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白陽和王社再見面是在三天以後。
地方約在了一家咖啡廳,王社提前大半個小時就到了。
一見面,他就遞給了白陽一個附身符,說是專門去廟裏開過光的。
說起來,他倆這麽快就約好見面,全是因為那張詭異的紙條。
那天白陽在看到盒子裏的紙條後,就跑去小書房找岳青州,但沒想到,那人竟然又不見了。
邊上留了個紙條,說他有事要辦,出入登記已經填好了。
白陽看了看邊上那個寫着出入登記的小冊子,發現那人是又去了C號房間。
這下人又跑了。他心裏憋了一肚子話想說,最後只得拿起還在充電的手機給王社打了個電話。
他本來想約在明天早上,但葉卡名字特別長女士告訴他,因為異常才剛解決,需要觀察有無後續情況,所以所有人員的休假必須在三天之後。
白陽無言以對,只能繼續憋着了。
話說起來,雖然他的工作是記錄人員出入的情況,但實際上,除了岳青州根本沒人再從房間裏出來過。
白陽簡直懷疑,這個什麽管理局其實就只有他跟那個岳青州兩個工作人員。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王社看他帶好了附身符,這才滿心憂慮地問道。
白陽回過神來。他拍了拍胸口的金燦燦額符咒,嘆了句“說來話長”。
然後白陽就跟他講述起了這幾天的經歷來。
從他夢到那場車禍,說到在商場聽到岳小姐的名字;再從跟楊老板兜風,說到他那個一扣就下來的眼珠;故事在岳青州從浴室出來那裏達到高潮,然後才是蕭辛和蕭辛辛的“戰場”。
最後,他生動形象地描述了一下他是怎麽勇鬥瘋狂粉絲,并以自己慘被人從二十六樓推下來、卻大難不死這個奇跡作為了故事的結局。
就這樣,白陽結結實實地講了一個多小時。事無巨細,卻獨獨漏了他裝道士想去王社家不成,被岳青州拖行了幾十米這件事。
還好王社并沒有在意這些細節。
聽罷,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語重心長地總結道:“活着就好。”
白陽深表贊同,然後把面前的果汁一口氣全給喝光了。
他招呼服務員再給他來一杯,然後朝左右看了一眼,讓王社靠過來一點。
“咋了?”王社問他。
“你是真的相信我的話吧?”
王社思考了大概有個三五十秒,然後才鄭重地點了點頭。
“你有什麽疑問嗎?”
“……”王社又思考了三五十秒,然後抛出了他的幾個問題來。
首先,是關于做夢的事。
“你說你夢到自己出了車禍,還是因為看到了那個跟學長長得很像的人?”
“嚴格來說,不是我出了車禍,而是平行空間的我;而那個人也不是跟學長很像,而是長得一模一樣。”
“所以說,你做夢夢到了平行空間的事情?”
“不只是我,我們做的所有的夢都是在平行空間發生過的事情。”
“不會吧……”王社臉上露出了一種特別難以置信的表情,“那你之前說的事情有沒有可能也只是在做夢呢?”
“不,都是真的,我看到了平行空間的你,還有那個‘學長’,我倆站在墓碑前看你給我們燒紙。”
“……”
其次,是關于楊老板是機器人這件事的。
“這怎麽可能?我之前在街上見過他,如果他那眼睛假得都能被你給弄出來,我肯定能發現。”
“這我跟你解釋不了,反正那眼珠就親手從我手裏給掉出來的。”
“你說他還有個男朋友?”
“不止一個,男女都有。”
“那他們怎麽……”
“我也不知道。”
王社哇了一聲,然後帶着一臉高深莫測地表情又問道。
“你說的那個跟學長長一樣的人……他怎麽樣?”
“什麽叫他怎麽樣?”
“我是說,長相、好好不相處、跟那個學長有多像之類的。”
白陽覺得這問法有些奇怪,“我跟那個學長又不熟……不過就按照片來看,我覺得這個人要好看得多。”
“真的假的?你不還說,他有雙金翅膀?”
“這個嘛……”
“啥玩意會有金色的翅膀啊,黃金聖鬥士嗎?”
“這個先不提,”白陽接過服務員遞來的新果汁,趕忙喝了一口,“話說……”
他正準備跟王社說說他在戒指盒裏發現的紙條,這時王社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看了看號碼,說是有點急事,于是走到了咖啡館外面去接。
白陽看着他走到了路邊,苦大仇深地打起了電話來。
他百無聊賴,翻着手機,這時,隔壁突然傳來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
“我發誓我絕對看過那個視頻。就是說鄭晔沒死的那個。”
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在鄰桌坐着的是兩個學生模樣的女孩,十六七歲,其中一個還紮着雙馬尾。
說話的那個手裏正捧着一杯超大的芒果奶昔,那表情看起來像是知道了她媽銀行卡的密碼。
“但就是沒有啊。”另一個邊說邊推了推眼鏡,“照你說的,不是好幾個新聞網站都發了,怎麽完全就搜不到消息了?”
“有錢好辦事呗。肯定都被公關了。”
“誰沒事會公關這個啊。鄭晔要是真沒死,這可是個大新聞。”
白陽默默地喝了口果汁,然後又斜眼往邊上瞅。
“你還記得視頻裏是怎麽說的嗎?”
“具體我也記不清楚,就是一個女人在哭,然後……”那女生想了一陣,也想不出什麽細節,“反正我就記得有那麽個事。”
聽她倆這對話,似乎說下去也出不了個結果。
不過這是不是能間接說明,那什麽糾正程序也會有漏網之魚呢?
趁着這功夫,白陽又去網頁上搜了下鄭晔,比起之前的搜索結果,果然多了幾個這幾天發布的帖子。
多是普通詢問帖,內容也不複雜,就一句話:
你們記得之前有人說過鄭晔沒死的事情嗎?
回帖的人倒是挺多。
一部分說是完全沒印象,另一部分說是幾年前聽過這種傳聞。最後還剩下極少極少的一些,說是看過一個視頻,好像是說過這事。那些人甚至能說出最後手機畫面上看到了鄭晔的圖片,但卻沒人想得起來視頻裏那個大哭的女人是誰了。
白陽突然想起,以前也有過這種事情。
他記憶裏确實去世的明星,卻在幾年後發布了客串某某電視的新聞。一群人驚惶不已,信誓旦旦地說那人早就死了,但卻又根本找不到相關新聞的事。
只是這次剛好相反。而且,也不可能會有人找到鄭晔還活着的證據。
不過讓白陽細思恐極的卻是另一件事。
如果說一個明星的生死,就會讓粉絲瘋狂、路人議論;那會不會還發生過什麽能撼動人類存亡的大事,比如世界末日、地球毀滅那種?
反正異常都被糾正了,誰知道某些人話裏言之鑿鑿的事情是真還是假?
這時,王社就走了進來,他把手機放進包裏,然後問他說到哪兒了。
白陽回過神來,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了那個對戒盒子,朝王社遞了過去。
王社一臉不解地打開盒蓋,然後白陽聽到了一聲意料之中的吸氣聲。
“小白白……”
“我是讓你看戒指上寫的字。”
王社松了口氣,然後拿起那兩枚仔細看了又看,終于發現了戒身裏面刻着的字母。
“BY,YQZ?”
“上面寫的‘白陽,岳青州’。這是一對婚戒,我從那個‘王社’家裏找到的。”
王社明顯還沒搞清楚,是戒身上刻着的名字還是從他家找到的這件事,讓他比較震驚。
白陽就又接着說道:“所以,有平行空間這事絕對錯不了。如果這只是做夢,我怎麽能帶回這些東西?”
王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過他的重點似乎并不在白陽的話上。
“你說這算不算上天的指引?”
“啊?”
“戒指都讓你找到了。你跟學長肯定是命中注定的姻緣。”
這關那個學長什麽事?
白陽頓時無言以對:“你就不能聽我說正事嗎?”
“好吧。”王社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
白陽接過盒子,然後把隔層底下的紙條拿了出來。
“其實我上次去你家的時候,就在外套口袋裏發現了那個“王社”塞給我的錢紙裏面,混着一個信封。”
“信封?”
“上面寫着‘白陽親啓’,還特麽是我自己的筆跡。”
“那你上次怎麽不說!”
“我那不是被吓着了嘛,”白陽一副理直氣壯地樣子,“然後這次我在盒子裏發現了這個。”
說着,他又把紙條朝王社遞了過去。
王社打開來看,然後确信無疑地點了點頭:“這确實像你畫……寫的。”
“是吧?”
“那上面寫的啥?”
“只能活一個。”
“這啥意思?”
“我咋知道。這也沒頭沒尾的,我只能确定這是一個白陽寫個另一個白陽的,要不就是他寫給自己的‘未來郵件’,你懂的,就像前幾年那些文藝小清新經常做的事情一樣。”
“但無論寫給哪個白陽,這話都說不太通吧?”
白陽又朝左右張望了一下,示意王社再靠過來一些:“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鄭晔那事嗎?說不定就跟他的情況一樣。”
“你是說,只有一個你能活下來?”
“對。”
“不會吧……那這算什麽,大逃殺嗎?”
這時,王社手機又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然後就挂了電話。
白陽本來想問問他到底有什麽事,但他還開口,手機又響了起來。
這下沒法了,王社說是有點急事,現在就得走。
白陽也不好再問,只能說了聲有事電聯。但王社剛走到門口就又折了回來,說這周末就是校慶,讓他千萬別忘了。
白陽确實沒記住這事。他本來沒打算去,但王社卻千叮咛萬囑咐,讓他務必要到。不僅如此,還讓他整套貴點的衣服,錢不夠找他借都行。
白陽一臉不解,問他這是去校慶還是去相親。
王社卻一臉高深莫測地說道,自己夜觀天象,覺得白陽跟那個學長肯定有戲。
然後那人就離開了咖啡廳,白陽在他背後嚎了一聲,估計他也沒聽見。
白陽也正準備走,這時,兩個男人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在他身後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其中一個就是蕭辛辛的小老弟,白陽記得那人的臉。
跟他一起的似乎就是他那個大寶貝。他們眼神親昵,但舉止稍顯克制。
小老弟看起來精神似乎不太好,白陽有些好奇他還記得多少,于是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
不過他們并沒有讨論任何關于鄭晔的事情。
“我一直以為她已經好了,沒想到……”
“節哀吧。而且,也許這對你姐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節哀?姐姐?
白陽一驚,他聽着兩人的對話,逐漸勾勒出了事情的始末。
聽起來,蕭辛辛是在兩天前的清晨離世的。她穿着那身她最喜歡的紅色長裙,在浴缸裏割了腕。在她床頭留了一張紙條,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謝謝你們,到這裏就可以了。”
而那句話也是鄭晔在五年前去世時,留給粉絲的話。
原來蕭辛辛在半年就查出了絕症,但她一直隐瞞家人,直到去世之後才将确診書拿了出來。
和确診書一起的,還有一封長一些的遺書,寫着在這半年裏抑郁症再次複發的痛苦。
她開始頻繁地夢到鄭晔。但心态卻從開始的滿心雀躍,變成了貪得無厭。
她不再滿足你只看到那個活在夢裏的鄭晔,而希望那個人是真的或者。
也是在那時她才突然發現,自己變成了對他最大的威脅。
小老弟說不知道最大的威脅是什麽意思,白陽卻默默聽着沒有說話。
不過,他終于明白岳青州說的那句,她不會再參與到任何置換是什麽意思了。但他不明白為什麽她能記得那些,不過那些也已經不重要了。
最後男人又問小老弟,為什麽他姐姐要在死去的時候穿上那身紅裙。
小老弟突然破涕而笑:“因為那是她第一次去看首映時穿的裙子,大冬天,她一個人踩着高跟鞋摔在了紅毯上。然後身後一個男人把她扶了起來,那個人就是鄭晔。”
“後來我老姐說,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都要穿上那條紅色的裙子,而她選擇離開的那個晚上,她正好做了一個最美的夢。”
白陽沒有再聽下去,他轉身離開了咖啡廳,卻在街上繞了好幾個來回才重又回去了那棟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