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昌元節當日,舉國同慶,這也是一年之中的最後一節,所以極為隆重。尋常人家會挂彩燈,放花燈,一家人整整齊齊吃一頓團圓飯。官宦富貴人家則會做上幾套新衣,買些煙花炮竹,然後在門口燒一盆艾草,誇過艾草盆,預示着黴運全都被祛除,新的一年必将一帆風順。
而昌元節這一天,皇宮也會舉行一年一次的宮廷盛宴。京都的官員,一些邊外的将士都會入宮同慶。這一天也是宮中最為熱鬧的一日!
孟秋成站在宮門口,看着周師爺,笑的陽光和煦。
周師爺斜眼睨着孟秋成,表情凝固着。昨日讓人連夜通知他回衙門,說是要帶他入宮見識。結果,只是讓他在宮門外等候。
周師爺很明顯的不高興,孟秋成拍着他的肩膀寬慰道,“鏡之,別不高興,你這樣怎麽和其他大人的家臣深入了解呢?本官可還指望着你,替我多打聽點消息的!還有,本官早上與你說的話,你記住了嗎?”
周師爺冷哼一聲,“大人這麽着急叫卑職回來,就是為了那件事嗎?”
孟秋成點點頭,“那可不是小事情,弄不好,本官這頂烏紗帽都會保不住,烏紗帽下面這顆風流倜傥的腦袋也可能會保不住!這難道還不嚴重嗎?”
她兩眼警惕的看了下四周,又笑了笑,“聽說你最近迷上了黃彥行先生的字畫,本官正好有一副黃彥行的真跡,不知道鏡之有沒有興趣?”
周師爺捏了捏拳頭,最後還是妥協的松開了手。“僅此一次!”
“下不為例!呵呵,我知道鏡之還是為本官着想的,你也不想看着本官人頭落地吧!”她湊上前,壓低了聲音,“記得,多留意一下庸王府的人。”
周師爺白了她一眼,正欲開口,宮裏的九龍紋鼎鐘已然敲響。
這九龍紋鼎鐘一般只有一些重要的宮廷盛宴開席,或是新帝登基的時候才會敲響。這鐘聲宏亮悠遠,即便是宮外的人,也能聽得見。單是這鐘,就有專人負責,敲擊的次數也有講究!
若是一聲是代表宮宴開席,九聲是皇帝祭天之時,為求風調雨順的祥瑞之兆。而新帝登基,便會響足九九八十一聲,以慰千秋萬載,國運昌盛之意。
震耳欲聾的九龍紋鼎鐘一響,群臣便紛紛站好,有序進入宮中。
孟秋成也不敢耽擱,手持宮貼站在最後一個,随着浩蕩的隊伍一點點前行。
宮宴設在了太後的慈安殿,表面看來是以示皇上對太後的尊重,實際上,是皇上的勢力羽翼未豐,不敢顯露自己,不願徹底與太後鬧翻。
此前因為種種事情,太後已經對皇上十分不滿。這狗急了會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真要逼急了太後,太後要擁護庸王登上皇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太後忌諱着張書禮和輔成王,所以才沒有動手罷了。
入宮之後,由內侍的小太監們引路前行。
孟秋成的餘光将四周都瞧了個遍。
侍衛個個嚴陣以待,每個人的臉上都十分嚴肅,這些人是禦林軍,負責皇上和宮中安危的。禦林軍統領肖慕白是皇上唯一的親信,這人一向忠君愛國,可惜不懂得變通。
皇上有心想要升他的官職,最後被太後反對。理由是,這個肖慕白頂撞過庸王,太後自然不喜歡,說他這是藐視皇族,若是他日上了高位,恐防有變。
這一說,朝中大臣紛紛贊同,皇上也就不好再提。
太後娘家富察一族雖然沒有重兵再手,可太後的親侄子富察爾泰是西北的鎮邊大将軍,擁兵三萬。與輔成王的十萬大軍略有懸殊,但富察爾泰在軍中的威信卻是不低的。
若是他有心召集,實力也不容小視。
只他現在還不敢有所動作,若是輕易暴露了自己的野心,那麽輔成王一定會踏平他們富察家的。
這宮裏的局勢微妙的很,牽一發動全身,現在誰都不敢輕舉妄動,輕易打破這看似平靜無波的平衡。
孟秋成坐在末位上,身邊的大小官員全都舉杯換盞相互交流,可孟秋成一個都不熟悉。她就是有心結交,這些人也都瞧不上她。
她沒有背景,這麽多年依舊只是個長安縣令,那些高位上的人自然不願搭理。丞相一派的那些的忠臣,又覺得她名聲太差,更不願與之同流合污。甚至,巴不得她早些被查處才好。
孟秋成微微嘆息,自斟自飲了一杯,自覺官途灰暗!
忽而被人從後面推了一把。
孟秋成回頭,就見一人躬身對着她小聲道,“這邊沒人了嗎?”
宮廷宴席的桌子都是兩人一桌,孟秋成坐在末尾,又是一個人,所以身邊恰好空出了一個位置。幾年都是一個人,沒想到這會兒竟有人要求坐在這裏!
她本想拒絕,可看清了來人之後,她立刻就改變主意了。
來人眉目清秀,透着幾分皇家貴氣,但女扮男裝的痕跡太過明顯。就算孟秋成不認識這人,也能分辨出她是個女人。
胸口那若隐若現的女性特征實在過于紮眼,孟秋成看了看自己,這麽多年來早就習慣的裝束,似乎也真是看不出任何女性特征了。
此前她早就聽說了,皇上有意給景榮公主選一驸馬。這消息一出她原以為不過是朝中人的肆意揣測而已,現在看來,這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否則景榮公主也不會女扮男裝來這裏了窺視衆臣了。
孟秋成有些可惜,可惜今日來的王公大臣之中,似乎沒有一個能配得上這位公主的。
若說樣貌才學,這朝中自然有合适的。但這些人的背後都代表着某一方的勢力,這位公主可不是一般四肢不調,頭腦簡單的貴命之女。她必定是要選一位能夠幫得上她的驸馬,而不是她喜歡的驸馬!
皇上對這位公主十分親厚,太後卻對這位公主十分介懷。
因為公主的生母宸妃與太後之間不得不說的那些事,已然成了整個皇宮裏,人盡皆知的秘密。
更有人傳言,宸妃的死是與太後有關的。
先帝一死,宸妃失了依靠,這樣的下場,也不難理解。
所以公主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庇護她的依靠,否則太後遲早會對她下手!
孟秋成只是沒有弄明白,皇上為何如此重視這位公主,當年還曾不惜違背太後的懿旨,将公主從永樂寺接回來。
難道僅僅是為了那份兄妹之情嗎?或許還有些別的原因吧!
孟秋成将這些疑惑深藏心底,然後起身讓了個座位,“呵呵,沒人,沒人!這位大人請坐吧!還不知大人怎麽稱呼?”
“本官姓,姓安!”魏安榮急忙回到。
孟秋成淡淡一笑,“哦,原來是安大人啊!下官長安縣令孟秋成,不知道安大人身居何職?”
“這個,本官是,是……”
“安大人可是剛剛調來京都,還沒有安排職位的?”見她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孟秋成故意順着她的話說道。
“對對對!本官才來京都不久,要等到昌元節之後才會上任。具體職位,還需等皇上安排!”
孟秋成笑着點頭,自顧斟酒也不在言語。
朝中大臣,各方将士紛紛入了慈安殿中落座,她的目光早已經把在場衆人環顧一圈。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帶着自己的幾分心思。
這裏就像是渾濁荷塘,而渾濁之水裏,游魚可沒有那麽容易活下來。她現在就是游魚,腳下皆是泥潭,陷進去,便是死!
收回餘光,發覺坐在她對面的人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她悄悄掃視過去,卻正是那位人人稱贊年輕有為的好官,紹仝!
這人長像頗為俊朗灑脫,劍眉星目,一派正氣凜然的樣子。只是皮膚略黑,穿着官袍到讓這人顯得嚴肅了些。
紹仝的目光帶着探究和思量,此前丞相透露過,有意讓他留任京都,做的便是這長安縣令一職。因為現任的長安縣令,也就是這位孟大人,在京都之中算是個人物了,卻是那種百姓不願提及的人物。
貪財好色,魚肉百姓,收受賄賂,敗壞朝綱。這些詞語仿佛就是他身上的寫照。
可真的見到了,這人看樣子一點都不像傳言中那般貪官污吏的模樣,反而給他一種與這宮廷格格不入的感覺。那一份清淡無争,不像是裝出來的。
正當他疑惑間,孟秋成舉着酒杯走上前,笑問道,“您就是紹大人吧!久仰大名啊!聽說此前你破獲了幾宗大案子,得張丞相舉薦,十分受皇上重視!這地方縣官入宮,還是頭一次。看來宮宴之後,紹大人定會高升了!
呵呵,到時候,還請紹大人多多照撫一二!”
紹仝眉頭輕皺,這番話令他很是厭惡。當下那些疑惑盡都換成了鄙夷神色,淡淡道了一句,“孟大人嚴重了,紹仝食君之祿必要擔君之憂,若是有違法記之人,不論是誰,紹仝也不會有絲毫動搖。
我也奉勸孟大人一句,多行不義,當潔身自好才是!”
孟秋成上揚着嘴角點了點頭,“紹大人說的是,可這潔身自好,也不可愚忠愚孝愚人之所愚。紹大人,京都的官也不是那麽容易當的!”
紹仝黝黑的面色帶着幾分怒氣,可他還是隐忍着沒有當場發作。
此時張書禮入了殿中,首先走過來與紹仝寒暄。他從門外就注意到了孟秋成,原本含笑的眸子在門口的時候就瞬間冷了下來!
“紹仝,你是本相的得意門生,可千萬別與那些下作污吏同流合污了!”
紹仝兩手抱拳,對着張書禮躬身行禮,“丞相大人說的是,紹仝明白!”
張書禮自始至終正眼都沒有瞧孟秋成一眼,囑咐了紹仝幾句就徑直去了前面坐下。紹仝也不再理會孟秋成,孟秋成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坐回到了原位上。
張書禮那一番話,似是話裏有話!得意門生,呵呵,在這樣的場合之下,還不是想要借機會讓紹仝與朝中大臣熟悉熟悉。
最關鍵的,恐怕還是要見一見她身邊的那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孟秋成一本正經:小美人兒,我想和你談談!
錦汐:???談什麽?
孟秋成:談情說愛!
錦汐: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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