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到家時已經九點半。
一室冷清。
如果不是看見門背後的衣帽架上挂着羽凡換下來的外套和他擺在門口的鞋，薇安甚至想不起來他們現在住在一起。
換了衣服去洗澡。溫熱的水包裹着身體，別樣的放松安然。薇安躺在浴缸裏，閉目養神，累了好幾天，她太需要這樣的舒緩。
突然就想起晚上和仔仔的對話，心情莫名就變得沉重。為什麽都在在乎過去？那些過去的時光真的有那麽重要麽？除了讓人黯然神傷和嘆息緬懷之外似乎沒有其他作用？為什麽還要揪着不放？
沉思片刻才突然驚醒，原來她是在問自己。
想想自己現在的生活，再回憶回憶過去，薇安突然明白，她對于過去在隐隐之中存在着感激，因為有了那樣的過去，才會有現在的她。只是很多人并不和她一樣，能夠直視歷史，并且改正錯誤。況且，根本沒有錯誤，選擇都在于自己，那麽承擔後果亦是應該。
蘇喬和她不一樣。
薇安深深嘆一口氣。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實，如同當年她一臉淡然的看着那般興高采烈向她宣布“薇安，我和夏辰一定會結婚！我們一定會結婚！”的蘇喬，結果已經顯而易見。
她從來就不對沒有變成事實的事産生篤定的心理。從一開始她就非常清楚的知道，只有握在手裏的，才是真正擁有的。所以關于安全感，她從來就不期望能從別人那裏取得。也許她會對人産生依賴，但她也絕對不會把其他人當做她的依靠，或許她曾經有過類似的想法，能有一個人愛她如生命，她也可以在家為那個人洗手做湯羹，安心帶孩子，但是現在，煙消雲散，早已往事如風。
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産生的心理，這一輩子，薇安都不會需要別人來養。她絕對不會過需要男人給予她才能存活的生活，在她的觀念裏，要讓她每天滿臉堆笑的去讨好一個男人，放低她的驕傲，手心朝上的所求生活必須，或者還要看着男人的臉色，無比戰戰兢兢的觀察他臉上是不是閃過絲絲不悅······
還是一刀殺了她的幹脆些。
如此，關于安全感的理解就變成了自給自足。她有能力工作，也有能力養活自己，更有能力讓自己生活的很好，那麽她便少了向所謂伴侶低頭的可能，更不會産生害怕他離開的恐懼心理。單純的情感關系維系要簡單的多，但是前提是各自都有經濟基礎作保障。那麽，經濟獨立才是王道。至少不會讓你在失戀時候無家可歸。
“看來這輩子能給我安全感的人只有我自己了。”薇安悵然若失的自言自語，心中溢滿的欣喜卻是有些落寞。她并不想這樣，可是似乎除了這樣，她別無選擇。
平淡無奇的周六就要來了。
已經立春，天氣晴朗，陽光一片大好。
清早，薇安拉開窗簾，站在陽臺上看着藍的有些過分的天空，心情別樣美麗。不遠處的小區公園裏種的桃樹上滿滿綻開了花苞，粉嫩嫩的一片甚是好看。
早上看了會書，中午去了一趟超市，買了些食材回來，在家草草解決了午餐突然覺得有些困，把碗筷放在水池裏就爬上了床，等她睡醒以後再洗。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電話吵醒，薇安睜開發澀的眼睛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
SKY？
他沒事打什麽電話！
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懶洋洋的問一句：“喂？”
“薇安你在用電腦麽？”
“沒有。”薇安完全不明白SKY想幹嘛。
“那你手機上有沒有□□。”
“呃······有。”想了一下才回答。
“那你登□□吧，我給你看點好玩的東西。”說完，他就挂了電話。
薇安躺在床上愣了一會，瞥了一眼牆上的鐘，下午四點。這個SKY神神秘秘的。
登陸手機□□，SKY發來好幾個彈窗，還有好幾張截圖，最底下是SKY的話，“看完以後敲我一下。”
隐約中有不好的預感，薇安簡單回了一個“嗯”就開始從頭看那些圖片。
好像是幾個人的小組對話，一個叫莫失莫忘，另一個頭像是一把黑傘。薇安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人的頭像上，心跳突然漏掉一拍。
蕭芸姝？怎麽會是她！
蕭芸姝的一句話落在薇安眼裏，心中升起的不知道是什麽情緒。
“陸羽凡麽，那是我的私人物品。”
私人物品？
私人物品！
薇安突然就不明白這個詞的含義了，她愣愣的盯着手機屏幕，牽扯了一下嘴角，麻木的沒有感覺。下一刻，她從床上一躍而起，跑到書房開電腦，登陸□□。
SKY又發過來一句話：你還在嗎？
薇安愣了一下，敲擊鍵盤，機械的回了一句：嗯。
然後SKY有傳過來幾張截圖。薇安一一點開，那些對話拉扯着她的情緒，說不清是什麽心情。
莫失莫忘：你從洛城回來了？見到陸羽凡了？
蕭芸姝：見到了。
黑雨傘：聽說他有女朋友了，你是去砸場子的麽？
蕭芸姝：陸羽凡，那是我的私人物品。哈哈。
黑雨傘：早就分手還玩這個，真無聊。
蕭芸姝：怎麽就無聊了，當年幼稚不懂事，現在清醒了不行麽！
莫失莫忘：別鬧，你還有芸芸呢，你總不能不管你女兒吧。
蕭芸姝：我連芸芸面都見不到，不如當我沒生過。再說了，羽凡那個女朋友也長不了，畢竟我和他認識多久，他們在一起才多久。
看到這裏，薇安竟發現自己的呼吸都不順暢了，SKY偏偏在這個時候又發來一句：
“看完了麽？好玩吧？”
“好玩。”薇安機械的回他，低頭發現自己正在打字的手都在顫抖。
平複了一下心情，拿過手機撥羽凡的號碼。響了三聲以後被接起。
“薇安，怎麽了？” 背景聲音很嘈雜，應該是在工地。
“我給你發點東西，你看一下。”薇安說完就挂了電話，把蕭芸姝的聊天記錄給羽凡發過去，末了還加上一句問句：
麻煩你幫我解釋一下什麽叫做私人物品，謝謝。
不過十幾秒的時間，羽凡就把電話回了過來，背景音安靜了許多，應該是他回到了車上。
“我不知道。薇安我不知道這件事！”羽凡顯然很茫然，語氣裏滿是緊張。
“我知道你不知道。這是我一個認識蕭芸姝的朋友發給我的。”薇安淡淡的說，“我就是想讓你幫我解釋一些什麽叫做‘私人物品’？”順手點開了詞庫，輸入那幾個字，詞典給出了标準解釋：
私人物品是具有競争性和排他性的物品。所謂競争性，意指增加一個消費者，需要減少任何其他消費者對這種産品的消費。所謂排他性，意指産品一旦生産出來，付費才可以使用。
“我不知道這件事！”羽凡再一次強調，“從那件事之後我和她就再也沒有聯系過！”
“哦。”薇安發出一個單音節，另一只手移動鼠标，把頁面轉回到方才的對話框，看一眼上面标的時間，“可是為什麽我發現這個對話的時間就是今天，就在剛剛。”說完她遲疑了一下，嘆一口氣，“我知道你在上海出差，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問一下你‘私人物品’是什麽意思。其實我更好奇的是為什麽我的男朋友變成了別人的‘私人物品’你是不是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羽凡頓時就啞了口，手機那頭的氣息慢慢沉重，他沉默一會，開口：“你等我一下，我打個電話。”說完就挂了電話。
薇安拿着手機對着電腦發呆，其實現在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完全可以想到羽凡是挂了她的電話給蕭芸姝打電話質問。那麽她是不是應該做點其他的事情？
給SKY彈了一下窗口，說：幫我查一個和我是同一個學校畢業的也認識蕭芸姝的人。
SKY回了薇安一個驚恐的表情，又說了一句好的。過了一會他回道：你絕對想象不到洛城有多小。你會相信秦子陽和蕭芸姝的前夫在同一家公司麽？
靠！要不要這麽扯！
薇安看着屏幕上的那一行字，腦海中浮現十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的場景······真的是太刺激了。麻木的回了SKY兩個字：呵呵。才點了發送又有一串字顯示：秦子陽和蕭芸姝的前夫不在一個部門，你不用擔心被拆穿。
真的是她想幹什麽都逃不過SKY的眼睛啊！完全沒有隐私和安全感啊！薇安冷笑一下，回了“謝謝”給他，就下線了。不過想想，黑客技術真的很無敵啊！
正在薇安無限感慨的時候羽凡回了電話過來。
“我給蕭芸姝打過電話了，她說她只是鬧着玩玩，沒想到被你看到了。你怎麽會看到她的聊天記錄？”如果沒有聽錯，最後那一句應該是在質問。
“她前夫和秦子陽在同一家公司。羽凡，你是在質問我麽？”薇安非常篤定羽凡不會為了這件事情去跟秦子陽證實，畢竟這也不是什麽光榮的事情。
“哦。”羽凡簡單的回答，忽略掉薇安後面的話，“如果沒什麽事，我先挂電話了。”
“還沒完。你還沒有給我解釋‘私人物品’的意思，我只是想證明我的理解沒有問題。”薇安眯了眯眼睛，她并不打算讓這事就這麽輕描淡寫的過去。“順便告訴我什麽叫‘羽凡那個女朋友也長不了，畢竟我和他認識多久，他們在一起才多久’陸羽凡，你告訴我你們到底有多久？”
羽凡沒想到薇安會在這件事上如此不依不饒，漸漸有些不耐煩，聲音也變得嚴厲：“我說了我不知道！你等等，我讓她給你道歉。”說完就挂了電話。
讓蕭芸姝給她道歉。薇安聽着聽筒裏傳來的忙音，想到羽凡的話突然就覺得好笑。她不是一定要為難他，她想要的不過是羽凡的态度，可是······得非所願。
即便是真逼得蕭芸姝給她道歉又如何？蕭芸姝大可以再擺出一副被欺負的模樣，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扮可憐，繼續騙取周圍人的同情和安慰。然後他們再來異口同聲的指責薇安。說薇安不懂得照顧受傷的弱者，她已經離婚，生活對她如此不公，就應該對她施以憐憫，而不是與她争鋒相對。
生活中從來都不缺少這類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人，但是如果哪天他們的利益受到侵害，他們一定一蹦三尺高，叫嚣和要讓害他們利益受損的人血債血償。
突然就覺得釋然。薇安徒然一笑，覺得真的是無聊的緊，她居然也有閑心來關心這種沒有營養的事情。可是，似乎只要事關羽凡，她平時那一套冷漠淡然處之的做法就會完全失效，情緒往往會打敗理智，讓她做出一些自己都理解不了的事情。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羁絆。
手機不耐煩的震動，薇安瞥一眼屏幕上的陌生號碼，接起來，告誡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靜鎮靜，不管蕭芸姝說什麽她都不能動氣。
“是沈小姐麽？我是蕭芸姝。”電話那頭的女聲完全一副大刺刺的狀态。
“嗯。蕭小姐你好。”薇安平靜的回答。
“沈小姐，羽凡剛剛打電話讓我給你道歉。呵呵。”
這就是傳說中的道歉？薇安揚眉，簡單的吐出一個字：“哦。”
“沈小姐，你是怎麽看到我的連天記錄的？”蕭芸姝的口氣裏滿是質問。
“蕭小姐應該知道，如果我想知道，就沒有我找不到的東西。”薇安不示弱的回答，“既然蕭小姐已經道過謙了，我還有事，先忙了，再見。”果斷挂掉電話，她實在沒有閑心和蕭芸姝繼續扯下去。
心情莫名的好起來，薇安從書桌邊站起身來，在客廳裏晃了兩圈，走到陽臺上去。
太陽已經西落，染得天邊一片火燒過一般的通紅，雲彩飄在上面，仿佛一條緞帶，五彩缤紛。樓下的小區花園裏有帶着孩子的年輕媽媽和老年的奶奶，孩子的聲音撞擊在樓宇的水泥牆壁上反彈回去，形成陣陣回音。
生活就這樣平靜而無害的進行着，誰都無法确定明天将會發生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