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宋辭是因為長時間的體力透支,又陡然遭遇溫差變化,所以才吹了場冷風,當晚回去就發起燒來了。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他的精神萎靡,狀态極度不佳,像是随随便便戳一手指頭就立刻能倒下的小奶貓似的。
還是被紀淮從被子裏整個刨出來,然後讓他去洗漱完畢,再坐在飯桌前準備吃飯的。
不然他能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
紀淮給他煮了粥,然後又做了幾個小菜,做完了後,把飯菜往他面前一擺,撐在桌子上盯着他:“昨晚回來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宋辭反射弧很長,紀淮把筷子遞給了他,幾秒鐘之後他才知道這是吃飯用的,于是一臉呆滞地捧着碗打算吃飯,聽見問話,他頓了會兒,才慢慢地道:“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這句話其實宋辭在昨晚也說過。
紀淮的聲音淡淡的:“不舒服了也不知道給我打電話?要是我昨晚不回來,你燒死了怎麽辦?”
宋辭察覺到紀淮這是準備訓他,揉了一下眼睛,他低着頭不說話,他生病了本來面色就白,就連唇瓣都沒什麽顏色,此時垂下的眼眸裏,眼神格外的溫軟低落,整副模樣看上去可憐兮兮極了,就像是剛才紀淮說的話是對着他吼出來似的。
紀淮:“……”
他甚至在第一秒內還認真的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剛才說的話聽見了?”意識到宋辭可能就是在賣慘後,紀淮伸手扣了扣桌子,硬下心腸,聲音冷冰冰的,“昨晚回來的時候,洗頭發也不知道吹幹,就直接睡覺,這是誰慣你的毛病?”
宋辭擡頭看他,覺得有點稀奇:“你怎麽知道我沒吹頭發就睡覺了?”
“你的枕頭是濕的。”紀淮都要被氣笑了,“你的重點在哪兒?”
宋辭又低下頭去,扒拉着碗裏的粥,長長地噢了一聲。
态度極其的敷衍。
紀淮看着他這樣子就想咬牙,昨晚被撩出來的那通火一直到早上都沒消散,早上起床的時候宋辭可能是意識到了他要走,一直抱着他蹭來蹭去,紀淮去洗了個冷水澡後才堪堪冷靜下來。
“這回你要是不長記性,下回還敢犯,”紀淮頓了一下,面無表情地道,“晚上你就別進房間睡覺了,滾出去打地鋪,聽見了嗎?”
宋辭這回精神也不萎靡了,模樣也不松散了,他像是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似的,猛地擡頭看着紀淮。
紀淮伸手敲了敲桌子:“聽見了嗎?”
宋辭閉了閉眼睛,對他露出了一個乖巧的微笑:“聽見了聽見了。我知道的,下次回家得提前給你打電話,不舒服了要跟你說,睡覺前得吹頭發。”
紀淮真是太婆婆媽媽了!他怎麽能這麽啰嗦!
這麽啰嗦也就算了,他還鐵石心腸!
他都生病了,他居然一點都不心疼他!
這麽早把他從被子裏刨出來,還給他吃這麽沒味道的東西,這也就算了,他還一句關心的話都不說,一個勁的只知道訓他!訓他還不算完,他還威脅他!
他根本一點感情都沒有!
他就是一個冰塊!
宋辭本來想等着紀淮去上班後他就把筷子一扔,收拾收拾桌子,趕緊回去睡覺的,但是紀淮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居然一直坐在餐桌對面,陪着宋辭吃了會兒飯後,他就拿出了筆記本,坐在宋辭對面開始辦公。
宋辭磨了會兒,最終十分艱難地把紀淮給他規定的食物全都吃完了。
紀淮眼睛都沒擡一下,吩咐道:“去把碗洗了。”
宋辭應了一聲,收拾完桌子,洗幹淨了碗,洗完手出來的時候,紀淮又道:“不準睡覺,去坐着看會兒書或者電視。”
宋辭看着他,站着沒動。
紀淮似有所察,終于把視線從電腦上移開,看向他:“怎麽?”
宋辭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不去上班嗎?”
“不上。”紀淮淡淡地道,“今天在家休息。”
宋辭原本還覺得紀淮可能是打算監視他,等他吃完飯再走的,聽了這話,眼睛一亮:“一整天都在家嗎?”
紀淮嗯了一聲。
旋即他收起了電腦:“我去二樓書房,你自己在下面玩。”
宋辭立刻跟上他,想也沒想:“那我也去!我跟你一起!”
紀淮對宋辭已經有一定的了解了,看他這副活蹦亂跳的樣子,他基本上差不多知道宋辭在想什麽。
紀淮又開始頭疼起來,他伸手按了一下眉心,深吸了口氣:“你要上去也行,進門後不準跟我有任何的肢體接觸,不準賴着我靠着我,不準跟我說話。”
宋辭:“……”
那他去書房的意義在哪兒?好好學習發奮圖強嗎?
不能騷擾紀淮的書房,那根本就是一個毫無靈魂的地方。
宋辭沒說話。
紀淮冷冷地看着他:“不願意就自己一個人待在下面玩。”
宋辭嘆了一口氣:“那我答應還不行嗎。”
紀淮挑了一下眉:“說到做到。”
不知道為什麽,紀淮這個樣子讓宋辭有點想笑。
很像是古代跟人約法三章,嬌羞內斂,規規矩矩的大家小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請豺狼入房前,大小姐特地定好規矩,再三确認對方不會輕薄自己。
宋辭忍笑點了點頭:“好的。”
但其實心裏卻俨然是另外的想法。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紀淮要是放他進書房,今天他不把他吃幹抹淨算他輸!
讓他不準他睡覺,讓他逼他吃清淡的食物,讓他還敢威脅他……他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他,以振夫綱。
紀淮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然後轉身朝樓上走去了。
宋辭跟在他身後,兩個人進了書房後,紀淮便把靠近落地窗的那一塊地方劃了出來,那是離桌子最遠,處在房間另外一頭的地方,而紀淮辦公用的桌子跟他遙遙對立,兩個位置南轅北轍,跨越了整個房間。
宋辭:“……”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你看那條銀河,它又寬又長。
紀淮面無表情:“那一塊是你的,不準越界,不準發出任何動靜來,要是做不到,就安靜地離開。”
宋辭:“……”
紀淮他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他是一個冷冰冰的機器,他的心一定是石頭做的!
虧他還記得昨天晚上紀淮把他摁在床上親過!男人在床上和床下果然是兩個物種!
起了床提起褲子就可以對他冷若冰霜!
他怎麽就喜歡上了這麽一個男人!他怎麽就跟這個人結婚了!
紀淮的操作讓宋辭頓時也有自己的脾氣了。
他一言不發,轉身就朝自己的區域走過去。
書房裏開了很足的暖氣,一點都不冷。
落地窗是實心紅木的,和整個房間的裝修風格是一套的,走的是沉穩大氣的格調,窗邊也有窗紗,想透光的時候就不拉。
落地窗旁邊鋪了一塊羊毛地毯,看上去很暖和,還放了幾個豆袋沙發,放了一張躺椅。
羊毛地毯的旁邊就是各式各樣的書櫃,書櫃裏什麽種類的書都有,天文地理,玄學宗教,古往今來,種類很全,像是一個小型的圖書館。
宋辭從書架的最底層拿了本書,然後整個人窩進了豆袋沙發裏。
身後立刻傳來了紀淮刻板的聲音:“不準躺着看書,對眼睛不好,坐端正一點。”
宋辭:“……”
宋辭把書一扔,從沙發上起來,又往躺椅裏一躺,然後抱過了抱枕,閉上了眼睛。
紀淮:“我記得我好像跟你說過,不準睡覺,你昨天睡的時間夠長了,今天早上九點鐘才醒的,現在十點鐘,不适合睡回籠覺,也不适合睡午覺,對你的生物鐘也是沒好處的。”
宋辭:“……”
他咬着牙坐起來,看向與他隔了千裏的紀淮。
“無聊了就出去,”紀淮一邊敲電腦一邊漫不經心地道,“直走,出去記得關門,謝謝。”
宋辭:“……”
他氣得只想沖上去把他咬一口。
默默地冷靜了會兒後,他端端正正地盤腿在羊毛毯上坐下,拿起了書,開始看。
這本書被塞在一個極其隐蔽的角落,周圍盡是什麽金融法,概率論,貨幣世界等等一些極其高深的書,宋辭一眼就被這個獨樹一熾的書名吸引住了。
——與冷面總裁纏綿的三百六十六天。
這書一看就知道不是紀淮的風格,指不定是紀薇哪天來的時候,随手放下的。
紀薇的品味比紀淮高多了,喜歡看的書還挺對宋辭的胃口。
翻開看了幾頁,宋辭頓覺驚喜。
哦豁,還是本耽美。
宋辭美滋滋地繼續翻看着。
此書內容豐富,節奏極佳,該狗血就狗血,該打臉就打臉,時不時還會插個小肉番,肉香四溢,十分精彩。
看了會兒書後,宋辭不經意間擡頭,發現下雪了。
這應該不是A市的第一場雪,下得極大,如同鵝毛一般,不多時便将整個世界都染上了一層銀白。
天空暗沉着,像是一塊扯不爛的灰色破布,光線十分暗淡,雪花便顯得格外的潔白,飄飄揚揚,寂靜無聲,如同降臨人間的小精靈。
冷風呼嘯着,拍打着窗戶,卻一絲涼意都透不進來,盡數被擋住了。
室內很暖和,與室外俨然形成了一個反差。
這一瞬間,宋辭忽然想起了沈從文先生的一首詩。
風大得很,我手腳皆涼透了,
我的心卻很暖和。
但我不明白為什麽原因,
心裏卻總柔軟得很。
我要傍近你,方不至于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