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apter 56

白驚蟄感覺自己睡了很久,想要醒來,卻發現睜不開眼睛,手腳又麻又僵,這樣的感覺讓她想起自己和元朗在林子裏遇襲的事情。

元朗!

奮力想要睜眼,好不容易睜開一點點,隐隐約約看到身旁有人,視線有些模糊,只覺得身影很熟悉,“元朗……”

發出聲音之後,她的意識又清醒點,只聽到有人輕聲嘆氣,然後一個極好聽的聲音響起,“醒了?”

“修頤哥哥。”白驚蟄用力眨着眼睛,想要看清他。

溫熱的手落在額頭上,“感覺怎麽樣?”他聲音很溫柔,停留一會兒手往下,捂住她的眼睛,熱熱的,很舒服。

“再睡一會兒吧。”

知道他在身邊,白驚蟄忽然覺得很安心,偏過頭,往他那邊靠了靠,問了一句,“修頤哥哥,元朗呢?他怎麽樣?”

“先睡吧。”

白驚蟄覺得實在難受得厲害,輕輕應了聲,又沉沉睡去。

等白驚蟄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

白驚蟄醒來之後發現身上那種又僵又麻的感覺已經消失,環視一圈,是在她和雲桑住的營帳裏,只有雲桑和吟冬在,兩人背對着她這邊在小聲說話。

“吟冬……”白驚蟄叫了一聲,坐起來。

“蓁蓁小姐。”吟冬驚喜。

吟冬忙快步走過去,付雲桑也跟上。

“手伸出來我看看。”付雲桑還是那副冷冷的語調。

白驚蟄嘆氣,擡手,“我現在可是又受傷又中毒的,你就不能态度好點嗎?”

付雲桑號上她的脈,“态度好能解毒治病嗎?”

還真是一點不饒人,白驚蟄撇撇嘴,“我中的是什麽毒?”

那支箭沒有射中她,箭傷并不嚴重,只是那箭上毒實在厲害,幾乎就是在她受傷的瞬間,她便覺得手腳動不了了。

确認她身體沒什麽大礙之後,付雲桑松開她的手腕,“化石散。南越那邊的一種毒,是由一種樹的汁熬制而成,中毒者幾乎是頃刻之間便身僵如石,若是三個時辰之內沒有解藥,便會僵化而死。”

昏迷之後的事情白驚蟄一概不知,全然感受不到這化石散的兇險,所有心思落在了“南越”二字上,不禁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看到最後一幕,那個已經冒頭的猜測,即使她有千百個不願承認,越發清晰。

白驚蟄忽然低垂着頭,沉默。

“皇後娘娘到——”營帳外響起通傳聲,随後便進來一行人,皇後為首。

付雲桑和吟冬皆忙行禮,“參見皇後娘娘。”

“都起來吧。”

白驚蟄掀開身上的薄毯,準備下床,卻被皇後攔住,“你才剛醒,這些虛禮就免了,好好躺着吧。”

“謝皇後娘娘。”

兩人說話間,一宮女已搬了椅子放在床邊,皇後坐下。

“我剛剛聽宮女們說你醒了,便想過來看看你。身子可好些了?”

白驚蟄與皇後只有過一面之緣,便是在皇上的生辰宴上,忽而對她的如此關心,除了因為謝啓和賢妃的緣故,她想不到其他可能,“已經好多了,勞皇後娘娘挂心了。”

“在這京中也沒個親人,白将軍護衛大晉南境多年,關心你是應該的。”說完,皇後輕輕一招手,兩個宮女便捧着幾個木匣上前來。

“這荒郊野外的,比不上在宮裏,這些都是些養身子的東西,記得讓人熬了每日喝。你年紀還小,別落下病根。”

“驚蟄謝過皇後娘娘。”

皇後笑着點點頭,“你就安心養傷,皇上已經下令了,這幾天誰也不會來打擾你。”說到這兒,神情忽又凝重起來,又帶着滿滿的歉意,皇後伸手将白驚蟄的手握在手心裏,“至于元朗……皇上已經派人去找了,你也別太擔心,養好身子才最是要緊。”

一說起元朗,白驚蟄只覺得心口像破了個洞,空落落的叫人手腳發軟,又像是壓了快大石頭,沉得難喘氣都覺得困難。她才剛醒,這可能是她第一次聽到元朗的消息,該震驚難過的,可是連演一演得力氣都沒了,只低低應了句,“讓皇上還有皇後娘娘操心了。”

看她這樣子,皇後只當是已經有人跟她說過了,也沒多想,嘆氣,拍拍她的手背,“心放寬些。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娘娘慢走。”

皇後走後,白驚蟄還是沒有忍住問:“元朗那邊……現在是什麽情況?”

吟冬有些擔心地看着她,好一番斟酌字句才答:“看到信號彈之後,殿下和彥青立即趕了過去,卻沒有見到朗少爺,後來有人在懸崖邊找到一塊從他衣服上扯下來的布料……”

聞言,白驚蟄便知道吟冬還不知道元朗的事情,也沒點破,只是回想着當時的情形。

吟冬給她準備的信號彈被人動過手腳,後面還有人放信號彈的話引修頤哥哥他們過去的話,應該就只有元朗了。

墜崖嗎?

白驚蟄暗自想,這樣也好,也許屍骨無存,或者面目全非,但是這樣便可以完全擺脫他現在這個身份。

這下,他應該可以不用再戴着面具活着了吧,終于可以堂堂正正的活在陽光底下。

她該高興的。

可是心裏卻說不上來的難過,想到進京路過容州時,在客棧裏聽了那出“崇元宮變”,想到第一次看到他,胸口中箭,渾身是血被爹爹抱回來,想到……身邊這個空出來的位置。

吟冬和雲桑還在這兒,白驚蟄深吸一口氣,努力将情緒平複。

營帳簾被人撩起,有人進來。

裏面三人紛紛看過去。

“殿下。”

“殿下。”

長孫蘭夜微微點頭,而後徑直朝白驚蟄走去,坐在床邊,“皇後娘娘來過了?”

“嗯。”白驚蟄點頭,“送了些東西過來,讓我好好休息。”

那邊吟冬和付雲桑默默退了出去。

“還有別的什麽事嗎?”

白驚蟄垂眼,默然片刻,“還說了元朗的事。”

“嗯。”

白驚蟄擡頭,定定地看着長孫蘭夜,“修頤哥哥也知道了吧。”

元朗的身份。

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這麽問,只是心裏隐隐有種感覺,修頤哥哥是知道的。

“嗯。”

毫無理由抱着的一絲僥幸被徹底掐滅,白驚蟄忍了好久的眼淚一下盈滿眼眶,而後就聽見他在嘆氣。

視線被淚水模糊,白驚蟄眨着眼,想要看清他,結果這一眨,眼淚一下就滾了出來。下一刻,忽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握住,整個人被推到在床上,白驚蟄不由掙紮着想要起來,他卻整個人覆了上來,小心避開她受傷的胳膊,臉埋在她頸間,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壓得她動彈不得。

“修頤哥哥?”眼淚忽而凝住,星星點點的淚珠挂在睫毛上。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白驚蟄不禁想起那天從宮裏回來,他也是這樣,結果第二天就跟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

“修頤哥哥,你怎麽了?”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卻發現怎麽都推不開。

他的臉直接貼在她的頸間,“我該拿你怎麽辦呢?”他在她頸間低聲呢喃,有些懊惱又有些無奈。

“什麽?”白驚蟄聽得一頭霧水。

身上的重量一輕,他雙手撐在自己的身側起來一點,如綢如瀑的發絲從他身上滑落,垂落在她的胸前、床上和手心裏。手心被弄得有些癢,她卻沒有躲開,而是五指微蜷着,輕輕握住,一擡眼,便撞進那倒映着自己的桃花眼眸之中。

他眉間微蹙,“一醒來叫的是人是元朗,現在又因為他落淚。”忽而停下,片刻後低語一句——

“我呢?”

白驚蟄心口一緊,而後“咚咚咚”跳得飛快,脖子到臉火燒火燎的,嘴唇輕啓,呼出來的都是滾燙的氣,目光先是陷在他的眼湖之中,明明想躲卻硬是移不開半分。

像是非要讓她回答似的,她不說話,他也沉默。

最後被他盯得實在有些招架不住,白驚蟄逼着自己将視線移開,“修頤哥哥突然變得好奇怪。”

從宮裏回來那天晚上很奇怪,後來在蓬萊閣很奇怪,現在也很奇怪。

“是嘛。”聲音有些失落,“蓁蓁不是知道原因嗎?”

白驚蟄看他,茫然。

她一回頭,他便得寸進尺,身體又低下一分,近到她都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呼吸。

“我說過,我害怕了。”

白驚蟄一怔。

那天晚上他也是這樣,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吓壞了。”

沒由來的,白驚蟄忽然覺得很抱歉,心口很難受,一抽一抽的,“修頤哥哥……”

“修頤。”

“嗯?”

“叫我修頤。”

剛要退下的熱頃刻之間又鋪天蓋地而來,白驚蟄腦子突然有些暈,心幾乎快要從嘴裏跳出來,鼻尖、額頭、手心冒出薄薄的一層汗。

見她始終不張口,他臉上滿是自嘲又落寞的笑,手上稍一用力便要起身。

白驚蟄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他停下看着她。

白驚蟄咽咽口水,“修、修頤……”叫完之後,呼吸後放緩了,緊張的等着他的反應。

只見剛才還陰雲滿布的臉瞬間春暖花開,他眼裏的光就像是九天繁星,叫她看直了眼。

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窸窣聲,那盛滿繁星的眼越來越近,讓她有些目眩神迷,溫熱的氣息落在她臉上,白驚蟄下意識閉上眼。

“蓁蓁,看着我。”

他的聲音像是魔咒一般,她慢慢睜開眼,他的笑臉一下撞進她的眼裏。

“這次,不許忘。”

旋即,一片柔軟落在唇上。

萬物,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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