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 在第二家公司工作滿兩年後,小童和馮遠的三年之約到期了。馮遠在老家邊工作邊讀研,工作和學習兼顧,很忙。房子交給裝修公司,他沒時間管。馮遠媽媽還在上班,她有空的時候過去幫忙照看一下。小童幫不上忙,只能在電話裏向阿姨致謝。北方的父母向來把兒女結婚當成頭等大事,馮遠媽媽只是催小童盡快回來。她說他們都畢業三年多了,該結婚了。

房子裝修前小童收到了效果圖,裝修好時,馮遠拍了照片寄給小童,和效果圖沒有什麽出入,是她和馮遠都喜歡的風格。馮遠說,只要小童喜歡就好,小童覺得好就可以。小童爸爸媽媽送了一套精致而不奢華的美式風格的實木家具給他們。小童爸說,他知道女兒眼光高,一般的東西入不了她的眼,要麽不送,如果送就送好的。那是套價值五位數的家具。小童看馮遠拍的照片,覺得裝修、家具或者別的配飾,就算她親自去選,也未必有他們選的好。她喜歡簡潔的東西。

半年前,小童媽媽的公司分了新房子,兩居室,七十多平方米。內部職工價格,只付了五、六萬塊建築成本費。同地段的商品房市價當時要二十多萬。位置不在市中心區,但是也是一個很不錯的位置,離小童和馮遠高中時的學校很近。童媽說房子送給小童,算是給她的嫁妝。小童在電話裏直接拒絕了,她沒有要,她說留給弟弟結婚用吧。她對身外之物看得不重,覺得自己有能力養活自己。她知道媽媽省吃儉用到了一定境界了,向來把錢看得比什麽都重,她和媽媽感情很淡,她不想欠她什麽,更不想弟弟因為房子對她有看法。媽媽聽她這樣說,後來也沒再和她提什麽房子的事。也許她也只是想和小童謙讓一下。當年一輛幾百塊錢的自行車她都要搶去給她兒子,何況現在的一套這麽貴的房子。在她心裏,兒子永遠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女兒寄錢給她,她覺得天經地義,對兒子,她向來只有付出,不計回報。小童和馮遠說,她不要她爸媽送她的房子,也不要馮遠媽媽給她的禮金。馮遠說無所謂,反正他們自己賺的錢也夠用了,也有房子住。

小童在南方久了,她很獨立,她不想讓雙方父母為他們的婚事過于破費和操勞。畢竟,婚禮只是一種形式,對她而言,她需要的是一個溫暖的家。有馮遠就夠了,就算他什麽都沒有,她也不會嫌棄他。有沒有盛大的婚禮儀式,對小童來說都不是一件重要的事。生活幸不幸福,與婚禮的排場實際上沒有什麽關聯。那些風光是給別人看的,小童的想法不符合北方的風俗,兩家親戚朋友都多,都一定要辦個風光的婚禮。所以她和馮遠尊重長輩的意見,反正這婚禮也不用他們操心,随老人們去張羅吧,他們兩個人覺得和自己沒什麽關系。她覺得馮遠父母就算不給兒子準備房子,她也沒什麽意見,她覺得他們兩個人将來也有能力自己買房。馮遠父母經濟條件好,他們不計較給兩個兒子買房子,小童覺得來日方長,也沒有提過多感謝的話。

公司在天津的分廠在籌備中,TONY将被總部派去天津公司駐廠一年,等天津分廠走上正軌後,他再返回深圳工作。他要兼顧深圳和香港的公司,還要每個季度去美國總部開董事會,不可能長期在北方工作。之前小童已經和TONY去過天津的新廠兩次,對那邊的情況有了一些了解。萬事開頭難,新廠那邊千頭萬緒,設備在安裝中,人手不足,一時招不齊适合的人。天津地價相對于深圳,要低很多,天津廠區的規模是深圳工廠的幾倍,未來公司将在北方拓展業務。公司有幾個大的客戶在天津和北京附近,開設分廠的目的是為了給北方客戶提供更好的服務。TONY有意讓小童和他同去天津的新公司,一方面幫他,另一方面他希望小童兼任人事主管,協助人事經理快速招聘到适合的管理和技術人員。TONY是工作狂,他覺得小童也有這個傾向。她有主見、思維缜密、敬業、工作效率高、有獨擋一面的能力,協調和溝通能力也很強。他欣賞小童的工作能力,小童是他得力的助手。這個安排也相當于是給小童升職加薪。假如小童過去天津工作,她的薪水就有五位數,未來還會有公司的股票。在當時的深圳,美資公司的薪水和待遇是要高于大部份外企的平均水平。TONY知道小童是北方人,他說一年之後,由小童自己選擇是留在離老家更近的天津還是回來深圳公司。小童說考慮一下再答複他。

與此同時,馮遠提醒小童,他和她的三年之約到期了而且過期了。他頗嚴肅地在電話裏說他在老家孤苦伶仃,形單影只。問小童是不是冷血,根本不想他,只想着工作賺錢,他說他不要小童準備任何嫁妝,問小童是不是還缺錢買衣服、買鞋、買包、買化妝品,他問小童還差多少錢,他把□□寄給小童,如果還不夠,他以後慢慢存,他一天也不能多等了。小童被他逗笑。

“你就扮可憐吧,你在老家有那麽多同學、同事。一大票的酒肉朋友,你都忙不過來吧,還會孤苦?有沒有過于寂寞和哪個女同事眉來眼去,日久生情?”小童挖苦他。

“你讓我好好想一想有沒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他扮認真。

“還有,我最近經常孤枕難眠,你說我會不會得抑郁症了?”馮遠又扮可憐。

“無聊。”小童罵他。

形單影只的,是小童吧?在異鄉的七年,她是那麽孤單。尤其在她冬天感冒發燒,昏昏沉沉睡在床上時,還有每個月那個麻煩的老朋友定期到訪肚子劇痛時,她是多麽希望馮遠能在身邊陪她。哪怕只是倒一杯熱水給她,她也會覺得溫暖。她的媽媽,甚至于從未給她講過月經這回事,她初二下學期第一次來月經時,完全都不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以為自己生病了,褲子弄髒了,床單也弄髒了,還是爸爸去她房間拿報紙時發現了情況,告訴了媽媽,媽媽聽到後也懶得管她,她也沒有告訴過小童怎麽處理。小童是後來從同學那裏了解到這是怎麽一回事,那個年代,多少小童這種無知的少女啊!那時對于男女之事,更是不知道所以然。

小童的媽媽十一歲時父親去世,外婆重男輕女,待女兒不好。童媽的心理不太健康,脆弱而自卑,她沒讀過幾天書,童爸是大學生,她總覺得童爸認為她沒文化。因為自卑,脾氣上卻不想輸了氣勢,所以罵起童爸來,向來口無遮攔。她結婚以後,和童爸的感情一直不合,多年以後,小童聽爸爸喝醉酒後無意中提起過,在童媽之前,童爸有一位青梅竹馬的女友,都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後來因為童爸家裏無父無母,經濟條件不太好,女方家長不同意把女兒嫁給他,他們分開了。童爸和童媽是經人介紹認識的,閃電結婚,彼此缺乏了解。婚後童爸不喜歡童媽的性格和脾氣。也不喜歡她每天不停把自己家的一切東西明着暗着往娘家搬。童媽覺得童爸對她不夠體貼,愛喝酒,不做家務,他們多年來一直為這些事吵架。任何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成為他們吵架的□□。然後童媽如數家珍把數年的事情一件件拎出來吵。小童不喜歡那個沒有愛的家。小童媽媽認為她自己生活一直不幸福。在小童看來,她的媽媽不懂得如何關愛家人,她所說的不幸其實是她帶給那個家庭的不幸,父親和她結婚,不考慮她的家庭條件,不考慮她只讀了小學的文化程度,無非是只想找個平常的女子,平穩過完他的一生,卻沒想到,這一點小小的願望也落空了。很多人,與不愛或者并不深愛的人,也可以柴米油鹽、舉案齊眉過完一生。

多年以後,小童想明白,外婆也好,爸爸也好,他們喝酒,都是為了排解心裏郁積的苦悶。并非因為酒有多好喝。只是在似醉似醒間,可以暫時逃離周邊苦悶而無望的生活。

童媽的暴躁讓家裏沒有安寧。家裏的電視永遠是開着的,童媽做完家務後永遠坐在電視前織毛衣。織完一件又一件。新的織好了,可能把前些年織的穿舊的毛衣毛褲拆了,換個花樣再織。她從未像別的媽媽那樣,摟着兒女給他們講過故事,詢問他們愛吃什麽給他們做什麽,而是她做什麽飯菜,別人愛吃不吃。她也沒有習慣和家裏人親密地交談。她總是帶着一股怒氣,在廚房做飯,在陽臺洗衣服,在房間裏燙衣服,要麽就是坐下來看電視,織毛衣。她總是在忙這些。

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原生家庭,無論她多麽努力要逃離,卻終究因為各種藕斷絲連逃脫不了。小童希望自己将來的家不管缺乏什麽,都不可以少了愛和溫暖。

如果不是因為遇到馮遠,小童很可能一直留在南方工作,只是因為不想回家。

馮遠差不多每天晚上打電話給小童。小童沒有理由再和馮遠提延期,她之前已經違約,從一年拖到了三年。她知道如果她敢再開口提延期,以馮遠的脾氣,一怒之下就真的會飛過來抓她回去。她也一直沒有把公司想派她去天津這件事告訴馮遠。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取舍,她覺得沒必要提。加上小童身邊的朋友都認為她應當回老家結婚,而不是繼續在外漂泊。

MIA和男朋友在大學相處四年,算不上感情不深,畢業一年以後,只是因為分不到房子這一件事男朋友就先提出和她分手了。可見生活多麽現實,原本以為無限美好的愛情抵不過一套真金白銀的廣州市區的房子和所謂的廣州戶口。不只是女人貪慕虛榮或者是貧窮無依時容易變心,有時男人比女人更加現實。堅守愛情,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MIA在老家并不是找不到工作,她的家境很好,父母和姐姐都在政府部門工作,是公務員,她可以在家裏找到輕松高薪的工作。她家裏的幾套房子也都是在市中心很好的位置。當時北方省會城市同等地段的房價,相當于廣州市房價的一半。畢業時,MIA的家人并不同意她為了男朋友跑到廣東去工作,認為她舉目無親,以後可能會有諸多不可預見的困難。愛情并非生活的全部。年輕時的MIA聽不進去這些,和父母吵了很多次,一無反顧地堵氣轉身跟着男朋友跑去了廣州。在廣州找工作不順利,男方的家長就開始反對他們繼續交往。MIA雖然相貌沒有小童那麽标致出衆,身材沒有小童那麽玲珑有致,但她很有才華,英語、德語都很流利,工作能力比小童更強,以她的能力和條件,找個有房有錢的人結婚,只要她想嫁,根本不是難事。追她的人也不少。只是第一段感情她投入太多,她是奔着結婚去的,卻遇人不淑。MIA和男朋友分手後心灰意冷,後來一直沒有再談男朋友,一直單身。她說她的心态是千帆過盡,一片凄涼,她已經沒有興趣和激情再進入另一段感情。MIA說她不想回老家被父母唠叨,過幾年再說。MIA離開日企以後,去了珠海的一家德國公司,薪水翻了幾倍,在讀在職的MBA。但她一直勸小童回老家和馮遠結婚,早點生個孩子。她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別和我一樣。我以後确定是選擇單身了。你們七年不在一個城市,還沒有分開,證明這份感情已經經歷住了考驗了,再拖,你們可能就沒有結果了。”小童明白,假如有一天,她和馮遠分手,她的選擇會和MIA一樣。她也不會再找個人,将就着一起生活。就像小時候過年前爸爸帶她去商場買新衣服,她只買她一眼看中那件她最喜歡的衣服,往往她看上的那件會比左右兩旁另外幾件同類衣服貴一些,她可以不買,但一定不會退而求其次,去選擇在別人看來差不多的另外一件。在這一點上,MIA和小童是同一種人。

七年,以馮遠的條件,他确實分分鐘可以找到不錯的女朋友。聽公安系統工作的老同學說馮遠那個處的處長的女兒對他一直很傾心,想方設法接近他。她和他還是大學校友。小童知道,假如馮遠選擇那個女生,對他而言,那未嘗不是一片光明的大好仕途。而且據說那個女生雖然相貌和小童比有一些差距,長得也不算差。小童想,就算那個女孩子自身條件再平常,只要家世好,在北方的擇偶标準中,這都是金光閃爍的誘人條件。她想到此,确實有些落寞。這種事情,馮遠不會主動和小童提,如果他不提,小童也絕不會主動去問。馮遠知道在這一方面,小童非常小氣,當然所有女生在這一方面都不可能大方。當年他曾和白青那一兩個月的交往,小童已經很耿耿于懷了。

馮遠和小童以前是高中同學,他們的同學又基本上都在老家工作,小童可以說在馮遠身邊有很多眼線。盡管她從不會主動去打聽馮遠這方面的消息。但八卦的老同學們,總會定期在電話裏主動和小童彙報馮遠的風吹草動。如果這事情讓馮遠知道,他一定會去罵那些美女同學八卦了。馮遠太出衆,小童對他,實際上一直也并沒有那麽放心。她的高中同學小玉在電話裏和她說過,高中也好,大學也好,班裏談戀愛的那些情侶,現在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基本上都分開了,也有的一畢業就結了婚,不到一年又閃電離婚了。她說算來算去,小童和馮遠離得最遠,不在一個城市,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最後也會分開,卻沒有料到,這麽多年過去,他們竟然是班裏僅存的碩果。小玉說,她其實以前也覺得馮遠有點油嘴滑舌,不太靠譜,小童不愛交際,太單純,怕管不住他。但是沒想到他對小童這麽多年很專一,她和同學都沒聽說馮遠和小童交往以後,還和別的女生有什麽牽扯。小玉說聽說美女白青在大學還是一樣朝三暮四,沒有固定的男朋友,不知道她工作以後有沒有什麽變化。白青的朋友緣份,可能在男生那裏用得太多了,她一向無暇和女生交往。小玉畢業後先在老家的一家雜志社工作了一年,當美編,後來去了本市的一所大學當美術老師。

畢業三年,小童因為工作很忙,外企春節的假期很短,票也不好買,估計去了路上時間,在家待不上三五天,她沒有回過老家。她把存下的錢大部份寄給了父母,希望在經濟上可以幫助家裏一些。雖然她知道父母實際上并不缺這些錢,他們經濟狀況挺好的,只是她覺得這樣心安一些。小童媽媽收到錢是很開心的,但也總不忘提醒小童,她某同事的孩子,在北京的寄了金項鏈給家裏,還有哪個同事的女兒結婚了,男方家給了幾十萬的財禮錢,某某同事的女兒給弟弟買了房子等等。小童聽她說這些,非常反感,心裏好不容易聚起的一點親近之心,登時灰飛煙滅。她不想說刻薄的話傷害媽媽,畢竟她是長輩。童媽自小家庭經濟狀況不好,她一向節儉,愛錢如命。小童替父親難過,他找了這樣的人給自己當媽媽。不僅僅女怕嫁錯郎,男人何嘗不是一樣?

小童存下的另外一些錢,她想将來回老家時找不到工作的時候備用。她不想用父母或者是馮遠的錢,盡管爸爸和馮遠都說可以養她。他們能夠有那句話,她已經很感動。

三年裏,馮遠到過廣東兩次來看小童。一次是他們大學畢業後,上班之前的那個暑假。另一次是他們畢業一年多,小童換了工作之後,馮遠到廣州出差,順路來深圳看過她。馮遠的工作很忙,又在讀研,他也沒有太多假期。工作以後,兩個人的假期都沒有多少。

第二次見面之後的半年多,馮遠去成都出差,小童請了三天假,加上周末,一共有五天時間。她下班後坐當天最晚一班飛機去了成都,一個多小時之後和馮遠在成都相聚。半年多未見,他們覺得像是隔了幾年。思念的感覺讓小童覺得心裏隐隐作痛。馮遠沒想到小童能請假去看他,非常驚喜。他們晚上在春熙路吃小吃,吃火鍋,周末去了同事推薦的成都附近的海螺溝。同事說那個溫泉特別好。小童在深圳時提前一周報了一個海螺溝短線游,海螺溝是形成于一千多年前的低海拔的現代冰川,景色很美,離成都的路程卻不算太近。他們跟着導游,坐大巴游覽沿途的風景,一路是川西的怡人的山川美景。可惜時間太短,他們沒時間去成都周邊更多的景點。他們最喜歡的,是在海螺溝千年冰川映襯的半山上泡天然溫泉。當時不是旅游旺季,人很少。偌大的溫泉只有幾個人,他們覺得過了幾天神仙一樣的不被打擾的逍遙日子。馮遠說以後他們找時間再來四川,他們都喜歡西南的景色。團裏的陌生人,都用羨慕的眼光看這對年輕的情侶。小童覺得馮遠穿什麽衣服都很好看,他穿休閑裝飄逸時尚,穿西裝俊朗挺拔。小童不愛打扮,不上班的時候一定是休閑裝,她外出時最愛穿的是T恤和牛仔褲。

馮遠自幼擅長與人交往,和帥哥導游一見如故,一會兒給導游送水,一會兒幫導游提東西,得空時還一起講笑話,別人還以為他們早就認識。導游一路上也特別照顧他們,總是把最好的房間悄悄留給他們。

“看不出你還有這本事。自來熟。在單位是不是也經常對女同事獻殷勤啊?”晚上小童取笑他。

“那你就錯了,是女同事對我獻殷勤。”他終于招認了。馮遠被小童打了幾拳,他卻順勢用力捉住小童,找她報仇,小童發現自己真的是沒事兒找事兒,明知道他狡猾,鬥不過他,還要自投羅網,惹火上身。某人趁勝追擊,攻城掠地,變本加厲,小童幾個晚上被他折騰得睡不安穩,求饒都沒用。

“你明白我說的形單影只,寂寞難耐是什麽意思了吧?我要每天晚上,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你,你要把欠我的補給我,我還要收利息......”馮遠吻着小童啞聲說。小童已經沒有力氣答他,只能任他索取。

七年,他們聚少離多。兩地的路途太遙遠。工作以後,沒有太多和太長的假期。小童知道,馮遠已經為她付出了很多,家裏人也給了他很大壓力。他的父母也在催他結婚。距離和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人和事。小童這幾年在外面遇到很多追她的人,有和她一樣年輕的白領,也有工作接觸認識的經濟基礎很好的所謂成功人士。他們有時會在小童上班時打電話給她,有時會突然在她下班時,在公司樓下等她,想請她吃晚飯,想和她交往,小童直言她有男朋友了,不拖泥帶水,一句話擋回去,從不赴約。小童不是那種貪戀浮華的人。有馮遠,她覺得足夠了。和那樣的人彼此深愛過,她沒打算過移情別戀。

工作的事情,小童考慮了幾天,沒有和馮遠談,還是寫了辭職信和TONY辭去了工作。TONY了解到小童要回老家結婚,他覺得失去了個得力的助手,感到惋惜,但也沒辦法不同意。他說很遺憾公司在小童的老家沒有分公司,那樣她就可以繼續在公司工作。他寫了一封推薦信,希望對小童将來找工作有幫助。他是小童遇到的最紳士的老板,之後她沒有再遇到過比TONY更優秀的上司。

在離職前的一個月裏,小童把租的房子轉讓給了同事,家具什麽的都送給同事了。她把一些舊衣服,送給了小區裏的清潔工。她只帶了一個拉杆箱,買了幾份給馮遠還有自己家人的禮物,給馮遠和自己的禮物是一對天梭的機械情侶表,價格在小童能承受的範圍內。訂好機票,和家人還有馮遠說好了航班時間,馮遠說來接她。臨行前小童和人事主管TINA,也是她在這家公司最要好的朋友一起在機場吃了午餐。TINA比小童大幾歲,還是單身。她一直勸小童回老家結婚,她說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幸福比事業更重要。錯過了,就真的是錯過了,沒辦法從頭再來。在這一點上,TINA和MIA的看法一致。

小童在機場和TINA告別,MIA在珠海工作,周末上課,在電話裏和小童告別了,沒時間來深圳送她。小童在心底裏揮手告別她生活了七年的廣東,有留戀和不舍。這裏有她走過的熟悉的街道,也有她忘不了的朋友。她來的時候19歲,離開時已經26歲。

“少小離家老大回”,以前的鄰居和同學不至于相見不相識,卻不知為何真的的有近鄉情怯之感。飛機在老家降落時,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小童覺得有恍然如夢的感覺。七年,真的這麽快嗎?下一個七年,她會如何呢?

回到老家時是九月底,天已經有一點涼了。取完行李往外走,小童遠遠就看到高大的馮遠站在安檢外向她微笑招手,他穿着件米色的風衣,手裏還拿着一件厚外套。估計他怕小童看不到他,拿了條紅圍巾在手上舉着,他把外套給小童披上,給她圍上圍巾,接過她手中的拉杆箱,摟着她的肩向機場外走去,邊走邊問小童冷不冷?餓不餓?最想吃什麽?

到了周一,馮遠第一件事是拉着小童去民政局辦了婚姻登記手續。他說這樣他們就可以合法地住在一起了,免得小童爸媽不同意。他說他爸媽不在意。他們的房子已經裝修好,所有用品都已經齊備。小童不想馬上辦婚禮,她說等找到工作,穩定一點再說。他們辦完登記手續,小童對馮遠說:“你好像把中間的程序都省略了,給我戴了個戒指,就算訂婚了,也沒求婚,直接就登記了。然後我就和你住一起了,我是不是很傻啊?”

“現在後悔來不及了。你想要什麽程序,我慢慢補給你。”馮遠無賴地說。

接下來的日子,小童和馮遠一起參加他的各種聚會,他把她介紹給他的親戚、同事、同學。馮遠向來喜歡熱鬧,朋友多,愛交際。小童随着他,漸漸融入那個她闊邊已久的城市。離開七年,老家變化不小,已經變得有些陌生了。小童在一點點回憶起以前在這座城市生活時的點點滴滴。因為馮遠一直在這個城市,她覺得不曾遠離。假如她不曾在年少時離開過故鄉那麽久,是不是體會不到七年之後歸鄉的那種眷戀之情? 假如她不曾離開,是不是不會發現,她對父母和弟弟,還有不深不淺的親情?假如她不曾和馮遠分開過那麽久,是不是感知不到他們之間的這份守望和真愛?

四個月之後,小童在老家找到了一份工作,公司在開發區,離小童父母住于市中心的家有一個小時的車程。是開發區的一家合資企業,她的職位是行政經理,有公司班車可以坐,很方便。能找到這份工作,她的工作經歷還有上司TONY給她的那封推薦信起到了很大作用。薪水比深圳少很多,但小童覺得夠了,她很滿意也很踏實。

之前,她之所以不讓馮遠放棄老家的工作跟她去深圳,是因為她覺得,在深圳,馮遠沒有人脈,他是學法律的,一切從頭開始,他會過得很辛苦。深圳是一個适合年輕人的城市,生活節奏很快,在老家工作過的人過去那裏不會适應。馮遠的父母不想他走遠,小童也不想馮遠的父母難過。小童自己的父母也在老家,将來她還是要照顧他們的晚年。弟弟那個人,自己的生活都過不好,估計父母也指望不上他。她始終還是要回到老家,只是遲早的問題。

一年以後的十月,小童回到老家一年了,他們結婚了。婚禮盛大、熱鬧。新娘新郎讓衆人賞心悅目。兩家老人都很滿意。馮遠和小童都是27歲。馮遠是一月的生日,小童是十二月的生日。他們的新家,離雙方的父母家都不算太遠,在同一個區。

馮遠和小童兩個人,成長的家庭背景不同,性格有很多差異,喜好有很多不同。小童之前擔心過,他們未來生活在一起,會有很多分歧和不适應。她也擔心過馮遠相貌出衆,可能桃花太多。小童是個有些悲觀的人,她總會把很多事情的反面思量一下。過了一段時間,小童覺得他們一動一靜,倒也和諧。最主要的是,從小童回老家以後,馮遠什麽都遷就她,一點脾氣都沒有了。結婚以後,他更是變成一個特別好說話的人,小童不喜歡也不會做飯,他就帶着她每天在外面各種餐館吃飯,吃川菜、吃湘菜、吃粵菜,甚至于吃街邊燒烤或者是小吃。吃得不想去餐館吃時,馮遠就任勞任怨地買菜進廚房去做,小童幫他洗菜,給他當幫手。他看到小童的表情,說他們兩個人有一個人會做飯,餓不着就夠了,告訴小童不要不好意思,沒必要學。大不了還可以回爸媽家去蹭飯,他們巴不得他們天天回去吃飯。兄弟倆都沒和父母同住,他們很冷清。可小童是不好意思天天跑去他家蹭飯的。她可不想被公婆嫌棄。她也不想回自己家,和自己父母始終隔着一層東西,沒辦法親近。她的媽媽廚藝非常一般,小童的印象中,媽媽做的菜,好像沒有什麽是她離家以後特別想念的。爸爸不進廚房。這也有一點好處,想不起什麽好吃也就少了懷念。小童在外面那些年吃的真的是很将就。她不挑食,一切都是最簡單的。青菜香菇面,番茄炒蛋,青瓜炒蛋。她一個人吃飯時,怎麽簡單怎麽吃。只要保證基本的營養搭配就好。回到老家後,小童一直和馮遠住在一起,經常看着他在廚房熱火朝天,忙上忙下,不知不覺中慢慢也學會了做飯,确實是看也看會了。用馮遠的話說,小童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有時小童居然會嫌棄馮遠做的魚,燒的牛肉沒她做的好吃了。

有一天吃晚飯時,馮遠很鄭重地倒了一杯紅酒,雙手端給小童,邊和她幹杯,邊一本正經地說:“寶貝,咱們今天慶祝一下,我終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慶祝什麽?”小童疑惑。

馮遠一指桌上的菜,小童的笨腦袋才想明白,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在廚房裏忙上忙下的那個人已經變成她了,馮遠不知從哪天開始已經退居二線,氣定神閑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他的報紙和書了,他只需要等着小童喊他開飯,再進廚房去端菜、盛湯就行了。他經常很真誠、很由衷地在吃飯時贊小童做的菜好吃。周末還呼朋喚友來家裏聚餐,家裏一到周末那個熱鬧啊。因為他們家的菜好吃,馮遠的性格又喜歡熱鬧,同學和同事都喜歡來他們家聚會。

有一天小童邊看書邊對馮遠說:“我發現我現在比以前愛熱鬧了。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以前放假時可以整個星期不下樓,在家看書的。”

“近朱者赤,寶貝你忘了我高中時和你同桌時說的話了嗎?”他還記得那筆帳。

這回,他是朱,她是墨。好吧,小童心裏已經了然。究竟誰比誰更聰明?誰比誰更有遠見卓識?她終于是想明白了。

結婚一年之後,小童開始熱愛看菜譜和美食節目,當她開始成為烘焙發燒友時,兩家人的生日蛋糕和面包都找她定制了。她的廚房,用馮遠的話說,已經升級成SUPER實驗室了。各種複雜的工具、模具。冰箱裏裝滿了各種烘焙的食材。她已經沒時間和馮遠一起打游戲,馮遠打游戲時,她有時看兩眼,就去琢磨點心的配方,或者在廚房烤面包。

“寶貝,我們以後換房子時,我給你裝修一個超大的廚房。一定放得下你所有的裝備。”馮遠邊吃牛肉幹邊對小童說。小童開心地抱着他,親了一下他的額頭。

“寶貝,十一我們去九寨溝吧!十月份那裏最漂亮。等以後有孩子了,短時間就沒時間出去玩了。我哥和嫂子說的。”馮遠說。

“我不想那麽快生孩子。我還沒長大。”小童賴皮地說。她發現她的臉皮也越來越厚了,真是近朱者赤啊。

“我也不急。我們這樣多好。不過你想要的時候告訴我,我一定盡職盡責讓你滿意。”馮遠不以為然地說。

小童發現,她的臉皮還沒有某人的厚......

馮遠哥哥的兒子壯壯已經六歲多,小學一年級的小帥哥,他每次來叔叔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冰箱裏翻好吃的,他愛吃小童烤的牛油曲奇,走時,他一定堅持把沒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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