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确定你這是搬家?”秦子陽看着在兩個皮箱旁邊站着的薇安不敢相信的說,“我去,你要是告訴我只有兩個皮箱我就不來了。就這點東西你自己都可以拿過去的。”薇安撇撇嘴,發出一聲冷哼:
“這是目前我的全部家當。先幫我把它拿到那邊去,然後你們陪我去買新的。”
果然是這樣。秦子陽臉上一副意料中的表情,伸手拖過兩只皮箱:
“往外走吧。”薇安甩着兩只手跟在秦子陽身後,秦子陽轉頭看一眼她,皺了皺眉,“你說說你,怎麽那麽敗家。那麽多東西說不要就不要了,下次你搬家記得告訴我,我去給你全搬回來。”
“這點出息!”薇安斜睨秦子陽一眼,諷刺道:“怎麽之好歹說你也是個建築設計師,工資還沒低到需要撿別人家破爛的地步吧。”秦子陽轉頭怒視薇安:
“我這叫會過好嘛!不努力攢點錢,我拿什麽娶媳婦。”薇安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邊拍着自己的大腿一邊道:
“這話我聽你說了好多遍了,至今我都沒見過你那位傳說中的媳婦!”秦子陽也不和她理論,只是“哼”了一聲,就加快幾步把薇安甩在了後面。薇安正在奇怪,以往她開秦子陽的玩笑他都不會生氣的,今天這是怎麽了?蘇喬追上薇安,一臉了解內情的表情,低聲道:
“聽說張筱前段時間聯系他了,過段時間好像要來看他。”薇安狐疑的看着蘇喬,啧啧嘴:
“蘇喬,原來你嫁不出去是有原因的。還這麽八卦。”蘇喬一副你不識好人心的表情:
“我這是關心朋友好麽!”薇安深深點頭,加快了步子。
到達新家的樓下的時候,仔仔已經在樓下等了。薇安拿了箱子,做了簡單的介紹,幾個人就一起上了樓。
新建的小區,精裝的小戶型,家電齊全可拎包入住。秦子陽在房間裏四處溜達了一下,回到客廳裏對着坐在沙發上的薇安由衷贊嘆:
“你果然比以前還懶。”薇安白了他一眼,他也不理會,只問道:“你這什麽都是全乎的,你還需要買什麽?”薇安盯着天花板想了想說:
“被褥,要不然我晚上沒蓋的。還有······廚具什麽的,咱晚上就在這自己做飯吃吧。”
一行人買了一大堆東西從超市出來,有秦子陽和仔仔兩個人充當苦勞力,薇安和蘇喬也就樂得清閑,跟在兩個男人後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蘇喬似乎對仔仔很有興趣,拉着薇安問東問西,薇安長久的保持沉默,最後只說了一句:
“他不是GAY。”然後就快步追上前面的兩個男生,把蘇喬扔在後面。
薇安下廚做了幾個家常菜,幾個人喜滋滋的吃完,坐在一起喝起小酒。酒過三巡,蘇喬拉着仔仔在沙發上扯起了閑天。大家都知道,蘇喬酒後話多,其實翻來覆去還是以前的一些事,大學的,剛工作的,包括她上一次失敗的戀愛,只是這些故事裏,都沒有薇安。蘇喬是很明白的,有些事,不能說,不可說。
其實那些話,薇安不知聽了多少遍,可是現在她還想再聽一遍,就側身靠在餐桌邊的椅子上,歪着頭聽着。似乎這樣,她就可以忘記,她們之間有六年的空白,她們一如從前。
秦子陽遞一支煙給薇安,薇安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但還是接過。秦子陽彎起眼睛,似乎在笑:
“戒了?”薇安點點頭,但還是就着秦子陽伸過來的火機點着,煙霧被吸進肺裏,有一種莫名的充實感,她長長呼出尾煙,不禁失笑,望向秦子陽:
“有你在,我這輩子都戒不了煙。”秦子陽自己點上一根,用力吸一口,吐出一個煙圈,坦然道:
“總得有些事做才好。不然會被回憶吞噬掉。”薇安失語,不知道要怎麽接才好。
喝醉的時候不提過去。薇安無比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所以保持沉默才是正确選擇。可是為什麽,她還在期待着秦子陽能說些什麽。
“你回來之後,和江岸聯系了麽?”還是躲不掉。
“沒有。你沒有告訴他吧?”薇安眼中蒙上一層氤氲,像起了霧的海面一樣,看不清情緒。秦子陽抿起嘴,搖頭:
“沒有。你走了之後,我跟他就沒怎麽聯系過,除了······”突然頓住,話鋒一轉,“你還不知道吧?”
什麽?薇安用眼神詢問。秦子陽突然就笑出來聲:
“你果然還不知道。”停頓,他眯起眼睛盯着薇安,仿佛在尋找應該用什麽樣的詞語來敘述,半晌他才說:“他結婚了。”
言簡意赅。很好,是薇安喜歡的風格。秦子陽盯着薇安的臉,他想看到什麽?
驚恐?害怕?意外?詫異?悲傷還是絕望?
都沒有。薇安臉上的表情沒有紋絲改變,依舊淡然的,事不關己的冷漠,她坐直了身子,啧啧嘴,她應該說點什麽是吧?比如為什麽?再比如什麽時候?
可是,什麽都不想說,在這個時候,腦子一片空白。這是意料中的事情吧,為什麽沒有任何感覺。看着秦子陽期許的目光,薇安感覺有的尴尬。自己的前男友結婚了,如果她不說點什麽,是不是不太對得起前女友這個稱呼,那麽······
“哦。祝他幸福。”秦子陽似乎完全沒想到薇安會是這種反應,一臉驚愕的瞪大雙眼,神情仿佛看到了鬼。薇安一怔,他這是在教她此時應該用怎樣的表情麽?那就努力學一學吧。努力得瞪大雙眼,卻還是做不到秦子陽那樣驚悚······薇安發誓,她已經盡力了。
秦子陽看着面前表情奇怪的薇安。她是真的不難受啊,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做鬼臉。突然就不知道要說什麽,最後張口,滿是無奈:
“你就不能認真點麽?”薇安頹然,她已經很認真很努力的在學了,做不到位只能說明她沒有表演天賦,秦子陽你不能怪她。
算了,既然她不難受,他也就沒必要在這浪費時間了。本以為自己還需要把肩膀借給她的秦子陽此刻真的覺得自己無比多餘。站起身,對着還在沙發上滔滔不絕的蘇喬和仔仔說道:
“已經晚了,我送你倆回去。”轉身對薇安笑笑,“我們先走了,你明天好好收拾一下。後天還要上班。”薇安點頭。送他們到門口,秦子陽領走前又對薇安說了最後一句:
“你好好的。”
她一直都好好的啊。從來沒有比現在更好了。
薇安關上門,轉身走到餐廳,看着滿桌的狼藉,再轉身看看堆放在客廳的行李。她需要把這些都整理幹淨。
寒冷的夜晚,薇安獨自站在廚房裏把所有的餐盤洗盡,把她所有的衣服整理好放進衣櫃,鋪好床鋪。終于可以休息了。靠坐在床上,偌大的房間裏只有一盞昏黃的床頭燈亮着,微弱沉默的燈光打在地面上。
這間房子空了很久沒有人住,地上已經積了一層浮灰,有人踩過帶走了塵土,只留下一個又一個清晰的腳印。
薇安盯着那些腳印,覺得恐怖,仿佛在這屋子裏,除了她還有別人存在。
從床上翻身躍起,打開屋裏所有的燈,到廁所接水。
屋內燈火通明,屋外一片漆黑,在所有事物都在沉睡的夜晚,薇安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擦着地板。如本能一般。不知道用這樣的方式,是不是也可以擦去落在心中的印記。臨近天亮的時候她才爬上自己的床,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縮在被子裏。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像受傷的孩子一樣,抗拒着來自外界的試探,昏昏沉沉的睡去,沒有做夢。很久不曾有過的安穩。
醒來時已經是周日下午,薇安從床上坐起來,發呆。
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動,掃一眼,來電提示是陸羽凡,躊躇之下還是接起。
“喂?”聲音中是無法掩藏的沙啞。薇安注意到這一點,不自覺清了清嗓子。
“你死在哪裏了?你看看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電話那頭的陸羽凡似乎有點着急。
哦?薇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機提示,39個未接來電。不由自主的扶額,腦袋裏迅速反應這個時候能夠說的借口。但是還不等她開口,陸羽凡就轉移了話題:
“你現在在哪?本少爺心情不好。”
該死!薇安居然忘了告訴陸羽凡她被調職到洛城的事。現在說的話,估計結果很嚴重。
“那個······忘了告訴你,我被調到洛城了。”實話實說吧,不然一會更不好圓謊。
“What”果然是陸羽凡的風格,一着急就往外蹦英文,“Are you kidding me ”
“NO!”薇安淡定回答,“我是認真的。上周一就來了。”争取坦白,從寬處理。
“你怎麽不告訴我?”陸羽凡的聲音突然間就冷了下來,薇安眨眨眼,才要開口,“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煩死。”居然是陸羽凡先不耐煩了,挂了電話。
莫名其妙。薇安拿着電話喃喃自語。這個陸羽凡,好好一個大男人,發起脾氣來怎麽跟小孩似的。嘴角不自覺揚起了笑意,話說回來,他要是和其他男人一樣,怎麽能當薇安的男閨蜜呢。不過,想象一下陸羽凡剛才說那話的表情,貌似還是很可愛的。
薇安正在走神,手裏的手機滴滴響起來,是短信的鈴聲。
“回來請喝酒,求死還是求醉?”陸羽凡發的。後果果然很嚴重。薇安深深吸進一口氣,耐下心來回複:
“等我回去吧。”這麽微弱的口氣,連薇安自己都覺得心虛。
之後,起床洗漱,煮了一包泡面,拿筷子挑了兩口,實在是沒什麽胃口。開始在房子裏來回踱步,漫無目的的走來走去。突然間想到什麽,開始翻箱倒櫃,最終在皮箱的夾層裏找到,她的最後一包煙。
在陽臺的毯子上盤腿坐下,身邊放了一個小碟子,充當煙灰缸。熟練的撕開包裝,抽出一根點燃。令人心安的味道飄散,薇安飄忽不定的心終于平靜了下來。她終于可以冷靜的思考一些問題了。
江岸結婚了。
她應該難受的吧。可是為什麽是這樣的平靜呢?沒有想象中的歇斯底裏,也沒有他人期盼的淚流成河,這種平淡的感覺就好像她和江岸從來都不相熟,如同陌生人一般,那麽他的事情,她自然不關心。可是······明明不是這樣的。
很多年前薇安曾經和江岸讨論過這個問題,假如有一天他們中間有一個結婚了,結婚對象卻不是對方,他們要怎麽辦?
印象中那是十月,天氣已經有些冷了,趁着國慶節的假期薇安和江岸一起去了青島看海。是在晚上,他們等人潮散去,坐在陰冷的沙灘上聊天,聊着聊着就聊了這個問題。
江岸思考了很久,才說:“如果是你結婚,我才不會去。”薇安心中有些澀澀的,想問為什麽,卻是很久都沒有開口,江岸停了一下,回過頭來看着薇安笑,“如果某天你結婚了,卻不是嫁給我,我肯定以為你再也不想見到我。怎麽還會去你的婚禮,讓你讨厭呢。”
有游船經過,黑暗中穿上亮着的燈光映在江岸的眸子裏,像星星一樣閃亮,那一刻薇安的心就是不自覺的軟了下來,她把頭深深埋進江岸的懷裏,溫暖的體溫讓她覺得安全。
“那你呢?”頭頂上江岸的聲音傳來,薇安只覺得那聲音如水,柔軟且清澈。從沒想過這個問題,若是設身處地,那肯定不能接受:
“我應該會去搶婚吧。要不······就是穿得比那個女生還要漂亮的站在你面前,讓你選,要我還是要她。”
真的是無比天真的想法。薇安現在想起都想笑。嘴角扯起的弧度裏有自嘲的味道,眼神就那麽垂下去。江岸不會是因為她當年不經大腦的話而不請她參加他的婚禮吧。他是怕她砸了他的場子,壞了他的好事吧。畢竟,他們最後鬧得那麽不愉快。不愉快到連一句分手都吝啬說出口,就那麽不告而別,連最後的結束都沒有。
也是從那個時候薇安開始變得安靜的吧。不再多話,安靜的把自己包裹在角落裏,安靜的自己愈合傷口,安靜的變得強大,變成一顆連暴風雨都無法摧毀的大樹。這就是薇安想要的,她做到了。
所以,都過去了。
即便那個曾經在海邊的懷抱是多麽溫暖,現在他也是屬于別人的了。薇安,你要好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