地聽到那小娃娃一邊跳腳一邊咕哝着,“還好負責扔我的人還有良心,沒有扒了我的衣服,否則我肯定有死沒活啊,凍死我了……死後母,詛咒你永遠生不出孩子……”
秋展風不由一笑。
“小妹妹。”
正蹦跳着取暖的林清波差點兒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聲音而跌撲到雪地中。
似乎只是從耳旁掠過了一陣輕風,她整個人便已經落入了一個溫暖的胸膛裏。
擡頭去看,就見到一張清俊帶笑的少年臉,看模樣也就十四五歲的年紀,錦帶束發,身披白裘大氅,在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裏,顯得那麽的玉樹臨風。
從她穿到這個世界開始,她就一直親身體驗着宅鬥的濃烈氛圍,所以,她一直堅信她穿越到了宅鬥的故事裏。不過,現在是要轉聊齋的節奏嗎?
她很懷疑這突然出現在雪裏的清俊少年是男狐貍精變的啊。
秋展風看着懷裏的小人瞪圓了一雙丹鳳眼,面色略顯糾結地看着自己,他才想笑着安撫她,卻聽到她自語般地呢喃道:“你是狐貍精嗎?”
秋展風的表情僵了一下。狐貍精是形容女人的吧?
天哪,她竟然真的說出來了。
林清波滿心懊喪,趕緊做出她這個年齡該有的讨好萌笑,軟糯又顯甜脆的道:“大哥哥,你真漂亮。”
好吧,她又用錯形容詞了。
不過,這回秋展風的表情終于恢複正常了,極自然地伸手在她的小鼻子捏了捏,道:“小鬼頭。”
林清波無辜的眨眼睛。
秋展風用自己的大氅将她裹好,“小丫頭,這種天氣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的家人呢?”
林清波歪了歪自己的小腦袋,暗自轉了一圈心思,道:“不知道啊,我一醒來就在這裏了,大哥哥知道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嗎?”
真是個小鬼頭!
剛才他明明有聽到她在詛咒她的繼母,現在竟然給他扮無辜裝純真。
“你幾歲了?”
林清波一臉愚萌地伸出一只小手,屈回大拇指,脆生生地道:“四歲了。”
才四歲就這麽多心眼,還真是個鬼靈精。
不過,從她話裏得到的資訊也能說明她為什麽才丁點兒大就有這麽多心眼,在繼母手下讨生活不容易哪。
“要我送你回家嗎?”
“你知道我家在哪兒嗎?”
“你告訴我,我不就知道了。”
林清波皺皺眉,暗自思量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薊州林府。”
秋展風揚眉,不無訝然地道:“薊州首富林世貴是你爹?”
“大哥哥,你認識我爹?”林清波真的驚訝了,她家老爹竟然有這麽出名嗎?
“聽說過令尊的財名。”秋展風的話帶了幾分戲谑。
是發財的財吧。林清波暗自吐槽。
“你爹在家嗎?”
“我爹出門巡查店鋪去了。”否則那個後母也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就派人将她直接扔到荒郊野地裏來啊,靠,竟然在小孩子的茶點裏放迷藥,再次詛咒她生不出小孩。
秋展風心中暗暗咋舌,這裏是清州,距薊州府差不多有千裏之遙,這小丫頭的繼母也真舍得下力氣,扔這麽遠。
林清波往四下看了看,四下皆是銀妝素裹,白茫茫一片大地真是幹淨啊。
估計這回後母扔得很遠了,畢竟前幾次都讓她給找回去了,再怎麽蠢她也會吸取經驗記取教訓的。
嚴格說起來,只是扔了她,而不是賣了她或者直接給她一刀,林清波心裏其實還是挺感激後母的惡毒指數不太高。
不過,也很有可能是怕老爹回來萬一發現真相跟她翻臉。
說到底,就這麽扔了她,結果也沒多好就是了,但是至少可以找個由頭說是她自己跑出去玩不幸走失的。
林清波在心裏将後母的心理路程做了一個大膽的揣測,然後替自己大大地嘆了口氣。
莫名其妙地就穿過來成了一個胚胎,然後不滿周歲的時候親娘病故,忍了一年多,終于耐不住寂寞的老爹又另娶,然後她的苦難便開始了。
親爹啊,你做生意頭腦那麽精明,怎麽娶老婆就不能長點心呢?
坑死你閨女了啊。
“小丫頭,你想回家嗎?”
林清波一臉戒備地眯眼看抱着她的少年,大膽猜測,“你要賣了我嗎?”
秋展風“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捏捏她的小嫩臉道:“那還不如直接找你爹要謝禮來得多呢。”
“也是哦。”那你想幹什麽?
秋展風心思亂轉,眼睛驀地一亮,對哦,這樣一來豈不就兩全其美了?
林清波心中警鐘敲響,他這副彷佛看到金礦的眼神是要鬧哪樣?
秋展風沖懷裏一臉戒備看着自己的小丫頭粲然一笑,略微讨好地道:“小丫頭,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你這麽大一個人跟我一個小孩子打商量,确定不是準備騙我?”姊的智商可不是真的只有四歲啊,姊是帶着前世的記憶出生的。
“我看你人小鬼大,我騙得了你嗎?”秋展風額頭抵上她的額頭,滿臉的笑。
林清波有些不自在地躲了躲,“你想跟我打什麽商量?”
秋展風微微直了直身子,又往上抱了抱她說:“你想回家嗎?”
林清波眼睛睜圓,很認真的考慮了一下。
老爹不在家,那後母一計不成肯定再生二計,她現在的小身板想抵抗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回去多少有那麽點自投羅網兼找虐的意思。
可是—眼前這個長得俊美,表情親和的少年,真心感覺不像天使啊。
不過呢,回去跟後母PK的話會有生命危險,跟眼前這個PK的話,吉兇未蔔。
啊,進退維谷!
“你先把你的打算告訴我,然後我再決定要不要回家。”
秋展風看着懷裏的小家夥撲閃着那雙晶亮的眼眸,一臉狡黠的等自己的回答,從胸腔裏湧上笑意,然後一口親在了小家夥的臉上,“狡猾的小家夥。”
林清波差一點兒就直接賞他一記鍋貼,還好理智制止了她,她現在不過是四歲的小奶娃,不要緊不要緊,但……
該死的色狼!
“如果你不想回家呢,就跟大哥哥去一個地方,在那裏住上一段時間,等你想回家了,大哥哥再把你送回去。”
林清波眉眼彎彎地沖他一笑,緊接着又沖他龇了龇牙,“還說不是要賣了我。”
“真的不是要賣你,就是去那裏住幾天,他們是一對老夫妻,可是膝下無子,所以希望有個小孩子可以陪陪他們而已。”
林清波十分懷疑地看他,“我想什麽時候離開就什麽時候離開?”
“當然。”這話秋展風說得十分心虛,但臉上卻是半點兒不顯。
“那我跟你過去看看再決定吧。”
“可愛的小家夥。”秋展風忍不住跟她貼了貼臉。
這家夥不會有戀童癖吧?林清波試圖跟可能披着羊皮的狼隔出安全距離。
“裹好,別凍着了。”秋展風又将她裹得緊了些,然後抱着她在漫天飛舞的細雪中向前走去。
“大哥哥,你叫什麽啊?”
“秋展風,小家夥,你呢?”
“林清波。”
“很好聽的名字。”
“大哥哥,你哪裏人啊?”
“我?我家住島上的。”
“島上?”
“嗯。”
“什麽島啊?”
“逍遙島。”
“這名字好聽。”
“那小家夥,你識字了嗎?”
“嗯,識了。”
“能讀書了嗎?”
“還好啊。”
“小家夥……”
“不許你總問我,我也要問。”
“哦,你想問什麽?”
“大哥哥不在島上待着,跑到岸上來幹什麽?”
“闖江湖啊。”師父将一身所學盡數傳他後便在島上坐化了,他從此無牽無挂,只好跑出來闖江湖。
天,難道她穿越的不是宅鬥劇本而是江湖大亂鬥?
這年頭不全家死光,三親六戚全無怎麽好意思當武俠劇的主角?
林清波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喲,怎麽了?一副崩潰的表情。”
“我不要跟你去了,我還是回家去。”她才不要當那個可能全家死光光的主角,她還是繼續走宅鬥的劇情好了。
“小家夥,做人不能這樣半途而廢的,俗話說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我人這麽小,小孩子的話怎麽能當真呢?”
“所以,你剛才說的我就當沒聽到。”
混蛋!
“小小年紀怎麽這麽容易生氣?”
“哼。”
“你餓了吧。”
“不餓。”
“我都聽到你肚子咕咕叫了。”
“那也不餓。”
“走,我先帶你吃東西去。”
兩個人,一行足跡,在雪地裏漸行漸遠,終于再也看不到。
細碎的雪絲變成了鵝毛大雪,鋪天蓋地的落下來,極目望去,天地一色。
屋子裏的炭火發出劈啪聲,與屋外的冰天雪地形成兩極分化的溫度。
林清波坐在炭火邊,雙手托腮,望着忽閃跳躍的紅光出神。
好想走人,怎麽辦?
可外面風大雪大,她這小胳膊小腿的跑不了,真頭大!
秋展風收功從床上下來,就看到那個粉妝玉琢的小人兒一臉糾結地看着炭盆,不由感覺十分好笑。
他伸手去揉她的兩個包包頭,卻吓了小丫頭一跳,差點兒從凳子上直接摔下來,他急忙扶好她。
“你幹什麽?”小丫頭一臉怒容地瞪他。
秋展風成功揉到了她的包包頭,順手捏捏她光滑細膩的小臉頰,蹲在她跟前道:“怎麽這麽愛生氣?”
“你又不讨人喜歡。”
“喲,還是我的原因啊?”
“當然。”
“我哪裏不讨人喜歡?”這可真是太新鮮了,很少有人這樣評價他的。
林清風上下打量他一遍,小臉一肅,一本正經地道:“從頭到腳。”
一看就是小孩子耍性子,秋展風被逗得笑不可遏,一把将她抱到懷裏,自己坐到她方才所坐的凳子上,“小家夥,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我不是布娃娃,別抱我。”
“在我眼裏你比布娃娃可愛多了。”秋展風故意又在她臉上親了兩口,他早發現了,這小家夥很讨厭跟他有肌膚相觸,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登徒子。
有趣的小家夥!
她才多大啊,就這麽忌諱男女之防?
林清波擡起袖子擦臉,生氣極了,“我是女孩子,你不要随便親我。”
秋展風被她這句話給弄得先是“噗哧”一聲失聲而笑,繼而抱着她哈哈大笑。
“有毛病。”林清波撇嘴。
秋展風收了笑,看看窗外的天色,道:“天寒地凍的,咱們也早點歇了,我幫你把包包頭解開吧。”
“你會嗎?”
“你讓我試試我就會了。”
林清波瞪了他一眼。
但是,秋展風早就對她兩只可愛的包包頭手癢難耐了,哪會将她的抗議放心上,直接動手幫她拆解起來。
這丫頭在家一定是千嬌萬寵的,雖只梳了兩個抓髻,但是卻以泛着金銀兩色的錦帶做飄帶,其上更插了幾只小巧玲珑又可愛的金銀玉飾。
一看,就是用了十成心思的。
她那繼母雖害她,但想來在衣食上倒也沒敢苛扣。而扔她之人怕也是有幾分對家主的忠心在,她身上的衣物首飾一件未曾動過。
所以,這小丫頭是通身的氣派,只要不碰到心思歹毒之輩,憑這小丫頭的心智必要時倒也能夠拿着換些吃食,不至于立時便落到饑寒交迫的窘境。
秋展風抓握着她過肩的細軟發絲,一下一下地幫她梳順,然後又扳過她的小身子打量了一下,滿意的點頭,“好了,去脫衣服睡覺。”完全是打發小孩子的口氣。
可惜,林清波并不是真正的四歲稚童。
“我習慣一個人睡。”她向他申明。
秋展風揉揉她的頭,放軟了聲音道:“乖乖去睡,明天我們還要趕路,你這麽小,沒關系的。”
林清波搖頭。
秋展風跟她對視了一會兒,确認這小家夥是認真的,不由失笑,“好,你自己睡。”
林清波這才笑了,然後往床邊走去。
“需要我幫你脫衣服嗎?”
“不用。”
秋展風卻是帶了幾分戲谑地看着她,他想等她發現自己做不了這些事的時候再插手。
但是,結果卻大出他意料之外。
在家中應該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家夥,竟然真的自己一件件脫下了衣物,最後只留下中衣便爬上了床,拉開被子睡覺。
秋展風揚眉搖頭。
讓人無法理解的小家夥,有時候戒備心極重,有時候看着卻又毫無戒心,讓人捉摸不透。
經歷了今天的被棄荒郊,又在雪地裏被人抱着走了半天,林清波的小身子骨早就疲乏得很了,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秋展風在确認她睡熟之後,将窗戶阖上,吹滅了房中燭火,上床和衣卧倒。
這天寒地凍的,客棧畢竟不是林府,他還是怕小家夥凍着。
冬夜越到夜深,溫度越低。
屋內的炭盆早不足以提供足夠的溫度讓人取暖,睡夢中的林清波憑着本能朝着最溫暖的地方滾去,然後繼續安穩熟睡。
秋展風沒有睜眼,只是将滾到自己懷裏的小家夥抱好,便繼續睡。
大雪一連下了數日,城中甚至出現了大雪壓塌屋舍的事件。
林清波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趴在窗臺上朝外面看,秋展風不知道又跑到哪裏去了,把她一個小孩子丢在客棧他還真放心。
哼!
手摸着腕子上的玉镯,林清波若有所思。
她不想跟展秋風去見朋友,可該怎麽通知爹呢?
這人生地不熟的,她又還沒桌子高……
看天上那洋洋灑灑的大雪好像沒完沒了一直下,林清波嘆口氣,從凳子上跳了下去。
她人小個兒矮,不踩凳子是不好趴在窗臺上欣賞雪景的。
從衣架上拽下自己的狐裘大氅,她仔細系好,然後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結果才到大堂,熱情的小二便迎了上來。
“小客官,您需要什麽告訴小的,您可別亂跑。”那位漂亮的公子離開前再三叮囑要他們照看好這位小姑娘。
林清波皺皺眉頭,就知道那家夥一定是留下話的,“我想吃蜜餞,有沒有?”
“有有,小的這就給您拿去。”
“那我到那邊坐。”
小二想了想,便道:“那也行。”
林清波很認真地道:“我不亂跑,就坐大堂。”
“小的先給您上壺果茶。”
“嗯。”
林清波在大堂找了個靠窗的地方坐下,這裏視野比較開闊,不會讓她太無聊。
沒多久,小二就端了幾碟甜點送了上來。
甜點配果茶,很不錯。
一個像林清波這樣長得粉妝玉琢,又穿戴富貴的小女孩,無論任何時候都是引人注目的,尤其這個小孩子又是獨自一人時。
本來正悠哉悠哉喝茶吃點心的林清波不經意間察覺到了幾道觊觎窺探的目光,心裏不由暗自警惕。
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好比她,一時不察就被自幼帶大她的奶娘給下了黑手,否則怎麽也落不到被人遺棄荒郊的結果。
這是林清波極不願回想的事,可是再不願想,那也是事實。
她大大方方地憑着直覺看過去,有閃躲開的,也有不閃不避跟她對視個正着的。
其中幾個持刀佩劍的江湖人,不知道是不是相由心生,瞧着确實是有幾分猥瑣和不懷好意。
也是哦,她一個小奶娃,獨自一人,又看着出身富貴,招賊惦記實屬正常。
所以了,她就說秋展風那個家夥實在是不怎麽靠譜,竟然就這麽把她一個人扔在客棧,拜托掌櫃和小二照顧。
看人者人恒看之,林清波幹脆茶也不喝了,點心也不吃了,就雙手托腮做花朵狀看人了。
秋展風一腳跨過客棧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那粉團子一樣的小娃娃,臉上不由自主地便帶了笑。
“小家夥,在等我嗎?”伸手親昵地捏了把她的小臉,不意外的被一只小手給拍開了。
秋展風也不在意,自顧自倒了杯茶喝。“是果茶,挺會享受啊。”
“我要回家。”
“大雪封路,現在不好趕路。”
林清波用極不信任的目光看他,意思是:那你出去是幹什麽了?
秋展風順手又捏了捏她的小臉,笑道:“去打聽點兒事,是不是一個人待得無聊了?”
林清波撇了下嘴。
秋展風卻讀懂了她的表情,不由失笑,“嫌我無聊啊?”
林清波無聲地說了三個字“王子病”。
“小家夥,又嘀咕什麽呢?”
林清波沖他無辜的眨眼睛。
這萌得人心都要化了的小丫頭,秋展風一伸手就将她給抱到了膝上,伸手刮刮她挺俏的鼻子,道:“古靈精怪的,你才像是精怪變的呢。”
明明是個小孩子,偏偏心眼多得跟什麽似的,簡直跟個大人一樣。
有時候,他都有種錯覺,她這小小的身子裏其實住着的是個成人的靈魂。
林清波越來越覺得某人是戀童癖了,要離他遠遠的念頭也越發的堅定起來。
“放我下來。”
“做什麽?”
“我不喜歡被人抱。”尤其是被一個有極大可能是戀童癖的家夥抱。
秋展風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适時地把她放回原位,讓她自己坐着。
“天這麽冷,怎麽不在屋裏待着?”
“一個人,好無聊。”
“倒是我疏忽了,那下次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林清波的答案幹脆而堅定。
秋展風一下來了興趣,“為什麽?”
“我要回家。”
“你爹現在又不在家。”家有繼母,你還真敢就這麽回去啊。
“那你送我去找我爹。”這問題太好解決了。
“不知道你爹在哪兒,怎麽找?”
林清波狀似思考了一下,道:“找人問啊。”你鼻子底下的東西是擺設不成?
“找誰問?”秋展風很有逗她的興致,不緊不慢地順着她的話頭便往下說。
“我是小孩子,你才是大人啊。”我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你不知道就顯得你的智商有些問題。
“所以聽我的話就沒錯了,別總嚷着要回家。”
林清波:“……”
“還有啊,”秋展風看着桌子上的甜點,“沒事別吃這麽多甜點,小心牙痛。”
林清波瞪他,她總共吃的都沒有他這麽一會兒工夫塞嘴裏的多,并且他還是邊吃邊說,真沒形象,白費這張清俊脫塵的臉皮了。
秋展風突然一臉壞笑地看着她,戲谑地道:“不知道等你缺牙漏風時,說話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清楚流利。”
再沒比這更惡劣的事了!
忍無可忍的林清波從凳子上跳下,轉身蹬蹬蹬地上樓回客房去了。
秋展風噙着笑目送她進了客房,然後微微眯眼,将客棧大廳內的人逐個掃視了一遍,一口喝完手裏的那杯果茶,這才慢條斯理地起身上樓。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他一臉牲畜無害的模樣,但是被他目光掃到的一些人卻打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安。
他似乎是在警告,警告他們不要打那個小女孩的主意。
不經意間,有人發現了異狀,頓時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那少年方才坐過的地方,青石地板深深地陷了下去,更有人發現桌上那壺被揭開蓋子的茶壺明顯冒着熱氣—這是不應該的事,難道是那少年以內力暖熱的?
有如此深厚的內力,這個少年似乎不大好惹的樣子,一些人在心裏立時便歇了先前的心思。
至于不長眼的某些人,日後自然也會有事實教育他們“自知之明”這四個字的含義。
轉身回客房的秋展風一進屋,就聽到那道軟糯的娃娃音,“你要怎麽樣才肯送我回家?”
喲,這是打算跟他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意思嗎?
秋展風饒富興味地揚眉,“這麽不喜歡跟我在一起啊。”
戀童癖加上人販子的可能性,鬼才喜歡跟你在一起。
“我想我爹了。”林清波找了一個符合她現在年齡的孩子會說的理由。
秋展風點點頭,“也是,你畢竟是個小孩子嘛。”
想了想,他蹲到她身前,摸摸她的頭,柔聲道:“你幫大哥哥這個忙,以後你有事的時候大哥哥也絕不推辭,好不好?”江湖上想得他玉扇公子一諾的人不知凡幾,可眼前的小丫頭還真是不太好說。
林清波心思轉了轉。
秋展風很有耐心地等她的答案,雖然眼前這個小家夥才四歲,但他并沒有把她真當成四歲的娃娃哄。
林清波伸出右手,“君子一言。”
秋展風将大手跟她的小手一擊,愉快地道:“驷馬難追。”
“成交。”
一大一小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