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
能讓爹爹親自動手,元朗肯定是闖了大禍,想到他傷口才裂開,擔心爹爹再罰他,白驚蟄鬧着求着要去聽松館。
白守川本不想讓蓁蓁現在出現在元朗面前。這段時間的相處,他也稍微摸到點元朗這個孩子的脾性,極其要強。今天這一通折騰,他擔心元朗會把氣撒在寶貝女兒身上。但實在是招架不住她的軟磨硬泡,最後只好妥協。
父女倆到聽松館的時候,剛好碰到白清送大夫離開。白守川問了幾句,得知元朗沒什麽大礙,不由松了口氣。
進了屋,白守川還是覺得不放心,想把白驚蟄支走,低頭跟她道:“蓁蓁,爹爹先跟元朗說點事,你先去外面玩會兒,好不好?”
白驚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自家爹爹,倏爾松開他的手,然後像是害怕被抓住一樣,“噔噔噔”風一陣地跑進了內室。
白守川不明所以跟了進去,只見小丫頭像護小雞仔似的,手腳張得大大的擋在床前,見他進來,軟着聲音懇求着,“爹爹,元朗身上的傷還沒好,你就別罰他了,好不好?”
原來她以為自己現在是來算賬來了。
白守川看着自家女兒,頓時哭笑不得,他怎麽就生了這樣一個老是幫着別人來對付自己的女兒呢?前有祁王現在又多了個元朗。
“元……”白守川想上前跟元朗說幾句話,結果他一動,白驚蟄滿臉警惕地跟着動,那架勢仿佛他真的會對元朗不利一般,等他一停下來,小丫頭就開始扭扭捏捏、哼哼唧唧的跟他撒嬌。
白守川有些氣結,真是怕了這個小祖宗了。但有些話越早說越好,于是幹脆就站在原地,看向元朗,神情嚴肅。
“元朗,我明白你報仇心切,但不顧一切,單憑沖動行事,不僅會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還會牽累身邊的人。我只攔你這一次,以後你不管你是報仇還是送死我都不會再攔你,只要你能承擔因為自己的莽撞帶來了後果。”說完,白守川深深的看了元朗一眼。畢竟他還是個孩子,沒有必要把話說得太重,明白其中利害是最重要的。
也沒指望元朗能順着他的意思應承,白守川準備離開,離開之前擡手指了指胳膊肘子老往外拐的女兒,嘆氣搖頭的走了。
爹爹的一番話,白驚蟄聽得雲裏霧裏的,歪着頭想了想,還是不明白。不過,有一點可以确定,那就是爹爹今天不會罰元朗了,如釋重負,轉身對元朗道:“你別怕,爹爹不會罰你了。”
元朗絲毫沒有因此而高興,面無表情地看了白驚蟄好一會兒,冷冷問:“為什麽?”
“嗯?”
看着那雙大大的眼睛裏全是茫然,元朗垂下眼睑,收了審視,低聲,“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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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你要是想做什麽會惹爹爹生氣的事,你就告訴我,我跟你一起做。爹爹再生氣,頂多打我一頓,他就我一個女兒,是絕對舍不得殺我的。”
元朗倏爾擡眼。
他原本想告訴她,她爹爹從頭至尾都未想過要他的命,可見她滿臉誠懇,不知怎麽的,剎那轉念,最後什麽都沒說,只若有所思的應了聲,“嗯。”
經此一事,白驚蟄跟元朗之間的關系比之前好了不少。
元朗本來剛才能下床走動,因這一出,又不得不繼續卧床休養。
怕他一直躺在床上會覺得無聊,白驚蟄就讓阿春去給她找了幾本書,帶到聽松館,每天過去念給元朗聽。
今天的天像是要下大雪,陰沉得厲害,剛過午後屋子裏已經點了燈。
白驚蟄坐在床邊借着燭光搖頭晃腦地念着書,看這神态簡直認真得不能再認真,不過卻只能斷斷續續聽出幾個簡單的詞語,完全聽不懂她在念什麽。
元朗躺在床上看着那個把書都拿反了還讀得很是起勁的人,思量許久,最後還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你……”
“小姐!”阿春風風火火的從外面跑了進來,一看到白驚蟄就道:“祁王殿下來了!”
一聽到“祁王殿下”四個字,白驚蟄的眼睛陡然一亮,當即扔了書就往外跑,阿春緊随其後。
頃刻間,房間裏就只剩下元朗一人,靜靜的躺在床上。
“修頤哥哥現在在哪兒?”
“在前廳。”
外面的說話聲漸行漸遠,直到完全消失。
元朗看了看被扔在床邊的書,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會兒,而後默默別向床的裏側。
等到了前廳,卻發現清叔在門口守着,說修頤哥哥在跟爹爹談重要的事情,誰也不能進。
“那我也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跟修頤哥哥談。”說完就準備要裏硬沖,卻直接撞進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蓉姨懷裏,被一把抱了起來。
“蓉姨,放我下來,我要進去。”白驚蟄胡亂掙紮着。
蓉姨費勁的抱着她一邊往後院走一邊道:“小姐不是說等長大了要嫁給祁王殿下嗎?現在不想了?”
一聽這話,白驚蟄停了掙紮,一頭霧水的看着蓉姨。
蓉姨解釋,“祁王殿下如此出色,娶的王妃自然也是要知書達禮的。小姐要是這麽橫沖直闖的進去,祁王殿下自然是不會責怪小姐,但是會覺得小姐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白驚蟄最不喜歡別人說自己是長不大的孩子,當即反駁,“才不是!馬上我就六歲了!才不是長不大的孩子!”
“是是是,蓉姨知道。所以蓉姨陪着小姐在外面等祁王殿下出來,到時候讓祁王殿下對小姐刮目相看好不好?”
長孫蘭夜是白驚蟄的死穴,一旦叫人拿住,就只有任人揉扁搓圓的份了。
夜幕降臨,天沉如墨。府裏已經處處點了燈。
寒風陣陣,檐上的燈籠随風而動,地上燈影搖曳。
“吱呀”一聲,前廳的房門被打開,一前一後的走出來兩人。
一人藏藍長袍,三十上下,發束于頂,滿身英氣。而另一人——
一身月白錦服,披白色狐裘,縱尚未弱冠,清貴逼人,甫一出現便穩穩當當地将這寒冬的凜冽夜色壓了下去。
“将軍留步。”少年徐徐開口,聲音猶如上好的弦琴之音,緩而悠揚,沉而通透。
因為剛才兩人的談的事情,白守川面色凝重,未多客氣,叫白清送長孫蘭夜出府。
“祁王殿下,這邊請。”白清走在前面。
聽說爹爹和修頤哥哥談完了,白驚蟄撒了歡的跑去前廳。出了後院,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從她這個位置看過去,白清剛好被擋住,只遠遠的看到修頤哥哥一人走在廊下。
四周光線昏暗,燈影搖晃,風很冷,濕漉漉的,叫人感覺格外蕭瑟。
他就這麽平靜地走在這樣的蕭瑟中。每一步,每一步都很穩,背影那麽溫柔,溫柔得仿佛能撫平這世間的所有傷痛和不安。
可是看着這樣的他,白驚蟄的心卻驀然一緊,沖口而出,“修頤哥哥!”因為太過急切,尾音輕顫,而後徑直朝他跑去。
長孫蘭夜聞聲回頭,見是她,臉上揚起一個淺淺的笑容,轉過身。
他剛轉過身站穩,她就撲進他懷裏,“修頤哥哥。”
終于又聞到了那令人心安的幽蘭香,白驚蟄不由将臉埋在他懷裏深吸一口氣。
長孫蘭夜低頭,如絲如綢的發垂了下來,一擡手,袖口的銀繡蘭花随之而動,手指修長的雙手放在白驚蟄後背上,輕輕攬住她,用那極悅耳的嗓音輕聲喚道:“蓁蓁。”
聽到這句“蓁蓁”,白驚蟄只覺得心口癢癢的,撒嬌地在他身上狠狠蹭了蹭臉,而後從他懷裏擡頭,仰着臉道:“我等了你好久。”
那雙桃花眼裏倒映出一張委屈的小臉。
“對不起,讓你等了我這麽久。”
聽他道歉,白驚蟄莫名有些難過,連忙搖搖頭,立馬改口,“不關修頤哥哥的事,是我自己願意等的。”
長孫蘭夜眼裏滿是溫柔,“蓁蓁真的好善良。”
不放心白驚蟄,蓉姨也跟了過來,見到長孫蘭夜,福了福身,“祁王殿下。”
“免禮。”
白驚蟄這下才注意到清叔也在,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松開抱着長孫蘭夜的手,
“修頤哥哥你去哪兒了?怎麽這麽久才回來。”
聞言,蓉姨不禁淺笑,看着自家小姐道:“可不是,小姐還去求了城隍爺讓……”
一聽蓉姨說起這個,白驚蟄羞惱的将她往後推,“蓉姨不許說!不許說!”
蓉姨投降,“好好好,我不說。”
等再回頭面對長孫蘭夜的時候,白驚蟄竟有些別扭,低着頭不敢看他。
長孫蘭夜看着她,含笑溫言:“抱歉,讓蓁蓁為我擔心了。上次挨罰的傷還疼嗎?”她挨罰這件事是來将軍府之前聽吟冬說起。
白驚蟄擡頭,“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長孫蘭夜摸了摸她的頭,“那就好。”
“修頤哥哥是要回去了嗎?”白驚蟄問。
“嗯。”
剛才見到又要分開,白驚蟄不免有些低落,卻罕見懂事,“那我送你出去。”
“要抱嗎?”長孫蘭夜很自然伸出手。
白驚蟄看看那雙手,忽而想起他剛剛一個人走在黑夜之中的樣子,立馬搖頭,“我要跟你一起走。”說着,伸手牽着長孫蘭夜。
于是,兩個人一起往外走。清叔和蓉姨隔着一段距離跟着。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不急不緩,穿過長長的回廊,最終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