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白驚蟄一到家就聽清叔說,爹爹剛剛出門,未說什麽時候回來。
找不到人,白驚蟄和元朗就先各自回屋休息。
白驚蟄一直等到夜裏,也沒見爹爹回來,正打算睡了,清叔過來叫她,說爹爹現在正在前廳等她。
大晚上的讓她去前廳,白驚蟄直覺是有什麽事,麻利地将衣服穿好去了前廳。
一到前廳,白驚蟄就看到爹爹正坐在紫檀木椅上,似是剛剛回來還未梳洗,正喝着茶,見她進來,便将手中的茶盞放在身側的方幾上,“蓁蓁,過來。”
白驚蟄感覺氣氛不太對,小心翼翼走過去,“爹爹。”
“坐吧。”
白驚蟄在他身旁坐下。
白守川兩手放在兩膝上,身體微微前傾,“今天回來,路上沒惹什麽事吧?”
“沒。”答得斬釘截鐵。
“真的沒有?”白守川盯着她。
“真的沒有惹事。”
路見不平不算惹事……吧?
白守川回過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末了手拍了下膝蓋,起身,“那行,好好睡一覺,收拾收拾明天剿匪去吧。”
“剿匪?!”白驚蟄瞪大了眼睛。
白守川扭頭看她一眼,輕輕“嗯”了一聲。相比于白驚蟄的驚訝,他的反應實在是可以算是異常平靜了,“各州府獻給皇上的生辰禮在路過永州的時候,被茔山上的那群悍匪劫去半數。今日幾位大人商議,上山剿匪勢必要将被劫的東西全部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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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驚蟄“嚯”地站了起來,“剿匪這種事不應該是那個張馬屁精的事嗎?”
“蓁蓁。”明顯對她給張凡的稱呼不太滿意,白守川稍微板起臉色。
見他不高興,白驚蟄收斂了些,“剿匪安民本就是張凡……張大人的職責所在。”擔心又要挨罵,白驚蟄乖乖加了“張大人”三個字,見爹爹臉色緩了下來,才又道:“而且張大人向來不喜歡別人去插手他的事,更何況我還是堂堂白家軍的少将軍,太不合适,為免遭人非議,我還不去了罷。”又是賠笑臉又是撒嬌的。
白驚蟄和張凡一向不對盤,雖只見過幾面,但幾乎每次都是不歡而散。她最是看不慣張凡的行事作風,十足的馬屁精,最會見風使舵,拜高踩低,現在要她去幫他幹活,想得美。
白守川一臉認真,“合适!怎麽不合适了?上頭點名要你去,誰敢說不合适?”
“上頭是誰?”顧不上爹爹說話故意揶揄她,白驚蟄追問。
“你還不知道嗎?不是你攔着別人的馬車又是罵不是人,是狗是馬,有眼無珠的嗎?這麽快就忘了?”
白驚蟄恍然大悟,“哦~那個人!”
白守川雙手負在身後,湊近看了白驚蟄一眼,“終于想起來了?”無奈搖頭,“你可知道,那馬車裏坐着的人是誰?”
看樣子白驚蟄知道自己惹了禍,乖乖不答話。
“陳璁。”白守川報出一個名字,直嘆氣,複又坐下。
一聽這個名字,白驚蟄心裏微微一跳。雖身處遠離皇城的永州,但這陳璁畢竟是皇上最為寵信的宦臣,白驚蟄也多多少少有些耳聞。
“皇上生辰禮被劫,若是處理不好,不少人得掉腦袋。現在城裏不太平,我原本叫你回來,就是怕你給我溜出去闖禍。你倒好,一回來就把最不該惹的人惹了。”
聽爹爹這麽說,白驚蟄不免委屈,急急走到他面前,“那明明就是他先在大街上駕着馬車橫沖直撞,差點鬧出人命在先,後被我和元朗制止,一個随從竟罵我是狗東西,我才忍不住教訓了兩句……”見爹爹臉色愈發難看,白驚蟄越說聲音越小。
白守川猛地一掌拍在小幾上,震得茶盞“磕磕”直響。
白驚蟄被吓了一跳,頓時閉緊了嘴巴,正想着要不要先服個軟,卻聽爹爹罵了句,“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聽出爹爹是在為自己抱不平,白驚蟄立馬賣乖,開心地蹲在爹爹面前,端起茶盞遞過去,“爹爹喝茶,消消火,莫生氣。”
白守川看她,頗為無奈,“你啊。”見她端着茶盞有些累,便接過來放回小幾上,輕嘆一聲,“什麽時候能收收這個性子?”
“爹爹是說什麽?難道是讓我哪怕遇到草菅人命的事情也袖手旁觀嗎?若是這樣,我連一個孩子都保護不了,那我真的将白家的列祖列宗,還有爹爹的臉都丢盡了。”
白守川嘆氣,沉默良久道:“事已至此,雖你不情願,也不得不去了。”
見白守川憂心忡忡,白驚蟄忙安慰,“蓁蓁知道了。雖是要我做一些我不願做的事情,不過若是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麽選的。而且爹爹不必擔心,我現在也已能帶兵出戰,區區匪賊而已,我定凱旋。”
白守川擡手摸摸白驚蟄的頭,語重心長,“這次上山剿匪,只有元朗跟着你。你盡量順着張凡的意思,不可與他起争執。”
“蓁蓁知道。”
“還有……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見白驚蟄有些不解,白守川只好耐心解釋,“你不知,這張凡與那陳公公關系非常。此次剿匪若是成功,功勞必不會記在我們身上;但若是失敗……”說了一半,忽停了下來。
“那我便是替死鬼。”白驚蟄臉色肅然,說出了白守川未說完的話。
茔山,三面陡峭,唯南面坡緩,狀如大墳,故名茔。
山南為陽,密林如織,常霧濃不見路,又多豺狼虎豹,多年來人跡罕至。幾年前,從邊境逃亡過來的一群流民,冒死上山,安營紮寨,自稱大茔。偶在永州至啓平關一帶打劫來往商隊。
因茔山難上,加上這群匪賊每次犯案所劫財物數額不大,也未鬧出人命,官府也就睜一只閉一只眼。這次要不是動了皇家的東西,怕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剿匪。
茔山腳下。
因幾日前大雨,山中霧氣愈發濃重,且唯一上山的一條小道泥濘難走。這種情況下,貿然上山,實在不是明智之舉。萬一匪賊半路埋伏,官兵們不熟悉地形,怕是會折損不少,是以白驚蟄同意張凡的建議,先按兵不動,結果這一不動,就不動了三天。
待在這兒哪兒也不能去,什麽也幹不了,還要天天跟張凡面對面,白驚蟄心裏憋屈得不是一星半點。
吃了晚飯,白驚蟄借着溜食的幌子,拉着元朗跑到營地後面找個清淨地喘氣去了。
這山上,多的是野果子。這幾日天天這麽坐着,感覺自己都快發黴了,白驚蟄挑了棵老樹飛身而上,靠坐在樹桠上,随手摘一個在衣服上擦擦就喂到嘴裏。
又脆又甜。
白驚蟄又拽了兩個扔下去給元朗,元朗穩穩接住,咬了一口後也上樹了,坐在白驚蟄的右邊。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就安靜的吃着果子。
白驚蟄覺得坐在費勁,幹脆躺在樹幹上,一只手枕在腦後,翹着二郎腿,好不自在。
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響起,打破這裏的寧靜。
白驚蟄警惕地扒拉開樹葉看了看,發現張凡手下的兩個小兵,就又躺了回去。
“你說咱們還要在這兒等多久啊,這上也不能上回也不能回。”
“誰知道呢。我倒是覺得能等多久是多久,等到最後直接回去最好。我可聽人說,這茔山上的這群土匪,個個都是練家子,咱們哪是他們的對手,上去說不定就是送死。”
“真的?”
“我騙你不成。”
“那就該讓白家軍來剿匪,反正他們的少将軍不都來了嗎?”
“嘁~什麽少将軍,就個黃毛丫頭。”
“我倒覺得這個少将軍有兩下子,去年南越出兵犯亘州,她可是領五千兵馬就打得南越的人落荒而逃。”
“那五千兵馬可是白家軍,要給我我還能把南越那群雜碎打得滿地找牙呢!”
“你呀,就吹牛吧。”
腳步聲停下,随即一陣衣服的窸窣聲。
聽他們在說白家軍,白驚蟄便不由偏頭看過去,兩個人背對着她這邊準備方便。天色又暗,她這看過去只能看見兩人的背影,只想聽兩個人還要說些什麽,便未回頭。
突然,一個果子從右邊扔過來,差點砸到她臉上,白驚蟄憤憤然轉頭等着元朗,後者竟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坦坦然。
果子落地。底下兩個人吓了一跳,忙提起褲子,一人問:“誰?!”
靜了一會兒,另一人道:“應該是樹上落的野果子。诶?你剛剛不是還說要打得別人滿地找牙嗎?怎麽一個野果子就把你吓成這樣了?”
“我……我這叫警覺性高你懂不懂。不是我說,女人家就該在家生孩子洗衣服,出來瞎湊什麽熱鬧。就她那點功夫,我要是在白家軍,第一個不服她。”
“這白将軍就這一個獨女,不給她難不成把白家軍給你啊?少做你青天白日夢了!”
“所以我說這個大将軍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信了那些江湖術士的騙,天下女人這麽多,死了一個再娶一個便是,我就不信還生不出兒子來。”
“你別說,這事真挺邪乎的。這将軍夫人第二胎難産死了之後沒多久,這個唯一的小姐也出事了。我聽說啊,是祁王府的那位,當時還是世子,拿了半條命才救回來的,不然這兩家關系怎麽會這麽好。”
說到這兒,兩人已走到樹底下。
樹上白驚蟄默默坐了起來,眼神放空,突然往後一倒,整個人長條條的倒挂在樹上,恰像是個吊死鬼。
“啊——”
底下兩人吓得抱成一團。
不等她說話,兩人連滾帶爬,拜天拜地拜祖宗地跑了。
白驚蟄驀然冷笑,腳上一松,翻身穩穩落地。元朗也跟着下來了。
“你沒事吧?”他問。
“我能有什麽事?這些話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白驚蟄看着前面的營地,長長的伸了個懶腰,“走吧,不然待會兒張凡又要找茬了。”說完便往前走,元朗默默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