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當一切恢複平靜，生活就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麻木且單調的忙碌着。忙碌其實很有好處，能讓你忘掉很多不愉快的事，至少能獲得片刻安靜。
從深圳回來時是周五中午，薇安拖着小行李箱直接回了公司，心裏盤算着如果能趕在今天下班之前把手頭的工作結束，她明天就能過一個相對清閑的周末。
“薇安？”仔仔看着黑着眼圈略帶倦容但是依舊面無表情的薇安進了辦公室，緊接着跟進來，語氣裏掩藏不住的驚訝，“告訴我沒有看錯。”
“有病就去醫院，我治不了。”薇安沒搭理仔仔，打開行李性拿出電腦放在桌上，“幫我倒杯咖啡，順便再幫我叫份外賣。”
“你這麽着急回來幹嘛？合同都簽了還怕它跑了不成。”
薇安瞥仔仔一眼，目光移回到自己的電腦屏幕上，冷冷道：“我不想在周末加班，這個理由夠不夠充分。不夠充分也請你出去，我快餓死了。”
“哦。”仔仔應一聲，掏出自己的手機搗鼓了一會，“外賣訂好了，一會送來。”兩手支在薇安的桌子上俯下身子，“薇安，其實你沒必要這麽拼。羽凡一個搞建築設計的，養你綽綽有餘。”
薇安在急速敲擊鍵盤的手募得一停，擡起頭來看住仔仔，“魏宇楠先生，你工作做完了麽？”
仔仔一愣，如果他剛才沒有聽錯薇安叫了他的名字，臉上閃過一絲茫然，“做完了，怎麽？”
他是完全聽不懂麽！薇安氣得壓根癢癢，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桌角上的一摞文件上。伸手拿過甩給仔仔，“那幫我把這裏面所有不合理的地方标注出來，謝謝。”
你自找的！仔仔腦海中閃過四個大字，可憐兮兮的抱過桌上的文件，看一眼已經恢複工作狀态的薇安，不知道他哪句話說錯了。
整理完合同和提要之後發了郵件給總部，總算忙完了。薇安從屏幕上移開視線，瞥一眼牆上的挂鐘，已經是下午4點半。桌角上放着的外賣已經涼透，起身去接了一杯熱水回來，才開始吃不知道是中午飯還是下午飯。
已經早餓過了勁，吃了兩口就覺得沒胃口，靠在沙發上想睡一會的時候手機開始震動。羽凡打來的。有氣無力的接起來。
“嗯？”
“薇安，上海那邊的一個施工有點問題，我臨時要出差，跟你說一聲。”
“哦。”
匆匆挂了電話才突然想起來她連他什麽時候回來都沒問。剛拿起電話想要回撥過去，又覺得算了。
昨晚沒有睡好，早上趕飛機回來，中午又在忙，現在剛閑下來頭有開始疼。不自覺的開始皺眉，卻又不太想動，就那麽斜倚在沙發裏，仿佛沙發背現在是她唯一的依靠。
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最後還是被仔仔叫醒。薇安睜開眼睛看一眼落地窗外已經暗了的天色，坐直了身子。
“下班了？”聲音懶懶的帶着困倦。
仔仔皺着眉頭在她對面的沙發裏坐下，“讓羽凡來接你吧。”
“呃。”薇安揉揉被壓得有些麻木的臉，“他出差了。你不用管我，自己先回去吧。蘇喬應該在等你。”
這種時候了她還有心思關心別人？仔仔眉頭皺得更緊，臉色從未有過的難看，“你這麽逞強有意思麽？”他開口，語氣裏有責備的意思。
“逞強？”薇安鎖眉，她不明白仔仔這話是什麽意思。突然想到中午他說的話，“按照你的意思只要是不想被男人養就都是逞強了是麽？”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仔仔被薇安問的啞了口，怔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說什麽，突然就覺得好笑，“我不是那麽意思。只是看你這個樣子有些心疼罷了。”
心疼？薇安扯了扯嘴角。自己什麽時候都會給別人這麽柔弱的印象了？她難道不應該是一直堅強如小強的麽！“收起你的同情心好麽，我只是想讓自己的過的好一點。”薇安站起身走回辦公桌開始收拾東西，她不想再把這個話題進行下去。
“薇安，不管你承認不承認，女人都應該是被呵護的。”仔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薇安不經意打了一個哆嗦。
這話聽着真好聽。但是很久之前她就已經不相信了不是麽。自從她開始自己奮鬥，以求讓自己生活得更好的時候她就不相信了。
“是麽？我以前确實夢想着能有一個男人，他可以是我的大樹，可以讓我依靠。但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那麽我只能讓自己變成大樹，讓我不再去奢求別人能給我依靠。我覺得這樣更方便一點。”薇安回過頭來看着仔仔微笑。
仔仔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随即恢複平靜，聲音淡了很多，“那個人，是江岸吧。”
他早就猜到了，公司的聯合會，合作單位的宴請，其實一切都是那麽一目了然，只是很多事情沒有經過證實，就不能妄下定論。現在有了定論。
薇安拿包回身，“其實我覺得你去當娛記比給我當助理有前途。”
“其實你是缺乏安全感吧。”仔仔仿佛沒有聽到薇安的話，自言自語。
薇安愣了一下，他是在跟她說話麽？怎麽感覺仔仔今天的情緒不太正常，比她還要不正常。“那個，你沒事吧？”薇安試探的回答，仔仔這個樣子确實有些吓人。
“你知道夏辰吧。”仔仔幽幽的開口，擡起頭幽深的眸子盯住薇安。
一瞬間就忘了要呼吸，薇安屏住氣息，回想起這個名字的主人，腦海中閃過多年前的一個畫面。
那應該還是大一的時候，某個陽光燦爛的午後，蘇喬雀躍的蹦跳到薇安的宿舍來找她。她拉着薇安的手，陽光灑在她臉上活潑的跳躍，她的聲音也是充滿喜悅。
她說：“薇安，薇安，一會我帶你去見我男朋友，夏辰。我告訴你薇安，我們以後一定會結婚，一定會。”
突然就不知道要怎麽開口，薇安咬着下嘴唇，面對着坐在沙發上臉色沉郁的仔仔，啞口無言。
“那麽，你能跟我說說他的事情麽？”仔仔開口，平淡的語氣不帶一絲情緒。
其實薇安也開始懷疑，為什麽她最後會跟仔仔來這裏。
洛城新開的一家港式茶餐廳，環境優雅，裝潢別具一格，确實很有情調，店裏放着蘇格蘭風笛的音樂，沉郁悠揚，很适合聊天、敘舊、還有回憶。
随便點了些吃食。兩個人都不說話，薇安第一次有坐立不安的恍然，看着坐在對面始終不發一言的仔仔，她甚至覺得自己像是被丈夫抓住有外遇的出軌妻子。
這是什麽樣的比喻？！薇安無比懊惱，等服務員菜上齊之後，無比認真的吃掉自己點的那一份。氣氛無比沉默尴尬，空氣中甚至飄散着一種蒼茫的氣味，周圍的事物仿佛凝結，只有店裏蘇格蘭風笛的音樂無比清晰且再不斷放大，一種慌亂在蔓延。
“呃······”薇安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對面從進來就沒有動過的仔仔，遲疑的開口：“關于夏辰，你想······知道什麽？”
“他和蘇喬的事情我都知道。蘇喬告訴我的。”仔仔終于開口，語氣平淡的讓薇安難以置信。
“······”既然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幹什麽！薇安暗自腹诽，舔了舔嘴唇沒有說出口。
“薇安，我想問你的是，安全感到底是什麽？”仔仔一臉嚴肅，認真的問。
“安全感？”薇安瞪大了眼睛。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怎麽形容？但是看着對面仔仔無比期待的表情，她覺得她還是應該說點什麽。“這個不好形容。從字面意思來看，就是安全的感覺。”
說完就開始後悔，這些話說了等于沒說，搞不好還會讓仔仔更加抑郁。等等，她是不是忽略了什麽？薇安沉悶一會，試探的開口：“你是不是和蘇喬吵架了？”
仔仔的目光不自覺躲閃了一下，薇安心中便已明了，開口勸慰道：“你別看蘇喬平時大大咧咧的，她就是一個小姑娘，有時候說話不過大腦的，你別在意啊。”
“她确實是個小姑娘。”仔仔彎了嘴角，笑的有些苦澀，“我跟她在一起幾個月了，她總是會跟我提起夏辰的事情，還有你們在大學的時候。其實有時候我很好奇，那麽長時間以前的事情她怎麽能記得那麽清楚。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是她記憶好，後來才發現她根本還沒有放下。”
薇安不自覺皺起眉頭，蘇喬和夏辰起碼有六年沒有聯系了，怎麽可能還沒有放下。況且如果蘇喬沒有放下，她怎麽可能和仔仔在一起？
“我其實不在意的。”仔仔看住薇安的眼睛，“只是前天回家看她有些魂不守舍，問她也不肯說，我以為是她工作上的事情，就沒有多問。昨天晚上我拿她的電腦玩游戲，她的□□登着，彈出來一個對話框，裏面在讨論夏辰結婚的事情，我······”
一種莫名的情緒将薇安擒住，這種感覺像極了那晚她站在蕭芸姝的酒店樓下······她甩甩頭，強迫自己不去回憶，喉嚨卻是不争氣的發緊。
“也許她只是單純心情不好。你要知道當我聽到江岸結婚了的時候也有點緩步過勁來。”薇安讷讷的說，連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
“開始我也這麽以為。”仔仔扯出一個苦笑，“可是當我去問她的時候，她反而比我更生氣，指責我為什麽要翻她的聊天記錄，可是我根本就沒翻······”他的情緒有激動，再也說不下去。
薇安倒一杯水遞給他。
緩了片刻仔仔重新開口，“然後我們吵架了。”他顯得有些無奈，“争吵的時候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她甚至說她之所以和我在一起是因為她等不到夏辰，你要知道這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麽！我帶她回家，去見我的父母，陪她去見她的父母，我是想和她結婚的，可是······我怎麽也想不到，我只是別人的一個影子。”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裏薇安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人的影子。許文倩。她似乎很長時間之前也跟薇安說過類似的話。
“仔仔，你要知道她不是真心的。”薇安緊抿着嘴角開口，“争吵的時候情緒占了主導，明明知道對方越不想聽什麽就偏要說出來，其實不過是想證明自己更愛對方多一點，都是氣話，你沒必要往心裏去。”其實薇安心裏很明白，這樣的話勸別人的時候都可以說，但到了自己身上，往往不受控制。
“我知道。”仔仔點了點頭，“然後我平靜了一下就去哄她。我明白每個人都有過去，沒必要揪着不放，只是······”他停頓了一下，似乎說不下去了。好了一會才重新開口。“她昨晚跟我說，她以為和我在一起時候能有安全感，可以讓她不那麽累，但是我沒有做到。所以我今天看見你，那麽疲憊的出差還回來趕着工作，是不是羽凡也給不了你安全感？”
這都是哪跟哪？薇安揚眉，不是說好是說他和蘇喬的事情麽，怎麽又扯到羽凡和她的身上了？不得不承認，仔仔的聯想能力真的很令人匪夷所思。
“咳咳。”薇安輕咳了兩聲，揚起一個別扭的微笑，“咱們只談論關于安全感的事情哈。”低頭想想應該用什麽樣的語言表述，重又開口：“安全感其實是一種感覺。我覺得它其實和依賴是同屬一個體系的。要想對一個人心生依賴，那麽前提是這個人能夠給你安全的感覺，也就是說在他身邊沒有威脅或者危險。這其實是一種心理暗示，雖然我不懂是什麽。但是我覺得吧，蘇喬跟你說這個，估計是想讓你多關心她一點。”
薇安想了想剛才自己說的話，點點頭，“其實從理論上來講，安全感從男人的角度出發不是很成立，因為男人都強勢，作為主導不會去像女性一樣擔憂一些過于細致的問題。但是女性是感性多于理性，她們選擇伴侶的條件之一就是是否有安全感，這個包括忠誠，慷慨，包容以及傾聽。大概就是這些。”
“那麽你呢？”仔仔似笑非笑的看着薇安，“難道你沒有注意你剛剛表述中女人你用了她們，那麽你算什麽？”
薇安愣在原地，什麽時候仔仔也這麽會挑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