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接風
麟德殿的玉蘭香已經飄出門扉,太後生前獨愛玉蘭,所到之處,玉蘭香必定旖旎纏繞,桌椅不說,連同厚重殿門,也要被玉蘭攻得入骨三分。
布置宴席的禮部許是打着節儉的旗號,将先前太後餘下的玉蘭香接着用了。薇寧談不上喜歡,于她而言,這香的陣勢太過霸道,早已超出了母親的溫柔,聯想更多的,反而是知晴這個人。無聲無息的侵占。
夜裏輕風徐徐,青銅樹燈盞盞,青花纏枝香爐吐出渺渺青煙,今夜群臣聚此,是為龜茲國一行人接風洗塵。麟德殿裏言語歡暢,絲竹之聲不絕于耳,香煙縷縷間的殿前,龜茲妙齡女子的芬芳随着舞蹈四處紛飛。杯盞輕碰,一口滿灌,始終歡聲笑語。
胡女一舞完畢退下,薇寧一手拿着酒杯往阿魯方向舉了舉,另一手扶着這手的袖口說道:“阿魯将軍不遠千裏來我大邺,來,本宮敬阿魯将軍一杯。”
“臣來大邺,不止是為查明使節之死,還有為了皇上的壽辰而來。多謝公主盛情款待。”阿魯拿起酒杯回敬一杯。
薇寧的燒才退不久,現在又要喝酒,實在不妥。可她輕抿了一口那酒,卻發現是白水而已!薇寧十分驚訝地垂眸一看,再嘗了一口,知道并非自己出現幻覺後,問青奴道:“這酒是?”
青奴回禀:“是大将軍托奴婢送來的。”
薇寧朝拓跋彥方向看去,只見他風輕雲淡一笑,拿着酒杯朝她舉了舉,而後灌了下去,還悠悠出口:“好酒。”
薇寧臉上發熱,兩頰紅暈看起來倒真像是喝了酒一樣。
兩人的互動看起來尋常無比,可阿魯将軍卻意識到,這兩人之間有着只屬于他們自己的秘密。
薇寧耳邊忽然傳來青奴的低語,“殿下,那個阿魯将軍,奴婢瞧着瞧着,側看與殿下有三分相似。”
薇寧收回拓跋彥那方向的視線,故作無意間掃過阿魯的臉,倒也不覺得。她對青奴笑笑,“本宮也時常覺得,單贏和拓跋彥長得很像。可能我們都是臉盲吧。”
青奴噗嗤一笑,連忙咬着牙來收斂笑意,結果擡眸時看到阿魯将軍在看她。青奴起初毫不在意,可過了一會兒,又見阿魯将軍莫名對她一笑。青奴低頭不敢再看,老實伺候公主,卻發現自己的耳朵燙得很,不知是什麽緣故。
薇寧并未注意到青奴的轉變,她眼前一晃,感覺有些累意。于是刮了刮眉心,有些漫不經心地等待宴席結束。
臺下的舞女換成了大邺的小家碧玉,柔弱迎風而舞,裙裾飄飄,水袖輕盈,看得阿魯将軍的手下多可目瞪口呆。
這大邺的女子柔情似水,比起胡女,更新奇,更惹人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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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魯将軍拿着酒杯輕抿,眼睛有意無意地看着青奴,揚唇一笑,壓低聲音對多可說道:“口水可別流了,要玩女人,撲上去有什麽意思?要,就等女人自己送上門來。”
多可自知失儀,連忙道是。未避免尴尬,還跟阿魯将軍提到:“将軍,難怪單大人醉酒會誤認為将軍是殿下,屬下覺得殿下這張臉,與将軍越看越像!”
阿魯将軍輕眼一瞥,輕飄飄哼笑道:“看着親切,不好嗎?”
宴席差不多散的時候,薇寧有些不耐煩了。拓跋彥見了對薇寧啓奏:“本将有一事禀告,請殿下随臣到禦書房一談。”
薇寧求之不得,退場前說了幾句讓衆臣自便的話,便起身領着拓跋彥離開了。
禦書房內,薇寧以為拓跋彥的有事禀告,只不過是幫她解脫罷了。沒想到剛進禦書房,拓跋彥便屏退了左右,對她說道:“昨日長恩寺出了火災,辭源法師圓寂了。”
薇寧腦子一轟,腦子裏全是陰謀鬼論。“昨日大雨,竟會是大火!”
拓跋彥則回複:“外頭傳言,辭源法師遭了天譴。”
“為何?”
“忽聽炸雷,再一看,長恩寺已經熊火濃煙。”
薇寧看了拓跋彥幾眼,想問又不敢問,對上了他的視線後,連忙輕咳一聲來掩飾自己。她也懊惱,兩人在一起,還能輕松應對,但凡第三個人甚至只是名字的出現,都會讓她自行慚愧。
人不會同時愛上兩個人,因為人是自私的,心髒的兩個心房,自己一出生就霸占了一個。目前這種情況,不是她搞不清她愛誰,就是兩個她都不愛。
她心裏想什麽,他一眼便能看出,看她幾次掙紮于心不忍,無奈嘆了口氣說道:“單大人無礙。本将的屬下打聽到那時他正在為阿魯将軍送行,下山喝酒睡在客棧裏頭。”
薇寧松了口氣,狐疑重複道:“為阿魯将軍送行?你的意思,是說阿魯将軍昨日也在長恩寺?”
拓跋彥說:“他與單大人是故交,事發前就離開。況且他此行的目的是為查使節的死因,沒理由懷疑他。”
薇寧唏噓道:“世間無常,生死不過一線之間。我雖貴為帝女,在蒼天下,也不過爾爾。只願不做錯事,老天爺讓我和皇弟平安終老。”
“天塌下來我頂着,你不要太過杞人憂天,凡事總有解決的辦法。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獨自面對,定然很累,只要你願意将手交給我,縱然前途兇險萬分,披荊斬棘,我也會讓你登頂。”
“将軍這是……怎麽了?”驟然聽到他說情話,薇寧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拓跋彥洩氣般一嘆,“沒怎麽。殿下,長恩寺一火過後損失慘重,念在辭源法師與太後的交情上,還望殿下能夠撥出一筆善款幫助。”
薇寧點了頭,“這是自然。天色已晚,明日上朝便向戶部提議。哦對了将軍,阿魯将軍那邊,你看着點。”
“嗯。若無其他事,我就退下了。”
“好。”
見拓跋彥杵在原地不動,薇寧問道:“将軍還有什麽事嗎?”
拓跋彥擡頭,“我有個不情之請。”
薇寧一笑,往前是她一直向他求助,沒想到竟有反過來的一天。
“将軍請講。”
拓跋彥淡聲說道:“今夜當值,殿下的公主院能否賞杯水喝。”
薇寧以為是什麽大事,颔首道:“将軍盡管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