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春水祭是永州城一年一度重要的祭祀活動,其熱鬧程度與除夕別無二致。

春水祭,顧名思義,就是在每年春季祭祀閘北水神。閘北河是大晉境內最大的一條河,源起西南,北上連接盛京,溝通南北。流至永州地界,穿城而過。整個南方過半的貨物都彙在永州經閘北河北上。

早些年,閘北河時發旱澇災害,後面朝廷大力整治水利之後才有所好轉,但沿岸的人們在春季祭祀水神,祈求新的一年風調雨順的習俗流傳了下來。其中,要數永州城的春水祭最為出名。

春水祭當天,早上是登望山、賞桃花,午時閘北河上有祭神儀式,這算是整個春水祭中最為隆重的部分,晚上可以在閘北河邊放天燈。

每年春水祭官府都會請戲班子來搭臺唱戲,四通酒樓的歌舞也遠近聞名,街上到處都是買各色小吃和小玩意的小攤販,還有雜耍舞獅,酒館茶樓裏也多的是說書唱曲的,随處都可打發時間,因此祭神結束到放天燈中間兩個多時辰的時間,人們大都不回家,而是在街上四處閑逛。

白驚蟄昨晚早早就睡了,想着今天早點起來,結果等她睜眼的時候,天已大亮。

被蓉姨好一陣捯饬,終于放行,白驚蟄一溜煙跑出桃夭院,直奔聽松館。

雖然元朗之前說了不想去,但是現在會改變主意也說不一定。

蓉姨和阿春急急忙忙跟上。

“元朗?元朗?”白驚蟄敲了敲元朗的房門,“要一起去春水祭嗎?”

過了一會兒,房間裏才傳來一句,“我要念書。”

聞言,白驚蟄有點蔫,躊躇片刻,最後聲音低低答了聲,“哦。”低着頭準備離開,走出兩步,又折了回來,“如果你改變主意了,就來閘北河邊找我們吧。所有人晚上都會在那邊放天燈。”

說完,良久沒有聽到回應,白驚蟄只好默默離開。

蓉姨和阿春陪着白驚蟄出門。

馬車走了一段路,忽然外面熱鬧起來,白驚蟄推開車窗,發現人們成群結隊從閘北河邊往街上走,應該是祭神典禮已經結束了。相比于什麽儀式,她更喜歡的是熱鬧,見人潮慢慢湧進大街小巷,興沖沖地就從車上下來。

蓉姨見她那樣子,趕忙跟着下車。果然不出她所料,這小祖宗一下馬車就跟回到水裏的魚,眼睛發亮就準備往人群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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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蓉姨忙伸手拉住她。

白驚蟄回頭,“蓉姨,快走啊!”反拉着蓉姨往前走。

“小姐之前是怎麽答應老爺的?”蓉姨難得板起臉。

按照慣例,春水祭的時候白守川是要待在軍營裏的。眼看女兒頑皮見長,白守川本來今年春水祭是不打算讓她出府的,但卻沒有熬住她在生辰時候的一番磨,在她發誓保證自己不會亂跑之後白守川只好松了口。前兩天回軍營前白守川還對蓉姨千萬叮囑,一定要看緊了這個小祖宗。

“答應爹爹會聽蓉姨的話,一個人不亂跑。”白驚蟄認真答。

見她沒忘,蓉姨點點頭,道:“嗯。那我們回馬車上吧。”

白驚蟄不動,睜大眼睛,不解,“我一個人不亂跑,我拉着蓉姨一起不就好了?”

沒想到竟被她鑽了空子,蓉姨頓時啞然。

“小不點!”

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白驚蟄應聲回頭,一看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幾人,雖然中間那人戴了面具,但她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一時間高興得兩抹淡眉高高飛起。

蓉姨向為首的那人福了福身,見那面具也心領神會,并未聲張。

像是找到了救星,白驚蟄松開蓉姨上前拉着那個身着白色錦服,臉戴鬼半面的人的手,仰着頭,笑眼眯眯,恰像是一個小小的彌勒佛,輕輕搖着他的手,“修頤哥哥,我想跟你一起。”

對白驚蟄,堂堂的祁王殿下向來是有求必應。

未免人太多,惹人注目,跟着的人就留了彥青、吟冬和阿春,蓉姨被白驚蟄“勸”了回去。

長孫蘭夜牽着白驚蟄走在前面。像是從沒看過似的,白驚蟄見什麽都覺得新奇,這個小攤上看看,那個小攤上瞅瞅,不過卻什麽都沒要。逛了一圈,就買了個跟長孫蘭夜臉上那個面具差不多的鬼面。

從小販手上一接過來,白驚蟄把面具放在臉上,沖着長孫蘭夜“哇嗚”一聲,為了虛張聲勢,肉乎乎的手還學猛獸抓了抓。

逗得旁邊四人直笑,結果把白驚蟄笑得一臉茫然,呆呆地站着讓長孫蘭夜幫自己戴好面具。

再往前走了一小段,白驚蟄忽然看到一個熱氣騰騰的小攤,再一看旁邊的立了一塊牌子寫了鬥大的三個字——桃花糕,興奮地拉着長孫蘭夜的手直跳,“桃花糕!桃花糕!”

長孫蘭夜笑得無奈,牽着她走過去。

白驚蟄一口氣要了十個,抱在懷裏拿起一個就往嘴裏塞,發現面具有些礙事,幹脆往上一推,頂在頭上,邊吃邊點頭,不等咽下去,含含糊糊地說:“我還要十個。”

剛付完錢的彥青一聽這話不由笑,“小不點,吃太多肚子會不舒服的。”

“那十個是要送回去給元朗的。”

倒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彥青不由愣了愣。

“老板,再包十個。”長孫蘭夜徐徐開口。

于是,白驚蟄懷裏又多了十個。

桃花糕要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白驚蟄把後買的十個塞給阿春,讓她趕緊送回去給元朗。

三兩下,白驚蟄已經解決了一個,伸手又拿了一個,遲疑了一下,轉身遞給彥青,“給你!”

彥青見她遞過來,忙擺擺手,“你自己吃吧。”想起有一年見她吃得那麽香,忍不住嘗了一口,甜得掉牙,至今難忘。

白驚蟄轉而遞給吟冬,也不出意外地被拒絕。

兩個人都不要,自己又可以多吃一個,白驚蟄收回手得時候,笑得眉眼彎彎,往自己嘴裏一塞,咬了一大口,然後直接喂給長孫蘭夜,後者很配合地咬了一口。

“好吃吧。”

“嗯。”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白驚蟄一個接一個地往嘴裏塞桃花糕,時不時喂長孫蘭夜一口,吃得那叫一個心滿意足。

十個吃完,肚裏飽飽,白驚蟄又被一個賣天燈的小攤吸引住了,撒歡跑了過去。

長孫蘭夜故意慢了兩步,往吟冬那邊微微側臉,低聲,“接下來一個月都不要準備甜食。”

聞言,吟冬強忍住笑,“是。”

晚上要放天燈,長孫蘭夜讓白驚蟄挑了幾個喜歡的。

白驚蟄選了四個,吟冬、彥青一人一個,因為修頤哥哥從來不放天燈,剩下兩個白驚蟄就自己抱在懷裏。

買完天燈,看天色也不早了,四人便折身往回走。

等白驚蟄他們回到河邊的時候,河邊已經亮起了一排一排燈籠。人群熙攘,行人的說笑聲、小販的吆喝聲、酒樓裏的歌舞聲還有船過河面的潺潺水聲交織在一起,好不熱鬧。

河邊擺了長桌,提供筆墨,供人們書寫心願。

“蓁蓁的心願要不要自己寫?”今年白驚蟄學會了不少字,長孫蘭夜問。

彥青拿起一支筆,邊寫邊随口道:“自己的心願只有自己知道,自然要自己寫。”

“旁人的心願我是不知道別人知不知道,但是蓁蓁小姐的心願永州城裏怕是沒有人不知道了吧。”吟冬掩唇笑。

知道吟冬在笑自己,白驚蟄哼一聲,別過臉,不理她,眼珠轉轉,把長孫蘭夜拉到一旁。

“怎麽了?”

白驚蟄忽然顯得有些為難,“修頤哥哥,你今年也許個願好不好?”

“嗯?”

白驚蟄低頭雙手幾根手指纏了纏,半晌才別別扭扭地說:“因為……我有兩個心願,他們說一個人只能許一個,不然就不能實現了,所以……所以你幫我許一個好不好?”擡頭,大大的眼睛盛滿期待。

長孫蘭夜淺笑,“好。”

“就知道修頤哥哥最疼蓁蓁了!”小丫頭頓時眉開眼笑。

白驚蟄拿起筆,抿着唇,認真非常的在長孫蘭夜上的那盞天燈上歪歪斜斜寫下第一個願望——想要一生一世跟修(劃掉)蓁蓁在一起。

剛一寫完,就聽到旁邊有人笑。

白驚蟄擡頭瞪了瞪彥青。

“小不點,每年都是這個,老天爺聽你的願望都聽出繭子了。”

“才不要你管!”

彥青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将天燈拿了過來,對着上面如碗大的字佯裝嚴肅道:“天色太暗,好像看不太清,讓我看看究竟是寫了什麽。”

“快還給我!還給我!”白驚蟄急得想去搶回來,無奈人小夠不到,只能幹着急。

“這好像是我的天燈吧。”長孫蘭夜半路殺出來,一眨眼,天燈易了主。

見修頤哥哥拿到了天燈,白驚蟄解氣地哼了彥青一聲,而後乖乖回去寫第二個心願。

長孫蘭夜将天燈放回長桌上,只提筆在上面添了兩個字。

待看清那兩個字後,吟冬和彥青一下收了玩鬧之心。

有了上一個教訓,這次白驚蟄像護什麽似的護着自己的天燈,寫完就将天燈背了過去,不讓彥青他們看到。

“小不點,你寫了什麽?”

“哼!”她可沒忘他剛剛還在笑她,臉一別,卻意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笑逐顏開。

“元朗!”

對方卻是看了她一眼後卻轉身就走。

白驚蟄一愣,連忙追過去,“元朗!”

剛好一群人走過,擋了擋,白驚蟄才追上,剛抓住元朗的胳膊,突然就被用力甩開,他頭也不回,“去跟那個不惜對你用靈犀蠱的人一生一世吧。”

聞聲,不遠處的彥青和吟冬齊齊變了臉色,有些擔心的看向自家殿下,不過卻未瞧出一絲情緒,只見殿下面色如常,将已經寫好的兩盞天燈随着河邊陸續升起的點點暖光放了出去。

白驚蟄被元朗的話弄得一頭霧水,怔在原地,回過神發現他已經走出好遠,追出幾步,卻不知道從哪裏突然湧過來一大群人,歡呼舞動着,瞬間将她淹沒。被人不停地推搡,白驚蟄忽然有些慌,下意識開口,“修……”

剛喊出一個字,口鼻突然被人捂住,奮力掙紮,頭卻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這時,河邊傳來人們的歡呼聲,無數的天燈,載着一個又一個心願,飛向天際,漫天光亮,最終簇成璀璨星河,閃爍在黛色夜空之中。

“……祝願家中長輩福壽安康。”

“願今年能科考順利。”

……

“希望元朗天天開心。”

“想要一生一世跟修(劃掉)蓁蓁在一起。”

落款是正楷兩字——

修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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