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倘若她許文倩想要離婚，就沒有薇安什麽事了。薇安挑眉，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那麽，如果我沒有猜錯，江太太是想讓我去勸勸江先生。我很好奇，江太太為什麽那麽篤定江先生會聽我的話？”

許文倩臉色募的發青，眼神中滿滿是不相信。她薇安難道不知道麽？還是想要親口聽她說出來？沈薇安，你果然心狠！殺人誅心，你一直都那麽信手拈來。徒然在嘴角扯起一個苦笑，許文倩低下頭，眼神也随着黯淡下去，緩緩開口，聲音卻是顫抖：

“因為我知道，我一直都是你的一個影子。”薇安頓時瞪大了雙眼。怎麽可能！許文倩好像感覺到了薇安神色的變化，擡起頭來看她，嘴角的苦笑愈加濃烈，點頭：“你沒有聽錯。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的存在，只是我不知道是你。”

大腦在這一刻一片空白，薇安沒有辦法思考，只有耳邊許文倩的聲音如同回音一般在她的腦海裏反複盤旋。

“我不知道你和江岸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只知道他以前有個前女友，然後抛棄了他。”許文倩的聲音淡然飄渺的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情，但是她的表情，卻是那麽煎熬，仿佛将已經愈合的傷口重新用刀劃開一般，鮮血淋漓。“我是和她在兩年前認識的，那時候我還有工作。公司之間的聯誼，他就站在人群中，被一群姑娘包圍着。然後他看見我，我看到他的眼睛裏閃過奇異的光，他就朝我走了過來。再然後的事似乎順理成章起來，我和他确定關系，然後結婚。”

“一切都太過順利了。”許文倩嘆了一口氣。“直到我們的婚禮。我看到他的幾個朋友看我的表情有些詫異。那天他們喝了很多酒，然後我就聽到幾個醉了朋友的對話，他們說我長得很像他的前女友。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感覺我的天塌了。”許文倩停了下來，看住已經僵住的薇安，眼神裏透着隐隐的恨意。

“我······”薇安想要說點什麽，但是嘴唇掀了掀，終究沒有說出口。

許文倩低頭抿了一口水，神情緩和了很多，繼續說下去：“可是我是愛他的。我那麽愛他，我以為只要我足夠好就能讓他忘記你。于是，我辭了工作，安心在家照顧他。我在家幫他收拾好所有，讓他下午一回家就能吃到可口的飯菜。我不和他吵架，不跟他使性子，我努力讓自己做一個賢妻良母，我甚至從來沒有跟他提過你。我以為，只要我超過了你，他就會完全忘記你。”

真的是卑微到塵埃裏啊。這樣的事情，恐怕薇安一輩子都做不出來。薇安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情緒，似乎是可憐更多一點，甚至還有那麽一點為她不值。

“可是他對我總是淡淡的，相敬如賓的模樣。他很寵我，很慣着我，基本上我想要什麽他都會滿足我。我們像尋常的夫妻一樣生活，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可是你回來了。”許文倩的聲音突然變得冷峻，“我發現他是半年前開始變得不一樣。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我努力讓自己不要亂想，可是、可是那天在染月的婚禮見到你，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我就什麽都知道了。”戛然而止，許文倩又開始嘤嘤的哭起來，那委屈的樣子，讓人心疼。

薇安突然就不忍心，沙啞着聲音解釋道：“我和江先生的事情早就過去了，我現在過得很好。”

“很好？”許文倩擡頭反問，那目光中的刀子射向薇安，“是，你是過得不錯。可是有誰想過我呢？那天晚上他玩了命的和那些朋友喝酒，我早早就回了家。我不是看不出來他有心事，可是我不能說。我就那麽在家等着他，等着他，結果等到的是你的電話。”一頓，眼淚更是忍不住的落下，“你根本沒有辦法想象我那天晚上是怎麽熬過來的。我早上去你家接他，結果我看見你已經收拾好了。雖然我知道你們沒有發生任何事，但是我還是很難受啊。而且，這種事，你讓我怎麽去跟我的朋友說？”

心中溢出的不知道是什麽情緒，薇安緊抿着嘴唇，說不出一句話。

“我就只能去跟我媽抱怨啊。結果我沒想到······”頹然就笑了出來，話鋒一轉，“想想也真是丢人啊。明明是去找你發難，結果卻被你給侮辱了。坐在你身邊的那個男人那麽優秀，你為什麽還要招惹江岸啊？”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薇安微怔，卻是面不改色的回擊：

“江太太又誤會了。我從來沒有想過再去招惹江岸。”

“是，你沒有想過再去招惹他。”許文倩平複了一下繼續道：“可是她忘不掉你啊！我不知道那天你跟他說了什麽，他回家之後就再也沒有跟我說話，一直冷戰着。我以為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結果他昨天晚上給我抛下一句‘我們離婚吧’就出了家門。他從來沒有夜不歸宿過。我本來不想找你的，可是思前想後，好像除了你沒有人能說動他。所以·······”

“江太太實在不必。江先生放不下我是他的事，我不能左右他的思想。”薇安冷聲打斷了她，嘆一口氣：“這個忙我會幫，江太太也可放心，至于結果，我不能保證。”五味雜陳，她面前的這個女人這麽卑微，她實在不忍，眼神中流露出的可憐那麽明顯。

“沈小姐不必可憐我。”許文倩像是看穿了薇安的心思，“你和我不是一類人。沈小姐精明幹練必定不會在乎一個男人，可是我不一樣，我是尋常女子，我想要的只是一家和順。況且我也沒有沈小姐的決絕，倘若是我，必定不會如此心狠。”

這話說的。薇安眼睛飄過一線狡黠，揚起了笑意看着許文倩：“江太太這話我就聽不懂了，難道說我現在應該不計前嫌，和江先生和好才是正确選擇？”

許文倩的臉在一瞬間變得無比難看，張口結舌。薇安坐起身子：“開玩笑的，江太太不必當真。我今晚就給江先生打電話。如果沒有什麽事，我就先走了。”說完站起身就要離開。

沒走兩步，就聽到身後許文倩的聲音：“真不知道這樣的女人和我有哪裏相像，一點不懂溫柔。”

薇安嘴角揚起一絲嘲弄，沒有回頭。

晚上快8點的時候給江岸打的電話。

薇安想不起他的號碼，現找蘇喬要的。等待電話接通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失神，這個早就已經熟爛于心的號碼，她是什麽時候忘記的？

“喂。”江岸的聲音響起，帶着絲絲疲倦。薇安突然就不知道要說什麽，拿着電話愣在那裏。“薇安？”江岸似乎聽得出是她，有些遲疑的問。

“恩。是我。”薇安的語氣無比僵硬，連她自己都有些懊惱，還是直接說重點的好。“我聽說你要離婚。”明顯感覺電話那頭的江岸一愣，緩了片刻才回答：

“文倩找你了？”

原來他什麽都知道。薇安嘴角不經意扯出一個冷笑，聲音也募得冷了很多：

“你先不要管是誰找我，我只是想勸你，不要離婚。”這語氣根本不是勸，這分明就是命令。江岸握着電話挑眉，多麽熟悉的語氣，不自覺踱步到窗邊，看着窗外的景色，天色漸暗，華燈初上，卻是華麗的落寞。

“為什麽？”江岸突然出口，他想聽見薇安說出理由。

“你為什麽要離婚？”薇安不答反問。江岸投降，他一直都不是薇安的對手，以前不是，現在更不是。

“因為······”江岸長長出了一口氣，像是在說服自己：“因為我不想每天對着你的影子。我覺得很累。”

原來如此。薇安拿着電話點頭，很明顯他看不到。

“讓我幫你分析一下。你覺得許文倩是我的影子，那麽我問問你，她哪裏像我？”薇安眯起了眼睛，不等江岸回答就繼續說下去：“江岸，你能不能不這麽幼稚？”聲音不由得嚴厲起來，“我承認，許文倩是長得和我很像，但是她的性格完全跟我不一樣。你不是不知道，她性格柔弱，需要你去保護。這難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麽？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年你一直抱怨我沒有給你保護我的機會，請問你現在還覺得是我沒有給你機會麽？是你沒有能力。當然，也許現在你有能力了，但是我也不需要了。”薇安深深呼吸，平複了一下情緒。電話那邊安靜的，江岸在聽她說話。

“江岸，你一直想要的就是許文倩那樣的姑娘，你想要溫柔體貼，賢惠顧家，就是她那個樣子的。不是我。也許，也許當初我是給過你一縷陽光，但是許文倩給你的是整個春天。她從來都沒有跟你抱怨過我的存在，她那麽忍氣吞聲不是因為她懦弱，而是因為她愛你。”薇安沉吟了一下，“做人不能太自私，江岸。六年前你傷害過我，但是你現在不能再傷害她。”

“我知道······”江岸的聲音啞啞的，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你不知道。”他未出口的話被薇安打斷，“你現在不想見她，是因為她長得有一點像我。你愛她，但是你不敢承認，你內心中覺得你愛的是我。可是，江岸，不是這麽算的。我換個方式問你，如果單憑她長得像我，你可能會娶她麽？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是。我一直在騙自己。”江岸終于承認，“我一直以為我愛的是你，可是······”

“江岸，你聽着。你愛我，但是愛的是六年前的我。許文倩才是你的妻子，你現在要愛的是她。況且我現在完全有理由相信，你對我的歉疚，要多過愛很多。所以，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回家吧。她在等你。”

薇安聽到電話那頭有隐忍的哭泣聲。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充斥了她的腦子，原來她也過來這麽長時間才看清楚。或許早就已經看得清楚，只是她自己不願意承認。

“謝謝你，薇安。”江岸的聲音恢複低沉，他頓了頓，“祝你幸福。”這次沒有壓抑，真的是釋然了。

挂了電話，薇安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很久都沒有這麽暢快輕松的感覺。躺在沙發上出神，突然想到了什麽。做起來給仔仔打電話，跟他約好了時間地點，再通知蘇喬。

蘇喬果然很開心，看見薇安的短信就回了電話過來，跟她聊了半個小時她要穿什麽。薇安心思完全沒有放在她身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接她的話。等挂了蘇喬的電話，薇安拿着手機看着羽凡的名字又開始出神。她剛才想跟他說什麽來着？

忘記了！算了算了，還是不打電話了，發個短信給他吧。

“明天下午5點半，琉璃軒餐廳，不要遲到。”完全都沒有征求意見的意思，是薇安的風格。過了片刻，羽凡簡單的回了一個字：“好。”

第二天下午，蘇喬早早就到了，一臉興奮的模樣讓薇安覺得很丢臉。她不停地拿着自己的化妝鏡一邊照一邊問薇安：

“怎麽樣？怎麽樣？我今天的妝沒有問題吧？我今天的這件裙子不顯胖吧？”薇安翻了個白眼，實在沒心思搭理她，冷哼一聲刺激她：

“我不知道，一會仔仔來了你問他。”蘇喬聞言完全一副失控的表情，抓着薇安的胳膊使勁搖：“不要嘛，人家會害羞的！”薇安瞪大了眼睛看她，神情仿佛見到鬼，連忙把胳膊從她手中抽出來，坐到她的對面去。

仔仔來了之後，薇安非常識趣的把他發配到了蘇喬旁邊，自己旁邊的位置空了出來。蘇喬眼尖，看了一眼問薇安：“你是不是還叫了其他人？”薇安擡頭，正看見羽凡走了進來，站起身跟他招手。羽凡看見他，朝他走過來，才走到桌邊，就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今天出門有點晚，路上堵，來晚了。”回頭看一眼薇安，眼神複雜，他本來以為薇安是單獨叫他出來的，沒想到還有其他人，不免有些尴尬。

薇安仿佛沒有注意到他表情的變化，伸手自然的挽上他的胳膊，笑眯眯的道：

“大家注意一下，我來介紹，這是我男朋友陸羽凡。你們兩個不許欺負他哈！”

蘇喬自然明白，鬼鬼的笑着，仔仔好像早就猜到了，完全沒有驚喜的感覺。倒是羽凡，轉過頭震驚的看着薇安，心中剎那間開滿了花。

她是真的接受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