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十一)

燈滅的很突然。

展昭記得燈滅的前一刻,服務員那詭谲莫變的眼神像X光似的在他身上來回的掃射着,仿佛他有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

心裏明明尴尬的很,卻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偏偏姓許的一臉熱切樣的,兩只眼裝着探照燈似的盯着他,一臉期待的模樣就他一個腦袋兩個大。

這要再不明白姓許的什麽心思,展昭就真懷疑自己腦袋被門擠了。以往見客戶的時候也曾發生過女方見到他之後就立刻抛棄了原來的相親對象,專攻他的事情。可是這一次居然是個男的……

展昭并不歧視同性戀,畢竟喜歡這件事半點由不得個人。可是自己成為這其中的一員,他活了這二十三年,可從沒有想過。而且面對面前的男人,他是完全沒性/趣……

可是這人又是自己的客戶,如果就這樣當面拒絕,似乎又不太好……

遇到這兩難的尴尬境界,沉默片刻,展昭來不及多想就抛出“上洗手間”這麽個俗爛的借口。只是他才站起身來,頭頂漂亮的水晶燈突然“啪啪啪”的連碎了許多盞,濃稠的黑暗籠罩着四周。

玻璃渣片飛濺的到處都是。

女人的尖叫聲在陡然黑下來的房子裏顯得格外的清晰刺耳,驚慌失措的腳步聲,摔倒聲也是絡繹不絕。

似乎有風湧進這隔絕了窗外一切風景的屋內,細微的咔擦聲音夾雜在這些絕望驚恐的叫喊聲中,漸漸的飄遠。 展昭一愣,身子卻條件反射的順勢向右手邊撲了過去。下一秒,只聽到“嘭”的一聲巨響,似乎是搖搖欲墜的吊燈不堪風吹折磨的掉了下來。而掉下來的地方正是展昭先前站的地方。

幸虧他身手敏捷耳朵靈敏了些,否則被這吊燈砸到,不死也得脫兩層皮肉。死裏逃生似的抹了抹額頭沁出的汗珠,原本還有些茫然的目光立刻變得警惕而深邃,一瞬不瞬的打量着這伸手不見五指的空氣,耳朵卻是聽得更加的認真的仔細。

微喘着氣,展昭喊道:“許先生?許先生?”

一連喊了兩三聲也沒有聽見回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錯覺,好像連那些尖叫聲也變得模糊不清。

腦海裏又想到前兩天的那次莫名其妙的經歷,也是這樣黑的環境裏。

火光,疼痛,仿佛從全身的每一個毛孔裏侵入肌膚骨肉之中,條件反射的疼痛順着脈絡流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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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瞬間弄濕了白色的襯衫。

這是骨頭裏都帶着的疼,逃都逃不掉的宿命一樣。

“呼呼——”

喘息聲也不知不覺的加重起來,在這樣漆黑的環境裏格外明顯。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疼痛的緣故,展昭發現自己的雙手似乎不受控制的抖動了起來。想要握拳,十指卻僵硬的如同石化一樣。

“該死!”

只是來見客戶怎麽又會出現這種情況,這莫名其妙的讓人恨不得昏死過去的疼痛,到底為了什麽?難道他此時還是置身在夢裏?

可是這突然襲來的疼痛根本不是做夢能做出來的,這實打實的痛實在讓人難耐。展昭甚至覺得自己的耳朵出現了耳鳴的情況,因為在這黑的連窗外的霓虹燈光都瞧不見的屋子裏,他竟然聽見了腳步聲。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慢慢的向他跑來。

沒錯,就是用跑的。那仿佛賽跑選手節奏一般的鞋子落地的聲音那麽清晰而明朗的在他的耳朵裏打着轉兒。

“噠噠噠、噠噠噠——”

冷風迎面襲來的瞬間,大腦甚至還來不及思考,展昭就被撲了個滿懷。懷裏的嬌小身影受了驚吓般的瑟瑟發抖。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香味在身影攥住展昭衣服的時候竄進他的鼻子裏,隐約泛着淡淡的陰冷氣息。

不對,應該是從水晶吊燈炸開的時候開始,四周的溫度就在持續下降。只是剛剛一直被疼痛困擾着,所以才沒有心思注意這些。

若是一般人,懷裏突然撲進個溫香軟玉,就算不覺得天下掉餡餅了,沒有那份竊喜,也都會覺得奇怪吧?可是展昭一心想的卻是:奇怪,疼痛消失了?而且拳頭竟然能握起來了?

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另一場錯覺。

懷裏的人攥緊他的衣服,帶着哭腔一樣,哆嗦着斷斷續續的對他祈求道:“求求……你……救救我……”

年輕的女人的聲音,只是顫抖的聲音裏隐含着巨大的恐懼,好像遇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一樣。

崩潰的啜泣聲在耳邊萦繞不散。

這聲音雖小,卻足夠引起展昭的注意。只是等不及他再細想什麽,不遠處突然亮起一片刺眼的光芒。那光芒仿佛閃電劃破烏雲一般,淩厲狠絕。光芒之後是會出現什麽,展昭不知道。

饒是他也看得心悸不已,更別提是懷中那個身材嬌小的女人。

所以他幾乎沒有怎麽想就拉着女人的衣袖,帶着她開始了逃亡。逃避那催命一般的奇怪的光芒。

只是,說來也怪。無論展昭帶着她跑往何處,那光芒總是在身後開出朵花兒似的,令他們的逃亡無所遁形。

最後,也分不清是誰帶着誰跑,展昭有意識的時候,自己已經跑進了一間空置下來的儲藏室內。身後的儲藏室門“啪”得一聲被甩帶上了。

四周本就安靜的可以,展昭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快過一下的有力跳動着。顧不得擦着額頭上的汗滴,展昭的注意力就被某一個方向吸引住了。

妖豔的夜色中盛開中的一匣清冷的光。

窗外的半空中竟然升起了半輪明月。銀色的月輝從半開的窗口散落下來,被窗簾截下一半,凝成了霜色。

這還是在水晶燈炸碎之後看到的第一絲光亮。身心都舒暢了許多一樣,人,果然離不了光亮。

分辨不出從什麽地方傳來的聲音,猶如鬼魅吟哦之聲,臨摹在耳膜之上,分不清說話人的心情。

“……那夜也是這樣的月色。”

經這聲音一提醒,展昭才想轉身問上一句“小姐,你還好吧”,可是一雙柔軟且冰冷似鐵的手臂纏上從他的身後纏上了他的脖頸。

展昭徹底怔愣住了,詭異難辨的香氣越發的濃郁了些,被勾住的脖頸像是被兩塊凍冰緊貼着,寒氣隐約向着腦袋灌去。那一瞬間,竟有些置身在冰天雪地裏一般,從皮肉冷進了魂魄裏。

腦袋蹭着展昭的脖頸,先前顫抖的女人無比享受般的攀着他的肩膀,嘴裏呢喃着:“果然好溫暖,好溫暖……好想……”

展昭渾身僵硬的想要掙脫開女人的鉗制,只是女人仿佛鐵柱銅汁澆灌的一樣,任憑他怎樣使勁兒就是動彈不了半分。

“……小姐……請自重……”

艱難的憋出這說不完整的話。

女人幽怨的聲音在耳邊炸開來:“你不是要幫我嗎?”

冰冷的氣息貼在脖頸上,惹得展昭一個激靈。雖然不明白女人想要他做什麽,只是他還是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當然了,有什麽是我能幫忙的嗎?”

如果展昭此時能看到女人的臉的話,就一定能看到女人眼中泛着幽冷、興奮的寒光——那是對自己獵物的渴望。

“那就乖乖讓我吃了吧。”

追着逃跑的女鬼,白雲生持着桃木劍出現在30層的時候,面前一團漆黑,仿佛堕入黑洞之內,分不清東南西北。

看到這黑洞洞的四周,白雲生皺起眉。隐約的不安在心中升騰,握着桃木劍的手猛地握緊,胳膊上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白雲生不敢置信的低語。

“這裏的怨恨竟這麽重?”

這團黑氣一般人不知道,白雲生卻是知道的。這無邊無際的黑氣實際上是怨鬼的怨恨幻化而成,普通人如果陷入其中,就會遭遇民間所說的鬼打牆,只是這裏怨氣分明強到令他神經緊繃的地步,恐怕這黑氣不僅僅是鬼打牆了。

想到這,白雲生心內更是一沉。

能凝結這樣怨氣的鬼,只怕就是白玉堂口中所說過的厲鬼了。因為剛剛那只女鬼雖然被他召喚的九雷訣所傷,損了魂體,居然還能從白雲生的桃木劍下遁逃,可見這女鬼何等的厲害。

原本以為只是一只不成氣候的鬼魅,只是沒想到,碰上的居然是一個厲鬼。平日裏,白玉堂就曾教導過他,雖然他們是天師,只是遇到厲鬼的時候,還是要量力而行。畢竟修成厲鬼道的惡鬼都是舍棄來世的輪回才能變成的。放棄一切,只換來一次機會,懷着誅殺報複的念頭前來複仇,要麽報仇雪恨,血洗人間;要麽被人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如果是往日,遇見厲鬼,白雲生還要考慮對手的能力,戰鬥值,實在力量懸殊,也可婉拒,可是這次的任務是白玉堂吩咐給他的,他非完成不可。

一咬牙,白雲生拿出羅盤定方向。手中端着的一方羅盤上,指針泛着淡淡的金黃色,仿佛一縷螢火,恰恰能讓白雲生看的清楚。只是這指針似乎受了什麽東西的幹擾而左右搖擺不定。

這裏的磁場竟強大到影響自己的羅盤,白雲生的額頭不自覺的緩緩流下冷汗。

右手握着桃木劍,左手食中二指并攏,決然的自劍身上抹過。隐約沁出兩滴血珠,沾覆在劍身上。做好準備,白雲生擰起眉頭,淩空劃出一道十字劍痕。

耀眼的光芒從桃木劍尖劃刺而出,如日月星辰的光澤滿布,破了眼前被黑暗籠罩的大廳。

光芒閃耀間,四周的空氣似乎被扭曲了一般,甚至白雲生的耳邊出現了萬鬼同哭一樣的聲音。刺耳的聲貝猶如尖銳的利刃射/進白雲生的耳朵裏。

一陣刺痛驀地躍上心疼,有濃稠的液體從耳朵內慢慢的流淌出來。不用看也知道耳朵裏流的是血水。

皺起的眉一直沒有舒展開過,雖然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疼痛而鎖緊了眉,可是白雲生硬是沒有吭聲。反而眯起眼睛,與白玉堂相似的眼睛裏盛滿了認真的光芒,仿佛之前的種種,都只是不經意的敷衍而已。

持着劍,白雲生低頭瞧羅盤。不知是不是他方才揮出的那只劍的原因,羅盤上的指針竟然定定的指着一個方向。

“東南方嗎?”幹澀的嗓音口齒不清的咬出這幾個字來,白雲生收起羅盤後就立刻提着桃木劍沖進被劍光劃過的地方。

不知道跑了多久,白雲生終于停在一間獨立的房間外。指尖輕翻,抽出一張指長的符紙,輕輕的晃了晃,只聽見“噗嗤”一聲,原本完好的符紙突然燃起了火光。就着火光,白雲生看清了門檐上挂着的牌子上寫的字——儲藏室。

幽冷的寒氣即使是面前這扇厚重的房門也遮掩不住的,這是厲鬼身上散發的溫度,這是……死人的溫度……

盯着那三個字看了兩三秒,白雲生又一次握緊手中的桃木,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氣,只見他突然将劍高高的舉起,對着那扇門低吼道:“嗬——啊!”

伴着這一聲,淩厲的劍光向着儲藏室的大門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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