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A市這邊已經進入了深冬,一下飛機就是迎面而來的肅殺的冷風,冷風呼嘯着,帶着徹骨的寒冷。

宋辭在海邊待慣了,雖然知道A市這邊的溫度很低,但還是被這個溫差吓到了,他本來想随手拿件外套裹上的,但外套全都在行李箱裏面,不太方便,再加上這邊離出租車也沒多遠的距離,他就一路跑過去了。

高全如果不是在飛機上情緒down得太厲害了,他會提前幫宋辭把一切事情全都想好的,但是這一次他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樣,渾渾噩噩的,宋辭還是在把高全送上車後,才自己打車離開的。

坐在車上的時候,宋辭一直在想高全和尹南之間的事情,從車上下來後他也在想。

一直到把行李箱放到了衣帽間,然後去洗了個澡,洗漱完後,躺在床上的時候,宋辭才終于從高全的事情中抽離出思緒來。

因為他發現了一件更嚴重的事情。

——紀淮不在家。

他明明是想給紀淮一個驚喜的,但是紀淮卻不在家,王嬸也不在家,但是王嬸的事情宋辭知道,因為他們兩個人都太忙了,讓王嬸來照顧他們簡直屈才了,王嬸就直接回去了。

那紀淮不在家,他會是去哪兒了呢?

宋辭躺在床上,覺得頭有點暈,他本來想起床給紀淮打個電話問問他什麽時候回來的,可是又覺得打了電話後,他千裏迢迢趕回來這一趟就沒有驚喜了,宋辭在到底給紀淮驚喜呢,還是不給,直接打電話過去問,擔心紀淮這麽晚還不回來會不會有事這兩個想法中反複橫跳,結果還沒想出一個所以然出來,宋辭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宋辭察覺到額頭上有一只手,他艱難地睜了會兒眼睛,才把眼皮撐開。

紀淮正坐在床邊,低頭看着他。

宋辭有點迷糊:“你回來了嗎?你怎麽現在才回來?你看看這都幾點了。”

紀淮:“現在已經淩晨兩點了。”

他離開了床邊,去找了一只溫度計過來,然後讓宋辭張嘴。

宋辭還是覺得困,很想睡覺,他不想張嘴,連看都沒看就翻了個身,然後把被子拉過頭頂:“我不餓。”

他以為紀淮要給他吃東西。

紀淮:“……”

紀淮伸手拉了拉被子,聲音低沉:“不要鬧,乖一點。”

宋辭把被子拽得更緊了,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你讓我再睡會兒,我夢見大雪封山了……熊要冬眠了……”

他就想安安靜靜地繼續睡覺。

但是這一次還沒來得及進入夢鄉,宋辭就覺得自己飛起來了,他的身體竟然奇跡般的克服了重力的作用,自己騰空了。

宋辭從被子裏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出來,像是覺得有點稀奇似的,勉強睜開了眼睛。

然後他就發現他并不是自己騰空了,他是被整個抱起來了,連帶着被子一起。

宋辭來了興致:“紀淮你要抱我嗎!那你怎麽不早說呢!那我把被子脫了,你抱着更舒服!”

紀淮:“……”

宋辭在被子裏掙紮了會兒,扒出兩只手出來,伸手抱住了紀淮的脖子,滿足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後就想繼續閉着眼睛睡覺。

紀淮知道宋辭粘他,但是沒想到生病後居然變本加厲,粘到了這種地步。

紀淮低低地嘆了口氣:“宋辭。”

宋辭還沒睡着,還有點知覺,他在紀淮的肩窩裏無意識地蹭了兩下,聲音溫溫軟軟的:“嗯?”

帶着鼻音。

紀淮:“測個溫度,你知道你自己發燒了嗎?”

宋辭的聲音很低,在入睡的邊緣徘徊:“啊?”

紀淮真的是拿宋辭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他再次将溫度計放到了他的唇邊:“張一下嘴。”

宋辭有點煩,他睡眠不足的情況下,任誰來叫他,他都沒什麽好脾氣的:“我不要,我就想睡覺,我身體挺好的,你讓我睡一覺,等我起來就好了。”

宋辭的話剛說完,紀淮便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在他的唇上面親了一口。

宋辭:“……!”

他足足反應了三秒鐘,旋即才猛地反應過來,他睜開眼睛,伸手摸了一下嘴唇,眼神像是被點亮的星星似的:“你……”

紀淮看着他,舉起了溫度計,聲音淡淡的:“測嗎?”

宋辭有點不好意思,但這回答應得無比爽快:“測!”

他含着溫度計,昏昏欲睡地靠着紀淮,紀淮在一邊看着時間,三分鐘後,他取出溫度計,看了一眼示數。

三十九度。

不算高燒,但是也有點嚴重了。

紀淮起身,去找了退燒藥回來,又接了杯水,送到宋辭的手邊,他言簡意赅地道:“吃藥。”

宋辭也看見了溫度計上面的示數,他抓了抓頭發,還有點呆:“啊,還真的發燒了啊,難怪我剛才夢見自己在過火山呢,過完了火山就被大雪困住了。”

紀淮把水遞給他。

宋辭喝了水,吃了藥,然後他往床上一躺,閉着眼睛咕哝道:“紀淮,我想給你個驚喜的。”

紀淮在回家後看見宋辭的第一眼确實感到了驚喜,但是等他洗完澡準備睡覺的時候,就覺得宋辭的呼吸似乎不太正常,臉上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紅,驚喜頓時就變成了驚吓。

現在宋辭生病了,紀淮可以體諒他一下,暫且先不對他發火,等他第二天早上起來再跟他算賬。

紀淮随手把燈關了,也在床上躺了下來:“如果不舒服記得推一下我。”

兩個人還是睡的兩個被窩,就算宋辭離開了,屬于他的那個被子還是整整齊齊地疊放着的。

宋辭很低的噢了一聲。

紀淮閉上了眼睛。

幾分鐘後,宋辭那邊忽然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紀淮沒動,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宋辭朝紀淮的被子裏鑽進了一只手,停了一會兒,他看紀淮好像什麽都沒發現的樣子,旋即整個人囫囵往旁邊一移,十分沒耐心地整個人鑽進了紀淮的被子裏。

宋辭貼近紀淮,在他的身邊緊挨着。

他又調整了一會兒,最終找到了一個比較舒服的睡姿,抱着紀淮的手臂,終于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紀淮以為宋辭這就消停了。

但很顯然,是他太天真了。

宋辭的聲音幽幽地響了起來:“紀淮,你睡着了嗎?”

紀淮:“……”

宋辭弄出了這麽大的動靜,這怕是個死人,才會不醒吧?

宋辭想了想,睜着眼睛,忽然翻了個身,趴在了紀淮的身邊:“我還沒問你,你為什麽這麽晚才回來?”

紀淮沒說話,他覺得宋辭這是在恃寵而驕,蹬鼻子上臉,讓他鑽他被窩就已經夠寬容他了,他居然還不滿意,又開始鬧騰。

他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紀淮繼續不動。

他想看宋辭還能折騰出什麽花兒來。

宋辭的聲音聽上去很冷靜:“夜深了,我們來講點掏心窩子的話吧。”

紀淮閉着眼睛開始想,剛才給宋辭吃的确定是退燒藥而不是興奮劑嗎?他是不是拿錯藥了?

宋辭伸手晃了晃紀淮的手臂:“紀淮?”

紀淮依舊毫無動靜。

宋辭想了想,支起身體,往紀淮的身上一趴,黑暗中他只能看得清楚一個模糊的輪廓,他借着這點輪廓,俯身吻上了紀淮的唇。

但那也不過是短短一秒鐘的事情,緊接着,宋辭便覺得自己的身體再次騰空了,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被紀淮按在了身下。

“給你三分鐘,”紀淮的聲音低低的,“把你想說的話說完。超過三分鐘了,你再敢靠近我,你就別後悔。”

宋辭不愧是燒糊塗了的人,居然沒從紀淮的聲音裏察覺出任何不對勁來,他反倒覺得這個姿勢很舒服,躺着總比趴着要省力一些。

他甚至還笑了一聲:“你能讓我怎麽後悔?”

兩個人結婚後,除了那天晚上紀淮趁他喝醉了襲擊他之外,他從來就沒碰過宋辭半根手指頭。

宋辭已經十分确定他沒有家暴傾向了,所以他覺得他可以肆無忌憚一點。

他伸手摸了一下紀淮的胸口,接着剛才的話頭,幽幽地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麽這麽晚才回來?”

紀淮的胸口前有一個凸起,那是一顆石頭的形狀,宋辭特地仔細地摸了摸,想确定是不是自己挂上去的那顆石頭。

但是還沒摸完,他的手就被紀淮捉住了,不知為何,紀淮的氣息驀然粗重起來,他閉了閉眼睛,隐忍地道:“加班,開會。”

“噢。”宋辭點了點頭,靜了一會兒,又猝不及防地問道,“你會嫌棄我嗎?”

紀淮:“……?”

紀淮皺了一下眉:“你什麽意思?”

宋辭又摩挲着去摸他的左手,被子裏看不見準頭,他的手胡亂摸到了紀淮的腰,摸到腰後,他的手頓了一下,像是覺得路過此地,不占點便宜怎麽都說不過去似的,于是十分大膽地摸了兩把。

紀淮倒吸了一口涼氣。

宋辭發燒,有點耳鳴,沒聽見,支吾了一下,小聲地道:“我家條件差,沒有爸爸,媽媽也……在住院,跟你們家是天差地別,你會偶爾覺得我配不上你嗎?”

他仔細的想了一下,他發現他在高全的事情上投注的注意力太多了,後來才想明白,他和高全其實是一樣的,在這本書裏面的設定,他倆都是草根,而紀淮和尹南,則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他從高全的話裏,居然聽出了一絲共鳴出來。

想來原主可能也是因為有自知之明,所以才從始至終都沒愛過紀淮吧。

他不是原主,他也沒有那麽深的身份代入感,他就是他自己,就是宋辭。

但是卻抵不住這深夜,抵不住渾身發熱,有些胡思亂想。

他仿佛像是現在才意識到他和紀淮之間的物質條件差距有多大似的。

他不自卑,男人的職責就是征服世界,從無到有。

然而他比較在意紀淮的想法。

不懂就問,沒必要憋着。

紀淮咬着牙,摁住他的手,聲音幾乎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似的:“你覺得呢?”

他又把皮球給抛過來了。

宋辭皺了皺眉,想了想,覺得夫妻之間必須得坦誠,于是把自己的想法誠實地說了出來:“我……我覺得你可能是有點嫌棄我的。”

紀淮:“……?”

紀淮:“為什麽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宋辭抿了一下嘴唇,小小聲地道:“你都不願意碰我……”

紀淮:“……”

宋辭的聲音更小了:“我們都結婚四個月了唉……”

紀淮:“……”

宋辭:“我記得我們在海島的那天晚上,我都主動吻你了,還從背後抱你,可是你卻十分的……清心寡欲……”

紀淮:“……”

如果紀淮會罵人的話,他這會兒內心定然全都被髒話刷屏了。

但是紀淮從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許他罵人,于是他一動也不動,就這麽懸在了宋辭的上方,只是呼吸聲變得更加隐忍克制了一些。

退燒藥開始發揮作用,宋辭覺得又有點困了。

他打了個哈欠,十分心平氣和地道:“紀淮,如果你不行的話,你就跟我說,沒關系的。”

他這個句式太過熟悉,紀淮一秒就想起了兩個人結婚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宋辭大概也是喝了點酒,兩個人吻在一起,後來紀淮被他吻得有了反應,但是很快又發現宋辭似乎不對勁,他不是上一世的那個人後,他其實是想中途叫停的。

那時候兩個人的衣服都還沒脫完。

但是剛等他停下來,準備抽根煙冷靜一下的時候,宋辭就從背後撲過來,開口問:“你是不是不行?要不然換我來?你不動就行了。”

當即把紀淮激得腦袋一熱,然後就……

雖然之後他後悔了。

紀淮不是那種随随便便就能跟一個陌生人以上床為開始而開啓一段戀愛的人,他覺得這種事情得水到渠成,他能保證對對方負責才會去做。

然而宋辭根本就不是一個按照套路出牌的人,之後他根本就沒給紀淮好好思考到底該怎麽拿捏好對他的态度的問題的時間,強勢而霸道地就這麽闖進了他的眼裏,擾亂了一池春水,撥亂了他的心。

然後就這麽到了現在這麽一個狀态。

紀淮只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疼起來,簡直不知道該拿宋辭這個妖精該怎麽辦:“……”

宋辭現在在發燒,又是長途飛回來的,他不可能禽獸到這種地步。

但是事關男人的尊嚴。

紀淮覺得自己被宋辭逼到了一個絕境。

宋辭睜着眼睛看他:“都說男人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是禁不起撩撥的……可見你并沒有那麽喜歡我,我剛離開你去拍戲的那一陣,給你發短信的時候,都會春心蕩漾半天呢……”

頓了會兒,宋辭還想繼續說,但是卻驟然被封住了唇。

紀淮傾身壓了下來,抱着他的力度恨不能将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他吻着宋辭,吮吸着他的上唇,舌頭滑進去,幾乎要嘗盡宋辭唇間的每一寸味道。

帶着兇狠,暴戾,粗魯的意味。

宋辭唔了兩聲,配合地抱住他的腰,還賊心不死地不忘摸兩把。

但下一瞬,紀淮就吻得更狠了。

幾分鐘後,宋辭沒了任何的動作。

——他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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