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進了草棚,二人才發覺這裏面空空如也,除了一張石床,一些幹柴火,幾乎再無多餘之物。窗戶已經年久失修挂在牆壁上,用木條封着。

微弱的光線從四周縫隙穿入,看起來和乞丐窩也差不多了。

錦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生火。

夜晚太冷了,以至于她的身子都被凍的一直瑟瑟發抖。孟秋成因為失血過多,臉色如同白蠟,唇瓣也變得毫無血色。同樣也因為寒冷,身子還在不住發顫。

等火生好了,茅草屋也亮堂起來,二人才覺得有了一絲暖意。

孟秋成側靠在牆邊,一點力氣都沒有。

錦汐扶着她趴在石床上,“你的傷口需要立刻包紮。”

孟秋成點點頭,“所幸這箭上沒有毒,我的腰間帶着傷藥,就勞煩美人替我上藥了。”

錦汐沒有回答,只是從她腰中摸出了傷藥,臉上不由一陣燥紅。即便知道她和自己一樣,也是女子之身,心裏卻還存了幾分羞怯感。因為她從未這樣看過一個女人,心底還是有些緊張。

她小心翼翼的将孟秋成的外袍脫下後,臉頰已經紅了一片。

等脫下內裏的一件全是血跡白色長衫,那份羞怯感便蕩然無存了。

這人的後背沒有一絲多餘的肉,背骨分明。觸目驚心的傷口就像猛獸一般正張着大口,映入眼底。那一箭是新傷,可那後背上其他地方的疤痕,比這箭傷更加可怖。

錦汐伸手在那疤痕上輕輕觸碰,那一道道就像蜈蚣一樣的舊疤痕,着實刺痛了她的眼睛。

感覺到身後人似有停頓,孟秋成趴在石床上,笑道,“這些傷都是以前偷看女人洗澡的時候,被人發現留下來的。”

錦汐嘆息搖頭,“你的嘴巴裏難道就說不出一句正經話嗎?”

“正經,我現在不知道多正經。其實這些傷有些是小時候自己頑皮留下的,還有些是練功留下的。那時候師父常說功夫不是一日練成的,所以我就要加倍努力,好好練習。記得有一次晚上偷偷出來練功,結果遇到了山中野狼,肩頭的咬痕就是這麽來的。好在沒有咬穿筋骨,否則我這條胳膊就廢了。”

錦汐将輕輕藥撒在傷口處問道,“那這後背上的幾條呢?”

“那是後來師父仙逝了,就剩下我一個人。我身無所長,為了活下去,我只能混跡在市井之中。所以偷雞摸狗的事情也沒少做,被抓到了,就是一頓毒打。”

“那也不至于打成這樣,你難道不會跑嗎?”

孟秋成沉默了良久,聲音驀地低了下去,“明明是我不對,挨打也沒有錯。如果我偷了東西,還不認錯,豈不是和那些真小偷沒有區別了。”

“所以你就任由他們打你?”

“呵呵,打的多了,我這皮就越發厚了。你看現在,這一箭都射不穿我。”

她說的輕松,可錦汐心頭卻微微泛酸。她們似有太多的同病相憐,可又有着天然之別,至少,她只苦在心裏,而這女人苦在了身心之上。

她雖然整天胡言亂語,可她敢于承擔錯誤,僅是這一點,就勝過天下間,無數自命清高的男子。

上好藥,替她将衣物穿好,錦汐才發現自己也緊張的滿頭大汗。

稍稍松了口氣,就坐在了石床邊。

孟秋成側躺在石床上,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我冷!”

錦汐環顧一圈,別說被子了,連稻草都沒有。複又起身,往面前的火堆舔了些幹柴火。

“現在好些沒?”

孟秋成還是委屈巴巴的小聲念叨着,“好冷,大抵是流了太多血,現在我這身子還冷冰冰的呢!要不然,你上來陪我一起睡吧!”

錦汐皺眉猶豫。

“我不碰你,你就睡我身邊,好歹還能替我擋擋風。怎麽說,我現在也是個病人,你就不能照顧一下病人的感受麽?”

錦汐頗有些無奈的看着床上受傷的人,到底這條命是她救的,也該為她做些什麽。心中多有不願,可還是躺了上去,背對着孟秋成。

身後人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一抹得逞笑意,小聲道,“以前害怕的睡不着的時候,母親就會拍着我的肩膀,給我唱歌。印象中,母親對我極好,總會給我做很多好吃的。”

錦汐聽着她說這些話,心頭越發酸澀。這人面上看着對什麽都不在意,又對什麽都了如指掌,可她的內心比誰都孤獨吧。

這一刻,她算是明白了鳳三說的話,她算是明白了一個人活着,心中卻已經悲涼滿瘡。那些于她活下去的理由,就是讓她在這樣歲月裏孤獨堅持的支撐。

她閉上眼,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身後人說着說着,小聲哼唱起來。

“皚皚白雪,春歸不遠。嘤嘤啼聲,人世添。寥寥山河,家歸不遠。喃喃啼聲,人世間。暮暮垂年,塵歸不遠。恹恹啼聲,人世悲……”

月華若霜,風若狂。孟秋成含笑的眸子中忽的落就下一滴眼淚。

身前人累了整晚在她的低聲吟唱中漸漸沉睡,孟秋成這才伸手放在她腰間,努力挪動身子,緊緊貼在她身後。這世間如果還有什麽值得她拼了命去守護的,大抵也就是那兒時山間留下的一份至暖了。

陽光穿過茅草屋的縫隙,錦汐從睡夢中醒來,忽而發覺腰間一只手正緊緊抱着自己。心中一驚,剛要推開那手卻冷不防被人用力掰過身子。

鼻尖相觸時,錦汐看清了面前的人。她仍舊閉着雙眼,長長的睫毛輕輕颌動,那一張平日裏看起來從不正經的臉,這一刻在陽光下安靜異常。

錦汐鬼使神差的悄悄伸手在那睫毛上輕點,然後又立刻收了手。目光往下,衣服上面還透着血跡。昨夜的事情恍若隔了許久,唯有那傷還是新的。

她頓了好一會兒才悄悄按住腰上的手,想要起身。誰知那手的主人此刻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她壓迫而來。

唇瓣的一絲涼意讓她的腦袋一下清醒過來。

想要掙脫,可那人卻像是只癞皮狗一樣,怎麽都推不開。

錦汐又羞又惱,狠狠對那做惡的嘴巴咬了下去。

等咬出了血,這無恥之人才不舍的松開。

錦汐立刻驚坐起,“你做什麽?”

孟秋成好笑的看着她,“做心裏想做的事情啊!”

“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你是女子!”

她點點頭,“知道!可女子又如何?誰規定了我是女子就不能喜歡你了?”

“自古以來,你可是看過了哪個女子像你這樣?”

孟秋成眼中略有失望,“反正生死都未知,為何不做些自己想做的,卻還要顧及那些本就與自己無關的閑事?還是說,你也會像那些女子一樣,要三從四德,要相夫教子。又或者說,你心裏惦念的,是那梁王魏元昊?”

錦汐氣惱的一手打在她面上,只下手的時候,還是猶豫了。

她收手握拳,面若冰霜,“昨日是你救了我,你是因我受了傷。今日的事情,我不與你計較。但不管日後我與何人一起,也絕不會是你!你我之間,只是相互利用,再無其他。”

說完,便立刻起床,走了出去。

剛到門口,忽而又轉身回到孟秋成面前,從懷中将昨日拿到的賬薄丢在了她身邊,這才離開。

外面的陽光一下射入了茅草屋裏,驅散了昨夜黑暗。

孟秋成擡手擋在眼前,舔了舔嘴角的腥甜,回味剛剛的那一吻。接着勾起唇瓣,又躺回了石床。

女人拒絕你,有兩種結果,一種是老死不相往來,一種就是口是心非了。其他的都是借口,很顯然,她睡過的女人大抵是後者了。

或許是她太急進了些,這自古以來男耕女織的傳統也讓她無法一下子越過。可昨夜,她分明感覺到她心裏的變化。

孟秋成摸了摸唇角,似還有錦汐的味道。女子又如何,她喜歡的,可還沒有放棄的時候。

此刻天色還早,後背的傷止了血,卻不易動彈。孟秋成長長嘆了口氣,還是不情不願的起了身。

今兒她必須得去一趟庸王府了!

回到縣衙的時候,周師爺已經候在門外。

一夜未歸,讓他還是多了幾分擔憂。

因為昨夜孟秋成并不是去的煙雨樓,所以這一夜他輾轉反側了許久,幾次起床去看,都未見孟秋成回來。他這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會出什麽事。

現在看到孟秋成活生生的站在面前,這一顆心才算是放回了腹中。

“東西拿到了?”

孟秋成點點頭,面色疲倦。

周師爺察覺她氣色不對,又急忙問道,“受傷了?”

“小傷,休養幾日就好了。”

二人一同進了衙門中,周師爺對着身旁衙役吩咐了一句,“老爺今日累了,若是有案子明日再審理。”

那衙役應了一聲就下去通傳。

孟秋成進了房間,周師爺立刻關了門。

孟秋成從懷中拿出賬薄遞到周師爺的手中,“鏡之,立刻幫我仿造一份!”

“你要作甚?”

“呵,去庸王府,不帶點兒誠意,他怎麽會信呢!至于這一份真的,等阿羽回來,交給阿羽,他知道該怎麽做。”

周師爺不再多問,只點了點頭。

“大人,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孟秋成搖頭一笑,“不用,晚上自有人替本官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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