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從咖啡廳出來,薇安站在街上,看着車水馬龍人頭攢動,突然就不知道要去哪裏。
不想回家。
好像很長時間沒有見蘇喬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有沒有時間。薇安心想着,還是給蘇喬打了電話。電話響了三聲才被接起來,蘇喬的聲音懶懶的:
“喂~~~大小姐,您怎麽突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薇安有些失神,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想要找人傾訴的沖動,下意識的問:
“你在哪?我去找你。”蘇喬靜默了一下,這樣的薇安有點讓她不适應:
“周末肯定是宅啊。”突然想到了什麽,“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麽?”
薇安懶得跟她解釋,況且那麽多的事在電話裏根本說不清,語氣有些不耐煩:“你在家等我。”
蘇喬家。薇安脫了鞋子盤腿坐在沙發上,看着對面已經愣住的蘇喬翻了個白眼,聲音裏滿是不耐,伸手拍了她一巴掌,蘇喬才回過神來,瞬間爆發出雷鳴一樣的笑聲。
薇安黑着一張臉,等着蘇喬笑完。早知道會這樣,她就不應該跟蘇喬說這件事。
“也就是說,你把他睡了,然後你又不理他了?”蘇喬一邊忍住笑,一邊假裝嚴肅道,“關鍵是他還被吓到了!”再也忍不住,又開始大笑,蘇喬一面拍着自己的大腿。
“你夠了啊!有沒有完!”薇安臉色越發的難看,為什麽這種在別人身上很正常的事情,在她身上就像是世界奇觀。蘇喬似乎看出了薇安的想法,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其實這事也不算大事,關鍵是這事出在你身上。”看着薇安一臉疑惑,蘇喬往她跟前湊了湊,繼續道:“你想想,你的自控能力多強,和江岸那麽長時間都沒那啥是吧。現在突然和陸羽凡,擱誰誰也不能相信不是。”
似乎有點道理哈,薇安挑眉,糾正道:“我那是喝酒了好麽!”帶着強烈的狡辯意味。蘇喬臉上一副“你去哄鬼”的表情,嘴角揚着不懷好意的笑:
“沈薇安,我跟你這麽長時間我能不了解你?你要是不喜歡他,不信任他你能從了他?別鬧了!”
突然就啞口無言,薇安張了張嘴,咬緊了嘴唇。蘇喬一副洞若觀火的表情,伸手抓住薇安的手,冰涼的觸感,再度攻陷她的防衛:
“我和你一樣,同樣是女人。我雖然沒有你那麽理智,但是我起碼能分得清誰對我是真心。感情這種事情是不能像工作一樣,分析數據,做市場調查,然後再探讨利差關系的。”蘇喬的表情突然就黯淡下來,她抿了抿嘴唇,“其實我當年就跟你說過,江岸不适合你。你跟他最多就是談談戀愛,走不到最後。你給了他三年時間,結果還是放棄了。”
一聲嘆息。這些薇安都記得。那時候她還沒有畢業,不過已經在盤算着畢業之後去找江岸。蘇喬在之前見過江岸,而且薇安也總是把他們之間的事告訴她,所以總是帶着一種旁觀者清的姿态。彼時蘇喬就不看好江岸,覺得他太孩子氣,沒有責任感更沒有男人的擔當,她勸過薇安,江岸只能是她的一道風景,絕對不是終點。
可是就是帶着年輕的執拗,薇安畢業之後就來了洛城。然後兩個月之後,蘇喬也來了。至于蘇喬來洛城的原因,是因為想要逃開夏辰。
夏辰是他們隔壁大學的經管院高材生,人長得也帥氣,在一個很意外的情況下和蘇喬認識。從認識到确定戀愛關系只用了一天時間。然後蘇喬就興高采烈的跑去告訴薇安,結果被薇安潑了冷水。
薇安也一直認為夏辰和蘇喬不合适,有那麽多的晚上她陪着蘇喬在宿舍樓道裏抽煙哭泣,聽蘇喬哭訴。夏辰很小心眼,他不能接受蘇喬和其他男生走得太近,而且說話間總是有一種盛氣淩人的感覺,等等之類。
可是那個時候蘇喬就認定了她會和夏辰結婚。可是事實是,才畢業兩個月,現實就把蘇喬的夢擊得粉碎,然後她逃也似的奔到了洛城,投靠薇安,卻不想一年之後,輪到薇安不辭而別。
“啊······原來閨蜜這種生物的存在就是用來挑男友毛病的啊!”薇安恍然大悟,心裏卻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
閨蜜認為自己的朋友都是世界上最好的,所以理應由最好的男人與她相配,在對方犯迷糊的時候保持清醒,在對方需要勸慰的時候提供肩膀,在對方開心的時候分享喜悅。她們的存在那麽簡單,卻又那麽不可或缺。
“可是那時候我們都不自知。”蘇喬難得的這麽有深度,“只緣身在此山中。”她瞥一眼薇安,嘴角的笑那麽溫暖:“薇安,說真的,陸羽凡不錯,至少我看在眼裏了。況且你也喜歡他,你還在別扭什麽?”
薇安一愣,怎麽又扯到這裏來了?她咬了咬嘴唇,緩緩道:“我也不知道,但是這種感覺很奇怪。說不出來的感覺。”蘇喬翻了個白眼:
“說了等于沒說。我說下面的話,你別怪我刻薄。”薇安挑眉,不置可否。“你在害怕,你怕陸羽凡會是另一個江岸。況且這一次你付出的比上一次還多。薇安,你一直在執行鴕鳥政策,你以為你躲能躲得掉麽!”蘇喬的神色從未有過的淩冽。
“我······”
“沒你說話的份!”蘇喬打斷她,“你就這麽拖着,等到把人家陸羽凡的心拖涼了,你就真的什麽都撈不着了。要麽,你現在告訴我你不喜歡他,那你就該幹嘛幹嘛去,別瞎糾結!現在這個年代,酒後亂性很丢臉麽?況且你29了還是個雛,說出去也不嫌丢人。”
“嘿,蘇喬,幾天沒見你這嘴怎麽跟刀子似的!”薇安終于忍不了了,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蘇喬只是仰頭看她,撇着嘴一臉嘲諷:
“怎麽的,你還能打我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伸手拉了薇安坐下,一臉鬼鬼的笑容:“快跟我說說,他活兒怎麽樣?”
蘇喬真的是越來越不要臉了。薇安翻了個白眼,還沒等她張口反駁,電話鈴聲就不屈不撓的響了起來。蘇喬探身從茶幾上拿過手機,瞥一眼屏幕上的人名,臉色募得僵住。
薇安打一眼,只見上面顯示:許文倩。
“她打電話幹嘛?”蘇喬嘟囔一聲,有些躊躇的接起來。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麽,蘇喬看一眼坐在她身邊的薇安,回道:
“你等等,她就在我身邊,我把電話給她。”然後遞過電話給薇安,薇安用眼神詢問蘇喬,但還是接過。蘇喬聳肩,表示不清楚。
“喂,江太太。”薇安的聲音客套而疏離。
“恩,沈小姐,很抱歉給你打這個電話。”許文倩的聲音在顫抖,似乎是很委屈,或者是很難過和惶恐。薇安一皺眉,心裏“咯噔”一聲,她不會又想因為上次那件事吧!耐着性子聽下去。“沈小姐,是這樣的,因為上次那件事,給您造成了困擾,我很抱歉。”果然。薇安想扔電話了。“但是,也是因為那件事,江岸······”她是在抽泣麽?“江岸要和我離婚。我不想離婚,可是我又找不到人幫我。也許······也許你可以,你說的話江岸一定會聽的。”
薇安聽着真的是心煩意亂,完全沒有興趣聽許文倩在電話裏邊哭邊敘述,強壓住自己的不耐煩,淡然道:“電話裏說不清,要不這樣,你找個地方,我和你見面聊。”然後就匆匆挂了電話。
蘇喬皺着眉頭看黑着一張臉的薇安,起身幫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
“氣順好了麽?順好跟我說說。”薇安冷哼了一聲,拿過桌子上的水喝一口,冷聲道:
“江岸要和許文倩離婚,許文倩走投無路,找我幫忙。她竟然覺得我說話江岸會聽?這個女人的腦子秀逗了麽!”薇安怒目瞪向蘇喬,難得得情緒不受控制。
“離婚?”什麽情況?蘇喬也被吓到了,也不怪薇安不冷靜,轉念一想,問道:“為什麽?離婚總得有個理由吧?”
理由?對,理由!薇安頓時灌下一大杯水,把染月婚禮那天晚上江岸到她家的事,還有她和羽凡在顏府喝茶時許文倩的母親來鬧的事都告訴了蘇喬。
“哦,這樣啊。”蘇喬一臉玩味到表情看着薇安,總結道:“按照這麽說來,要是沒有這些事,你和陸羽凡就不可能共度良宵,他們在某種程度上幫了你哎!”
薇安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要掐上蘇喬的脖子,咬牙切齒:“蘇喬,你有沒有聽重點?”蘇喬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點頭:
“我當然有在聽。只是幫你做個推論而已。”薇安發誓她一點都不想要這樣的推論。
“好吧,我認真一點。”蘇喬正襟危坐,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表情:“許文倩我接觸不多,只是偶爾幾次見到。總體來說挺柔弱的。這次這個事是她媽有問題,可是江岸也不至于離婚吧?”
“蘇小姐,你能不能說點我不知道的?”薇安眼中騰起殺氣,強忍着不打她真的是好難啊。
“滴滴。”蘇喬的手機有短信,她拿起來看了一眼,是許文倩發的地址。薇安看一眼記住,起身拿包,準備離開。蘇喬一把拉住薇安的手,眼神帶着祈求:
“你就不準備帶着我去嗎?”薇安嫌棄得看她一眼,微笑:
“沒有這個打算。這種事情我自己可以處理好。而且,你和我一起去,許文倩難免會想多,覺得我們是去示威的。還是算了。”蘇喬有些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滿是不甘的看着薇安:
“你們公司那個仔仔,她有沒有女朋友?”
這都是什麽和什麽?蘇喬的思維怎麽突然就跳躍到這了?薇安皺着眉頭狐疑的看向蘇喬:“怎麽你很關心麽?”蘇喬連忙擺手,解釋:
“沒有。我只是比較好奇。”
“哦。”薇安了然的點頭,側頭想了一下:“沒聽說他有女朋友。”不是沒聽說,而是她從來都沒關心過。“不過我還欠他一頓飯,到時候帶上你,你自己問他吧。”說完打開門出去,卻在關門的時候反應過來,表情嫌棄的回問蘇喬:“沒看出來啊,你最近這個口味很獨特嘛!”趕緊帶上門,連同蘇喬的叫罵關在門內。
西街的巴黎香榭,許文倩已經在那裏等她。
薇安摘了墨鏡在許文倩對面坐下來,臉上的笑容客氣且冷漠,點頭:“抱歉,我來晚了,江太太。”許文倩把深低着的頭擡起,着實把薇安吓了一跳。
頭發有些蓬亂,臉色蒼白到沒有一點血色,臉頰凹陷下去,越發顯得大的眼睛紅且腫,目光有些呆滞,看見薇安的剎那用力擠出一個笑容,卻是更加顯得頹敗,整個人好像陷入了某種困境一般絕望難耐。
是。她就要被離婚了。确實是不小的困境。薇安努力說服自己平複心情,強壓住內心中翻湧而出的一陣陣不忍。
“沈小姐,真的很不好意思。”許文倩微微歉身,薇安搖搖頭,直奔主題:
“沒事。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慢慢說。”許文倩聞言,眼中的淚水在頃刻間就要奪眶而出,薇安突然覺得束手無策。她不是愛哭的女人,所以對于女人哭這件事完全沒有經驗。有點手忙腳亂的從自己包裏翻出抽紙,遞過去。許文倩接過,臉上的歉意更加濃厚,開始敘敘的訴說。
薇安并沒有認真聽她的話,她看着面前的許文倩百感交集。這樣柔弱的女子,的确與她沒有幾分相像,可是這種柔弱的感覺,卻是讓人想要保護。所謂的小家碧玉,大概說的就是這種姑娘。經不起大風浪,遇到事情第一反應就是害怕,躲起來,可是躲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只會讓自己陷入更加難堪的困境。
薇安突然就覺得釋然,這或許就是讓江岸選擇她的原因,相較之下,薇安身上的戾氣太重,想要掌控根本不可能,況且她一貫獨立果決,很難讓男人有被依靠的感覺。
“我想我已經聽明白了。那麽你想讓我做什麽?”薇安淡淡的開口,目光注視着梨花帶淚的許文倩。許文倩緊緊咬唇,本就蒼白的嘴唇更加沒有血色,她目光游離,半晌才落在薇安的臉上,細弱蚊吟的出聲:
“我不想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