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二天早上,宋辭一覺睡到了下午,睜開眼睛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頭疼得像是被大卡車碾過似的。
他用力地揉着腦袋,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發呆。
……昨晚怎麽了?發生了什麽?
他為什麽身體難受成這樣?
他記得昨晚好像下樓喝了點酒,然後紀淮也下來了……紀淮好像又對他發火了,一直冷着臉來着。
卧槽,紀淮該不會是一直等着他神志不清的那一刻,還想着中心公園的那一出,于是伺機跟蹤他出去,然後把他打了一頓吧?
宋辭趕緊捋起袖子和衣服,查看自己的身體。
……沒有傷痕。
他走下床,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洗手間裏面,不死心地去照鏡子。
鏡子裏的人的眼睛略微有些腫,嘴角像是破了皮一樣。
宋辭俨然覺得自己找到了活證據!看看這眼睛!看看這嘴角!這肯定是紀淮昨天晚上打的!
他果然有暴力傾向!
他怎麽能這樣?
夫妻之間有什麽事情不能在床上解決嗎?非得動拳頭?!
宋辭看着鏡子摸了摸嘴角,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過轉念一想,紀淮對他積怨已久,他不僅在紀淮的家人面前胡說八道,還總吃紀淮的豆腐……這麽讓他打一打,兩個人也算是扯平了吧?
Advertisement
至少以後紀淮不會想着突然要跟他去黑黢黢的地方來個讓人膽顫心驚的二人世界。
所以想一想,其實還……挺值的?
宋辭在洗手臺前洗漱完畢,自我開導完畢,忽然也就覺得眼睛和嘴角上的傷算不得什麽了。
紀淮在開車回家的路上,車載電話裏平穩地傳出方懷柔波瀾不驚的聲音:“怎麽回事?”
紀淮還沒來得及回答,方懷柔便咄咄逼人道:“紀淮,你從小到大我和你爸怎麽教你的?什麽是守時觀念?你出去和人談合作也會臨時要求改時間?你妹妹都回來等着了,你就讓我們一大家子的人全都等你們夫妻倆?”
紀淮打方向盤,态度良好地承認自己的錯誤:“是,我不對。但事發突然,宋辭他昨晚睡得比較晚,然後出了點小狀況,所以我今天想讓他多睡會兒,如果耽誤了你們的時間,我在此非常鄭重地道歉。如果你覺得一句道歉彌補不了你們的損失,不如咱們這次見面就算了吧,宋辭他身體不舒服,何必平白折騰人呢。”
瞧瞧這官腔打得,一點感情都沒有。
刻板冷漠得就像是紀父一樣。
方懷柔都要被他氣笑了:“喲?娶了媳婦兒就忘了娘?合着我見你們一面還得三請四接,沐浴焚香,三拜九扣?”
“我沒有這個意思。”紀淮的聲音很平穩,“但是你是什麽意思你心裏清楚。”
這句話就是在護短,順便告訴方懷柔他的立場了。
方懷柔冷笑,知道他的意思,故意道:“我在家裏擺了十八道酷刑,有鞭子有烙鐵還有火盆鈎子,就等着招待你倆呢。”
紀淮:“……”
方懷柔怕再跟他聊下去她的心髒病都要被氣出來,她轉移話題道:“剛才跟宋辭打過電話了。”
紀淮皺眉:“嗯?”
“他說等你回去,就可以過來了,你別讓他等太久。”說完這話方懷柔就想挂電話,但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終于忍不住道,“他還跟我一直道歉,說不好意思起晚了,你看看你!”
紀淮連個電話都不打,直接發短信跟她說晚點回去,還要她主動打電話過來問他!
這一刻她真的不由得想,紀淮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
紀淮:“……”
方懷柔挂了電話。
紀淮剛把車開到了家門口,便看見宋辭坐在屋子外面的秋千上,天氣有點冷,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高領毛衣,外搭一件淺棕色的長款風衣,風衣沒有合上,就這麽随意敞開着,看上去挺拔而俊秀,氣質溫和,像是天生的衣架子似的。
剛好一陣風起,金黃的落葉打着卷兒地往下飄,有一片飄到了他的肩上,他也沒有察覺,他一只手握住了秋千的柱子,腳踩在地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機在打電話。
整個場景像是一幅漂亮的油畫。
紀淮往後靠,沒吱聲,拿出了一根煙來,深深地吸了一口。
宋辭跟高全在打電話,他別的什麽事情都沒提,只說自己沒有去試鏡,爽約了,想跟導演那邊道個歉,高全跟他說沒必要,這種事他去就行了。
宋辭說這件事責任全在他,無論如何他都得去道歉。
高全被逼無奈,才說了實話——其實他早就跟導演莊然那邊聯系過了,莊然沒待見他,後面高全再去聯系他的時候,直接轉給他的助理處理了。
宋辭沒說話,沉默了很久,挂了電話。
他擡起頭看了會兒天空,手指攥緊了,咬着牙強迫自己整理好情緒。
焦慮是沒有用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去解決問題。
沒想到剛一轉眼,宋辭便看見了紀淮的車停在外面,他驀地站起來,往車那邊走過去了幾步,看見紀淮坐在駕駛座上的時候,宋辭收拾好心情,對他揚起了一抹笑容,語氣輕快:“紀淮!”
紀淮嗯了一聲,随手把煙掐滅了。
宋辭原本想上副駕駛座的,但是又想起來之前在副駕駛座上面發生的事情,臉上一燒,手霎時便縮了回來,腳步一轉,但還沒等他走到後座那邊,紀淮便搖下車窗,喊他的名字:“宋辭。”
宋辭停住步子,回頭:“啊?”
紀淮看着他,聲音很淡:“我從來不給人當司機。”
——雖然事實是從來都沒人敢坐他的副駕駛座。
宋辭似乎是猶豫了一下,他有些忐忑地伸手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沒聽懂他的意思,下意識地道:“……那換我來開車?”
紀淮:“……”
紀淮伸手敲了敲方向盤,似是很不耐煩:“坐到前面來。”
宋辭:“……”
不,我不要。
春夢過去的時間還太短,現在讓宋辭重新故地重游,而且還是和紀淮同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不亞于要了他的命。
但是紀淮面無表情,眼神冷冷的,他的五官本來就深邃,如此一來看上去就有點兇。
宋辭妥協了。
他真是用龜速挪到了副駕駛座上,哭喪着臉拉開了車門坐了上去,坐上去的時候,不自覺地便往外傾了一下身體,盡量遠離了些紀淮。
紀淮什麽都沒說,發動車子,打方向盤,黑色的車漂亮地轉了個彎,往外駛去了。
給紀家的人備下的禮物全都放在後備箱裏面了,王嬸怕他們忘記,早就給他們先放好了。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宋辭在心裏默默地背着紀家人的喜好。
他記得的原著不多,穿過來後發生的事情全都是書上沒有的,他無暇顧及其他,所以橋上的你這本書記得的劇情已經沒剩多少了,但大概的印象是方懷柔是個狠角色,年輕的時候就雷厲風行慣了,年紀大了後才開始變佛系,但護短得厲害,一旦涉及到她放在心上的人,她連天王老子都敢剛。
……她和原主只見過一次,那一次好像是讓原主去跪家門口來着,讓他跪三天三夜。
該不會……他一過去方懷柔就讓他也跪下吧?
宋辭有點緊張,偏頭看着窗外。
紀淮不僅有個妹妹,還有個姐姐,這兩人叫什麽名字他忘記了,但是這個時間點,他姐姐應該還在國外進修表演學,這時候不在家。
紀淮的妹妹喜歡寫作,好像是個編劇來着……或者是什麽網絡作家。
宋辭不記得了,唯一對她印象深刻的是她潑辣直率的性格,讀者送稱號辣妹子。
紀淮的爸爸是個直男癌,不解風情,家裏的事情一概不管,只有出大事才勞煩他出手,他為人處事一向幹脆利落,狠戾無情。
一言以蔽之……這一家人就沒一個是好相與的。
宋辭的手握成拳頭抵在嘴邊,渾身緊繃。
車廂內一片寂靜。
宋辭偷偷地偏頭去看紀淮,紀淮很專心的在看路,但坐姿卻很是随意慵懶。
過了會兒,宋辭又轉移視線去看他。
這一次盯的時間長了些,後知後覺地怕被紀淮發現,宋辭移開視線。
如此重複幾次後,紀淮冷聲道:“有事就說。”
宋辭沒想到他居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小動作,立刻順着杆子往下爬:“紀淮,我要跟你說件事!”
紀淮:“嗯。”
宋辭現在滿腦子全都是等會兒一進門方懷柔會不會拿着刀讓他跪下的場景,于是一股腦地道:“我跟你說,我有風濕病!我還骨折過!之前跳舞的時候還有過膝蓋積水!老師說我過段時間最好是去醫院檢查一下,說不定要裝假肢!”
紀淮:“……?”
恰好到了地方,一座漂亮的莊園似的別墅近在眼前。
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宋辭昨天想的還是怎麽讨他們的歡心,讓他們對自己改觀,但是現在坐在車上想了一遍原著,宋辭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地方是刑場,而在裏面裝着的,全都是會吃人的狼,還是不吐骨頭的那種。
宋辭的臉色都有點發白,半晌,他伸手輕輕地拉了一下紀淮的袖子:“……那什麽,咱倆在一起睡了這麽久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是不是?”
頓了會兒,宋辭咽了口口水:“所以,等會兒要是你媽不喜歡我,要放狗把我攆出去,你能看在夫妻情分的面上……勸她把狗收回去,給我體面地留個全屍嗎?”
原著裏方懷柔根本不是這個時間點召見原主的,劇情完全不一樣了。
萬一不下跪,要放狗咬他呢?
萬一要拿棍子把他打出去呢?
萬一要把他綁了沉海呢?
萬一……
宋辭連之前的那個有顏色的夢都忘記了,窒息到只想原路返回。
紀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