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4
白驚蟄本來還想等爹爹出來之後再去看看元朗的,結果沒有等來過來傳信兒的人,倒是等來了自家爹爹。
“最近功課如何?”爹爹問。
白驚蟄有些心虛,不答話就一個勁的點頭。
這次爹爹沒有揪着她的功課不放,見她點頭,轉而又說起元朗,“元朗還需要靜養幾天,你不要過去打擾他,知道了嗎?”
“哦。知道了。”當着爹爹的面兒,白驚蟄自然是答應得好好的。
不過,說不讓去就不去,這麽聽話的話就不是白驚蟄了。
翌日,趁沒有人照看她的時候,白驚蟄從自己房間裏抱了個瓷盅偷偷溜進聽松館。
走到屋外聽到裏面有人說話,白驚蟄立馬貼牆,凝神一聽,發現是丫鬟剛送藥進去,于是找地方躲了起來,等到丫鬟出來離開,她才過去把門推開一個小縫,深吸一口氣小心擠了進去。
應該是聽到了她進來的動靜,白驚蟄一進內室就撞上一道警惕的目光,被這目光弄得一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抱着瓷盅快步走過去,到了床跟前才遞出去,“這個給你。”
元朗沒接也沒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莫名覺得元朗的眼神有些吓人,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他回答,白驚蟄硬着頭皮繼續道:“這是修頤哥哥之前送來的蜜餞,比永州城裏任何一家鋪子賣的都好吃。你喝了藥吃一個就不苦了。”說完,就把瓷盅放在了他手邊。
元朗依舊面無表情地別過臉,“拿走,我不需要。”冷冷道。
從小到大都是白驚蟄被所有人捧在掌心裏寵着,還是頭一遭受到這般對待,委屈又手足無措,低頭站了會兒,什麽也沒說紅着眼睛蔫頭耷耳就往外走。很快,那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門口。
等白驚蟄離開後,元朗才轉頭看了看她留下來的那個瓷盅。瓷盅裏裝的是能甜到人心裏去的蜜餞,而他眼底卻滿是散不去的寒意。
突然,剛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又“噔噔噔”地折了回來。
元朗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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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白驚蟄這次可沒了剛剛的小心翼翼,氣勢洶洶地徑直走到床邊,雙手在床沿邊一撐,坐了上去。見元朗很是不滿地看着自己,挺直了腰,下巴微擡理直氣壯道:“這裏是我家,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被她這話堵得啞口無言,元朗驀地沉了臉色。
眼不見為淨,幹脆閉上眼。
看他一句話不說閉上了眼睛,像是受了欺負似的,白驚蟄又不由軟了下來。記挂着他身上的傷,猜想他或許是累了想要休息,就坐在床邊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放緩了不少。
也不知坐了多久,白驚蟄覺得渾身難受,想要走。不過全然不同以往的莽撞,白驚蟄先是偏頭看了看元朗,見他似乎是已經睡熟,才小心從床上下來。臨走前,見他手露在外面,把被子扯過來把他的手蓋上,想了想又踮腳确認他被子都蓋好後才踮着腳離開。
若是叫其他人見着這一幕定會瞠目結舌。調皮搗蛋的小祖宗竟會有照顧人的一天。
房門被人輕手輕腳地關上,床上的少年緩緩睜開眼睛,垂眼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被子。
那天之後,也不管元朗樂意不樂意,白驚蟄隔三差五的往聽松館跑。
最開始幾次元朗臉色總是很臭,可是等去的次數多了,他慢慢就變了。
從橫眉豎目變成了……面無表情。
不過即使是面無表情在白驚蟄看來也是進步,于是乎就去得更勤了。
在她的“照顧”和付先生的悉心醫治下,元朗的傷勢一天一天見好,天氣卻愈發寒冷起來。
這天早上,白驚蟄梳洗完,剛一出門,便發現院子裏皚皚一片,不由怔住。
永州城偏南,雖年年有雪,但像這麽大的雪卻是難得。
這會兒雪已經停了,太陽升了上來,冬日的陽光淺淺淡淡的,落在白雪上,到處都亮亮堂堂的,看得人心裏很是舒坦。
見她站在門口沒動,蓉姨走近,看着那一院白雪,淺笑着:“這麽大的雪,小姐還是第一次看到吧?昨個下了一晚上呢。”說着,便給白驚蟄加了件小披風。
“蓉姨,我們今天不坐馬車,走着去城隍廟吧!”白驚蟄眼睛亮亮的。
蓉姨今日要去城隍廟上香,答應了帶她一起去。
“那可不行,會着涼的。”
白驚蟄哼哼唧唧的不罷休。
“如果小姐非要走着去,那蓉姨就不帶小姐出門了。因為小姐若是着涼,不僅自己難受,還要喝又苦又臭的藥,而且見小姐難受,将軍也會難受,府裏上上下下都會難受。”
蓉姨很疼她,也一向說話算話。蓉姨說她不聽話就不帶她出門就是真的可能不會帶她。若是平常,她才沒所謂,蓉姨不帶她自己偷偷溜出去就是了。可是這次,她不知道城隍廟在哪兒,但是她得去求求城隍爺讓修頤哥哥早點回來。
白驚蟄沒再哼唧,低頭玩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才松了口,“那好吧。”
馬上就能見到城隍爺了,加之已經幾日沒有出過門,這一路上白驚蟄心情甚好,坐在馬車裏,搖頭晃腦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等上完香出來白驚蟄興沖沖的問蓉姨,“蓉姨,我跟城隍爺許願了,是不是我一回去就能見到修頤哥哥了?”
之前怎麽問都沒問出來她要來許什麽願,沒想到竟是這個,蓉姨不由被她的話逗樂,耐心解釋:“小姐的心願城隍爺才剛剛聽到。城隍爺聽到了才去通知祁王殿下,祁王殿下聽到了才會馬不停蹄的往回趕,路上還要花費些時間呢。”
一聽還要等,白驚蟄嘴一下就嘟起來了。
于是便成了興沖沖的去蔫噠噠的回。回程路上也不哼曲了,就趴在車窗邊,看着街上人來人往,小小的人輕輕嘆氣。
修頤哥哥究竟什麽時候回來啊?
将軍府此刻是一片混亂。
元朗手提長劍,滿身殺氣的往外走。身後已經倒了好幾個想要上前阻攔的府兵。其餘仆人見了那劍上的血跡皆是驚慌逃竄。
剛進前院,元朗看到來人,遲疑片刻最後還是停了下來。
白守川在他距他幾步之遙的地方站着,沉穩如山,雲淡風輕地問:“你要去哪兒?”
元朗捏緊手裏的長劍,眼睛泛紅,“報仇。”
“就憑你?”白守川的視線在他傷口還未痊愈的胸口一掃而過。
元朗往前走了一小步,“是。”
“你可知你的仇人是什麽人?”
“我知道。”
“那還是要去。”
“要去!”
白守川伸出手,一人忙将一把劍放在他手上。
元朗此刻看向他的目光中有不解有嘲諷。
白守川将劍擡起,直指元朗,“刀劍之間無長幼,唯有生死。你既是要去尋仇,難不成還寄希望對方見你太弱便高擡貴手嗎?”
被那個“太弱”激得不輕,元朗忽而提劍疾步上來,咬牙切齒,“我不需要!”
一個是久經沙場的常勝将軍,一個是身上有傷的少年,勝負從一開始便已明了。
“叮——”一聲泠泠劍鳴,元朗的劍被挑落在地。
勝券在握的白守川并沒有就此收手,就在元朗失去兵器而慌亂的一瞬,劍鋒直直地刺了過去。
“爹爹,不要——”
忽而一個身影不知從哪兒沖了出來,擋在雙手空空的元朗面前。那劍就停在她頸後分寸之距的地方。
有人呼吸一窒。
白驚蟄緊緊地抱着元朗,頭都不敢回,吓得直哭,只一個勁兒喊“爹爹不要”。
院子裏都是白驚蟄的哭聲。
陽光很亮,落進少年眼瞳裏,那原本如千年寒潭的眼底忽而起了一絲漣漪。
白守川收了劍,随手扔在地上,上前幾步,彎腰去抱哭成淚人兒的女兒。
而白驚蟄因為害怕爹爹再傷害元朗,死活不肯放手,扭頭看着身後的人,抽抽搭搭地求情,“爹爹,你、你別生氣了好不好?別、別殺元朗好不好?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他死。”話說得有點多,說到最後似乎已經快喘不過氣來,只一個勁地搖頭。
“爹爹不會殺他。”說完,白守川見她手絲毫微松,嘆了口氣,繼續道:“爹爹跟你保證。”
聽到這句話,白驚蟄臉上的神情才有了一絲放松,但還是沒松手。
“來。元朗的傷口裂開了,需要重新包紮,我們讓清叔帶他回去好不好?”
聞言,白驚蟄擡頭一看,只見元朗的胸口已經被血染紅了一片。不由自主想到那天晚上他被爹爹抱回來的時候,奄奄一息、毫無生氣的樣子。忽然就慌了,急急問:“疼嗎?是不是很疼?”下意識地擡手捂在他的胸口上,好像這樣就能止住血。
結果元朗因為她這始料未及的動作而疼得輕哼出聲,踉跄着往後退了一步。
白驚蟄被吓得愣住。
白守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元朗,一邊吩咐白清将人送回聽松館,一邊又叫人趕緊去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