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酒肆

薇寧被看得心虛,欲轉移他的注意力:“你在看什麽?”

“看風景。”他回答得不假思索。

瞎說。薇寧心裏頭想。明明就是在看她。

薇寧倏地一下反應過來,原來他說的風景,是她……

薇寧清了清嗓音,也不知道在安慰誰:“看便看吧,這車窗外的風景轉瞬即逝,一想起來,人生如若煙花,開場時轟轟烈烈,綻放完最美的一瞬後,就得夾着尾巴,老老實實消失殆盡。”

拓跋彥感到十分驚訝,對于時間的概念,她竟是這般消極。不免說了兩句:“縱使容顏易老,也有很多比生命更有意義的事情,能安撫時間所帶去的傷痛。

治理國家使得百姓安居樂業,或許這個過程十分艱辛和長久,但看着百姓能吃飽穿暖,你不會覺得一切都值得嗎?等你有了孩子,生他養他沒有任何怨言,不也是為了看到他健康成長,走在正道上為社會盡上一份力嗎?”

薇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吸了口新鮮空氣淡笑着說道:“許是因為我生為女子,對于容顏會在意一些。不過聽了你的一席話,讓我釋然了許多。”

回到将軍府後,拓跋彥借口換身衣服,将薇寧丢給了拓跋真和老夫人。

拓跋真悄咪咪地拉了拉薇寧的手道:“公主姐姐,你可知道,我哥哥去哪兒了?”

“不是回房去了?”薇寧俯身下來摸了摸他的頭道。

拓跋真得意洋洋地搖了搖頭,雙手反剪着背在身後道:“才不是呢!”

薇寧見了他那副小大人的模樣,微昂着頭眯着雙眼的樣子噗嗤一笑,便說道:“那你說說,你哥哥去哪兒啦?”

老夫人笑而不語,若薇寧真能成為她的兒媳婦,也是不錯的。

拓跋真見他娘沒意見,便拉起薇寧的手往膳房裏帶,站在牆角處正看到拓跋彥擺盤的樣子,薇寧懵了,難不成……自長安城裏的紫薯酥搬店後,她吃的都是拓跋彥親手做的?

拓跋真低聲說:“公主姐姐,你可別說是我把哥哥出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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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話他就将薇寧拉回,等見到老夫人的時候,她反而不好意思了起來,對老夫人說道:“真沒想到是将軍親自出手,那口味與店裏賣的一模一樣。往後我會注意些的。”

“讓公主見笑了。彥兒這孩子,只有殿下在的時候,才能看得出煙火味,殿下不必自責,托殿下的福,臣婦和真兒也都能享一番彥兒的廚藝。”老夫人眼角的笑意被耷拉的眼袋盛着,看着雙眼像兩輪雙生的初月。

薇寧聽後低了頭,時不時又擡眼來看門口,細微的動作及臉頰上的紅暈讓老夫人看着着實歡喜。

拓跋彥來的時候并未看出薇寧的不同,上完菜後四人坐于一桌,食不言是天家的規矩,但他用餘光去看身旁的她時,竟發覺出她散發的一種,小女人溫婉的氣息。

對于這樣的薇寧,拓跋彥實在是挪不開眼來。聽到對面的拓跋真捂嘴一笑,引得衆人都去看拓跋真,緊接着從拓跋真的視線轉到他身上的時候,拓跋彥努力想發出點什麽聲響來打破這份尴尬。

這時拓跋彥的碗裏多了一塊肉,原是薇寧在給他布菜!他轉眼去看薇寧的時候,薇寧捧着碗筷埋頭吃飯視而不見。

老夫人見了,慈笑着如月老看新人,功成名就一般。

飯後拓跋彥帶着薇寧散步,她身着玄色胡服,一副男子裝扮,可生來美貌,看着也能分辨出清秀麗人的原貌。

夜深人靜,坊牆被月光打扣在地上成了斜影,拓跋彥想牽她的手,試探性地輕碰了薇寧的手背,但薇寧立馬将手縮了回去。

拓跋彥落空的手兀自握了握,胳膊像被卸掉了一樣不知如何動作,僵得像個木偶人。他試圖放松,随而對前頭掌燈的小厮說,“燈交給我,你先回府吧。”

掌燈的小厮恭敬地将燈籠交到了他手裏,随後退到一旁目送兩人離去,直到燈籠拐了彎,連同搖晃的光線都隐到了另一個街道時,他才打道回府。

一路上兩人無言,從将軍府出門拐到西市不消一刻鐘時間,薇寧的視線始終在拓跋彥的燈籠下,等到他腳步停的時候,耳邊傳來龜茲樂聲。薇寧回過神來後,恍惚間總有一種夢醒了的錯覺。她擡眼,那棟樓的外牆橙黃的圓形光影不斷移動,像是在尋找入口,飄忽不定,直到順着門溜了進去才消失不見。

“你帶我來這兒是……”薇寧側過頭來問道。

“你已喬裝一番,不用擔心。這地方是阿魯的地盤,我只是好奇,為何這麽些天,使節的事情一點進展都沒有,他到底在長安城裏做些什麽。”

薇寧往裏頭一看,有一對男女經過,人影在牆邊交織糾纏,風塵味太重,以至于讓她緩不過神來。

這兒,明明就是一所妓、院。

拓跋彥側頭仔細觀察了一下她,幾經猶豫,還是開口說道:“若是不喜歡,咱們就走吧。我改日再來,也一樣。”

薇寧搖了搖頭,淡笑着說:“這世上不喜歡的東西可多了,該辦的事不照樣得辦?進去吧,實不相瞞,對于這個阿魯将軍,我也一樣十分好奇。”

拓跋彥正準備邁腿進去,轉而想了想,“跟着我的腳步,莫讓這兒的濁氣污了你的眼。”

薇寧垂眸說好,拓跋彥見她臉紅緊張的模樣,又添上一句:“你且放寬心,路上多見拉扯,再出格的事,一般不會讓咱們看到。”

薇寧心中雖是無比羞怯,卻又十分努力地表現出從容的姿态。她甚至無所畏懼地說:“走吧,我可沒将軍想象的那麽脆弱。”

見她真率先離去,拓跋彥暗想:但願如此。

她中氣十足地喚來小厮領路,要了一個比較清雅的包廂,這小厮弓着腰應下,接過拓跋彥手中的燈籠道:“客官随我這邊請。”

小厮轉身一想,所謂清雅,是不是“噪音”沒那麽多的地方?

走在回廊上,偶爾路過一兩個醉人,皆有胡女或小厮架着,薇寧絲毫不露怯意,倒真如男同胞一起逛酒肆一般潇灑自在。三人拐上了二樓樓梯,小厮走在前頭囑咐二位當心腳下,薇寧提起袍角跟了上去,末了在樓梯盡頭側過半個身子朝拓跋彥勝利一笑。

“你說你叫古凝兒,那我便喚你凝兒如何?”

薇寧倏地一下扭頭看向樓梯口的那間包廂,笑意全失,入眼的一把劍就随意擱在桌子上,她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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