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天一早，薇安剛踏進辦公室，就聽見角落裏幾個市場部的小姑娘在議論。

“新來的沈總好漂亮，氣質也好，不過看起來好像不太好接觸。”

“哼。”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孩發出一聲冷嘲，“像她那個樣子的，八成是攀上了哪個高層，不然怎麽可能才29歲就讓她來分公司當總經理·······”

薇安嘴角飄過一絲輕笑，還真是走到哪裏都避不開這些無聊八卦的人。

“KITTY你別亂說，我已經查過來，沈總最開始是做策劃的，在總部已經六年了，能力很強，而且是個工作狂，她在總部還有個外號呢，叫······叫格格巫。”一群人頓時笑開了。

格格巫？薇安怎麽不知道她還有這麽好玩的外號，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看向剛才發言的略有些娘的男生，印象中他好像叫仔仔，是總經理助理。薇安清了清嗓子，淡淡道：

“看來真有了解我的人呢。”說完，手一指一臉驚恐的仔仔，“你跟我進來。其他藍精靈準備準備，一會開晨會。”說完轉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不用想都知道那外面那幾個人現在什麽表情，畢竟薇安也是從底層一步一步爬上來的。

仔仔跟進辦公室，深低着頭絞着自己的手指，表情極其委屈。薇安仔細打量着面前這個男孩，身材略顯單薄，相對于男生一般的穿着，他似乎帶着些花裏胡哨的女孩子氣。

“你是GAY？”薇安脫口而出，吓得面前的仔仔一愣，待反應過來臉就紅了一片，真好玩。

“不是，不是。”仔仔連忙擺手辯解道，“我只是喜歡和女生玩。”

越來越有意思了。薇安靠在椅背上：“你對我似乎很了解。”仔仔一驚，才想張口就被薇安的話堵了回來，“那麽你幫我把這個辦公室整理成我喜歡的樣子。我不要白色。”

起身，繞過桌子，到仔仔身邊友好的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歧視GAY。”

說完薇安就走出了辦公室。仔仔站在原地，他的腦袋有點死機，薇安的話包含了太多信息，他需要點時間慢慢處理。

霸占着仔仔的工位，薇安感覺良好，在這裏更能直觀的觀察辦公室裏其他人的工作狀态，也更能從側面了解這些人的想法。這是薇安的愛好，以前她在閑暇的時候就會去人比較多的地方看人，看那些匆匆而過的人的表情，然後猜測他們在想些什麽，真的很有意思。只是苦了其他人，看見薇安在那，大家都像繃着一根筋一樣，拿出比平時認真兩倍的精神開始工作，畢竟對于老板執勤，總有一種看犯人的感覺。但是很明顯，薇安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

簽署了幾封文件，處理了近期的報表，薇安覺得有些疲累，不如去看看仔仔把她的辦公室弄成什麽樣了，說真的還有些期待呢。

牆壁被換了壁紙，沙發換了布藝的沙發套，辦公桌上多了一個花瓶，裏面插着幾支百合，窗簾也換了彩色的，會客的茶幾上擺着一套創意茶具，很有新意。

薇安覺得有些驚喜，這樣的一個空間，更像是自家用的客廳，随意且舒服。薇安坐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上，有片刻的怔愣。仔仔懷裏抱着一大堆東西正進門，看見薇安，吓了一跳，聲音也有些顫抖：

“沈總······”薇安擡起頭來看他，露出一個微笑，淡淡道：

“交給你辦的事辦的不錯，你果然很了解我。”明明是贊許的話，卻讓仔仔聽得有些心驚膽戰，他面露懼色地走到薇安的辦公桌旁，将懷裏的東西悉數放下。一個陶瓷的藝術水杯，一個樹樁模樣的筆筒，一些花花綠綠的筆，還有一些紙質不錯的筆記本。

“沈總，這些應該是你喜歡的吧。”仔仔有些小心翼翼的問。薇安看着這些東西，心中有些五味雜陳，臉上卻是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有小小的喜悅正在萌發，她啧啧嘴，道：

“晚上想吃什麽？”仔仔一愣，沈總這是什麽意思，要請他吃飯麽？半晌沒有回答，薇安擡頭看住仔仔，揚眉，“有什麽問題？”仔仔終于被拉回來了現實，連忙搖頭：

“沒有問題。沒有問題。”薇安看着他局促的模樣，輕笑，嚴肅道：

“沒什麽問題就出去吧。找個離公司不太遠的位置，定個大點的地方，順便通知其他人。”仔仔的腦子似乎又死機了，他努力翻譯着方才薇安的話，如果他沒有理解錯誤，薇安是要請公司所有人吃飯，但是怕出錯，他還是不死心的再問一遍：

“沈總，您是要請吃飯麽？”薇安此時正盯着那個長相奇怪的水杯發呆，聽見仔仔的話，她連頭也沒擡，跟他說話真費勁。

“恩。順便打聽一下，有沒有人是少數民族，不要弄錯了。”

仔仔領命出來，走到大廳裏，清了清嗓子，對着剛剛才能歇一口氣，現在正癱軟在各自辦公桌上的其他同事道：

“沈總說，晚上她請吃飯。大家要吃什麽，快來報名，投票決定啊！”

一聲歡呼，坐在裏間的薇安也能清楚的聽見，嘴角不禁上揚，人多了總是好的，總好過下班之後沒事幹，一個人寂寞的胡思亂想。說起來，她也是很久沒有喝酒了。

回到蘇喬住處已經是10點半，蘇喬開了門就一臉的不高興，薇安搖搖晃晃的進門，也不搭理蘇喬一張臭臉就直接進了廁所去洗澡。

洗完後薇安換了一身家居服，盤腿坐在沙發上，伸手拿起旁邊落地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點燃。熟悉的煙草香味飄散在空中，帶着淡淡苦澀的味道。很久都沒有抽煙了，可是有的時候情緒就是控制不住。就像她方才拼命灌進胃裏的酒一般，後遺症只是讓她的身體變得遲鈍，至于思想，卻是無時無刻不在清醒着的。而這一刻，就只能更加清醒。

不得不承認，自從薇安請了公司的同事吃飯之後，她和這些本來不太熟悉的同事關系突然就近了，工作上也能更好的配合。大家也很喜歡薇安，因為她不像其他老板一樣拿架子，平易近人的模樣就像鄰居家的大姐姐，當然，這樣的結果并不是他們可以在工作中偷懶，相反的，對于工作，薇安要求的苛刻真的是讓他們叫苦連天，但是做的好，通常是有獎勵的，所以大家也是一面抱怨，一面歡快的工作着。

仔仔和薇安關系很好，熟絡之後也不再“沈總，沈總”的稱呼薇安，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他一般都對薇安直呼其名。薇安也不惱，她身邊沒有多少朋友，多一個總比沒有強，畢竟她也是才來分公司不久，很多時候，還需要從仔仔那裏了解情況。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下班，薇安正對着電腦上下個季度的計劃發呆，仔仔敲了敲門走進來，看見薇安皺着眉頭，下意識的關心道：

“薇安，下班以後去幹嘛？”這樣的問句一般都是有活動，過來征詢意見。薇安沒有看他：

“加班，這個計劃有問題，不夠詳盡，我還需要查一些資料。”她好像突然想起什麽重要的事情，擡眼看向仔仔：“下個月初的聯合見面會你确定一下場地和時間，需要着手準備了。”仔仔吐了吐舌頭，往前走了兩步：

“聯合會已經确定下來了，只需要再核實一遍流程。”薇安看向他，眼中多了幾分贊許。

見薇安沒有再說話，仔仔心中已是了然，今晚想叫薇安出去已經是不可能了，那麽明天······

“薇安，明天你要幹嘛？”薇安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電腦上，一邊噼裏啪啦打着字，一邊沒過腦子的回道：

“明天要搬家。”

“啊，那我去幫忙吧！”薇安手下一停，轉頭看住仔仔，想到秦子陽明天也去，不如多個人，那樣秦子陽就沒時間關心她和江岸的問題了。好主意，點頭：

“行啊。明天等我電話。”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蘇喬做了飯，在等薇安。

薇安站在餐桌邊，百感交集。那麽長時間在北京，每天回家等待她的只有一室清冷，那種孤獨落寞的感覺她已經無比習慣，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回來，因為她知道，在這裏和在北京的唯一區別，就是空房子多了個人在等她。

六年前的薇安，和所有剛工作的大學生一樣，忙碌且茫然。那時她和江岸住在一起，也算是茫然中唯一可以依靠的伴侶。可是那時的江岸，似乎和大多數二十多歲的男孩一樣，貪玩且自私。

因為高中複讀的關系，江岸比薇安晚一年畢業，薇安也是想着能和江岸在一起，畢業之後就來了洛城，在一家傳媒公司找到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江岸還沒畢業，所以心态依舊懶散。那時候薇安幾乎每個月都會加班，每天回到她和江岸的小屋的時候，都已經是華燈初上。疲累和饑餓包圍着薇安，本以為回到房子裏江岸會給她一些溫暖。結果發現，現實只會将她的想象變成奢望。

連續一周每天都加班到晚上10點的薇安回到她和江岸住的屋子，打開門的一瞬間，她看見江岸正坐在床上打着游戲，房間裏沒有開燈，只有電腦屏幕發出的光照在江岸臉上。薇安按開開關，房間在一瞬間變得光明。環顧本就不大的空間，原本收拾幹淨的屋子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被弄得很亂，衣服胡亂丢在地上的毯子上，床頭櫃旁邊的地板上散落着沒有彈進煙灰缸的煙灰。

想象中江岸已經買好了晚餐在等她的夢在一瞬間被擊得粉碎。一種不知道是失望還是委屈的情緒在頃刻間占領薇安的心，她覺得很渴，拿起桌上的水壺，空的。失望在那一刻被無限放大，卻是說不出一句指責的話，薇安沉默着放下手中的水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就連心跳的都變得顫抖，好想哭，可是卻流不出一滴眼淚。這就是她想和江岸在一起過得日子？

似乎是游戲的空檔，江岸終于從屏幕上移開眼睛，看向坐在一旁沉默着發呆的薇安，愉快的問道：

“你回來了。咱們晚上要吃什麽？”薇安猛地擡頭看向江岸，俊朗的臉上的表情是天真無邪麽？突然在一瞬間就語塞，吃什麽？腦袋像是打了結，根本沒有辦法思考。

“我很累，不想吃東西了。”薇安起身拿過水壺安靜的說道。還是應該先燒水的吧，她依舊覺得很渴。

薇安至今記得她在水池邊，看着水管中的自來水噴湧而出灌進熱水壺的內膽裏，那是什麽心情。原來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失望了啊，也是從那個時候，心就開始變冷了，薇安想走的想法已經在她心中發芽了啊。

後知後覺。

“薇安，你在想什麽呢？”蘇喬的聲音把薇安從回憶中拖回現實。薇安怔愣了一下，搖頭笑笑：

“沒事。來吃飯吧。”坐在桌邊，蘇喬起身去幫薇安盛飯，薇安看向蘇喬的背影，才發現自己的手在不自覺的顫抖。那些回憶，果然是不能碰觸的。可是為什麽，她只要一想起江岸，就是這樣不開心的畫面。他在她的思想中，到底扮演着一個什麽樣的角色？還是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提醒薇安，她曾有過那麽天真幼稚的時刻？而那樣的生活，在之後的六年時間裏，薇安再也不想過任何一天。

忘了吧。薇安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令她不安絕望的日子，可是，也正是因為那些日子的存在，才會有現在的薇安吧。如此說來，她真的應該好好謝謝江岸。

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複下來，手上的顫抖也有所好轉，薇安若無其事的接過蘇喬手中的碗，拿起筷子嘗一口蘇喬做的菜。

“火大了，炒得有點過了。”薇安又恢複了原來的模樣，蘇喬沒有接話，看着薇安深深掩藏在眼底的悲傷，終于欲言又止。

作者有話要說： 兩章合一章 湊合着看吧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