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栀殇(4)
? [撄寧78·栀殇]
六月份，藍若栀與殷翊舉行了婚禮。那是場轟動S市的盛典。
新人顯赫的家世令這一則消息傳到世界各處，報道鋪天蓋地。
雖說儀式現場浮華盛大，喜宴會場卻如藍若栀想象中一樣冷清。殷翊掌握家族的權利後不久，殷家分家，因為殷翊的冷漠以及這個家族自身的缺陷，宗族間關系日漸疏離。擔任花童的小殷律由管家先生率先帶回了家。喜宴上，染谷由依與尹樹修自然到場，客人還包括明家夫婦。
眼前硬漢式的明清與溫婉的古典美人杭棋似乎不太搭調，不過在席間親眼見證了杭棋一派優雅地指點明清夾菜，明清面容冷峻動作卻毫無違抗，藍若栀深深感到：人不可貌相。
杭棋注意到年輕的新娘直視自己的目光，面對藍若栀揚起優雅的笑容。
而事實是，因為不便讓藍若栀接觸黑幫的事宜，尹樹修強忍着沒有借機調侃杭棋翻天覆地的改變。當年與明清一道浴血而戰的女殺手，如今換上素裝竟然可以這般書卷氣！那個毫不客氣對明清拔槍，結果只是令明清陷入愛情甚至婚姻的彪悍女性，在轉型成為“企業家夫人”的道路上一帆風順。
那道得體的笑容足以藍若栀心底泛起不小的崇拜之情，這時殷翊輕輕握住了藍若栀的左手。
目光相觸間，藍若栀對殷翊俏皮一笑，将交握改為十指相扣。殷翊的眼中流露出訝異竟染紅了臉頰別開眼，藍若栀一時為此感到心疼和愧疚。那一刻，藍若栀明白，自己對這位沉寂的青年産生了真正的愛意。
離開前，染谷由依抱住藍若栀說：“一定要幸福。”藍若栀靠着染谷由依的肩回抱應聲。藍若栀回頭，對上殷翊的目光。殷翊微微揚起嘴角，眼裏的沉邃添了柔和，仿佛閃着星光。
我們一定會幸福。藍若栀心說，希望阿晖也能得到他應得的那份幸福。
寡言冷淡的青年幾乎把一生所有的溫柔都付與了這位體弱多病的女子。每一次觸碰都小心翼翼，如同對待一件稀世珍寶，藍若栀在這份愛與珍惜裏得到滿心的感動。
婚後不久，殷翊與藍若栀帶着殷律一家人搬了新家。權全由藍若栀負責設計裝修的屋室展現出大氣雅致，同時是個溫馨的居所。
幾年後，藍若栀堅持要求為殷翊生下孩子，殷翊的擔憂遠多于喜悅。經過九個餘月的漫長等待，殷翊的心情從不安到企盼到驚慌，所幸最後母子平安，從此家中多了一位名為殷寧的新成員。
那幾年是殷翊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回到家，可以看見微笑等待自己的妻子，課餘守在弟弟搖籃邊的長子，嬰兒床裏小小的嬰孩揮着小手笑容燦爛。由妻子親自設計裝潢的家是殷翊最安心的歸所，由她所帶來的溫暖和快樂深深傳入殷翊的心底，留下烙印。
然而生活的裂隙卻不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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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殷寧漸漸長大，藍若栀心裏隐隐擔憂。藍若栀自知自己的身體狀況，越來越虛弱的自己與日漸成長的孩子之間有着不可調和的矛盾，藍若栀乞求上帝給自己更多時間，讓她能夠陪這個孩子更久，讓她能夠陪伴殷翊更久。藍若栀感謝殷翊的溫柔和愛，不希望對這個人造成傷害。
藍若栀每天都會将孩子抱在懷裏親吻他的臉頰嘆息：“小寧啊，快快長大吧，我想看到小寧長大的樣子。”
某日，當醫生開出一份病情報告，藍若栀終于決心設計自己的墓園。
當時快五歲的殷寧坐在高凳上趴在桌旁，歪着小腦袋詢問：“媽媽，你在畫什麽，好漂亮！”
無須對這樣年幼的孩子解釋死亡。藍若栀笑嘆：“是一座花園哦，這裏種滿花，花盛開着很熱鬧，人就不會寂寞了。”小殷寧漂亮的眼睛閃亮着看着藍若栀嚷道：“媽媽，我會陪着你的！媽媽不會寂寞的！”藍若栀心生無奈，柔聲道：“我可不要小寧陪我住在這花園裏。”
嬌巧可愛的孩子故作不滿嘟起小嘴，藍若栀眯眼放下筆撲起傾身，笑着把孩子攬入懷。小殷寧一掃負面情緒，小胳膊抱住母親的頸脖，依戀地靠着母親的臉頰。藍若栀合眼輕喃道：“小寧、小寧，媽媽愛你。”
然而破壞一切平靜的不是自然病痛，而是人心的貪欲。
2185年10月的一天，半個月以來殷翊都在外忙碌，殷寧雖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更沒有發脾氣，眼底還是有幾分失落。為了安撫見不到父親的殷寧，藍若栀帶着孩子外出采風。
一路上孩子一如既往的乖巧，母子兩度過了愉快的一天。回家時，藍若栀牽着殷寧的手走在林蔭路上。行道樹樹杆挺拔，枝幹優美。藍若栀向小殷寧說明這些樹的基因受了改進所以不會落葉時，一輛車駛過，停在母子兩的前方。
車上沖下幾個蒙面人，粗魯地拉扯母子兩，把他們推搡進漆黑的車中。藍若栀沉着配合，竭力護着殷寧。小殷寧迷茫地看着母親，藍若栀柔聲安撫：“別怕，小寧，沒事。爸爸很快就會來接我們回家的。”小殷寧乖乖趴在藍若栀的肩頭，不哭不鬧。藍若栀抱緊殷寧，一時也不知自己該怎麽做。
母子兩被輾轉關進一間廢棄倉庫，周圍堆放的被遺忘的貨箱散發出陳腐的氣味。藍若栀數着攜帶的藥瓶中僅剩的藥片，懊惱沒有及時補充。
被關在此處的母子兩無人問津，藍若栀與殷寧靠随身攜帶的糖果充饑。幾天後藥片食盡，藍若栀心中漫出絕望。病痛折磨中，藍若栀察覺到自己即将撐不下去，柔聲對殷寧說：“媽媽累了，小寧乖，媽媽睡一會，好不好？”
藍若栀合眼前看見年幼的殷寧捂住嘴認真點了點頭。
小寧，對不起……阿翊……永別了。
藍若栀強忍着沒有流下眼淚。
這是藍若栀對殷寧心靈最後的守護。
（六）尾聲
災禍發生後，失去藍若栀的殷翊回到空蕩的家中，殷翊心想，也許自己的餘生都将在這份冷清痛苦裏度過。
殷翊決定收起屋中關于藍若栀的物品，卻不肯離開這座宅邸，藍若栀的花房也派有專人悉心打理，其間的植物生機盎然。
殷翊按照妻子的親筆設計，為妻子修建了一座墓園，這是一間花的殿堂。殷翊命人掩去所有植物的味道，只餘下栀子。妻子生前最愛的栀子。
在此之後，明清與殷翊更多地往來，尤其是明清的小女兒明妃色，常常陪伴在殷翊的身旁。活潑機靈的小女孩是個開心果，殷翊看着孩子微笑之餘，不免心痛自己下落不明、生死未蔔的次子。長子殷律在外學習，漸漸獨立的少年偶爾與殷翊聯系。
三年後，尹樹修攜長子回S市定居。尹熙随尹樹修到殷家拜訪時，殷翊見到了這位自幼天才的小少年。十一歲的小少年笑容款款，舉止得體，與散漫的尹樹修兩個樣，只是那雙眼同樣投出狡黠的目光。
殷翊找出了綁匪，卻不想這樣輕巧地懲處他。殷翊也要這個人嘗嘗失去摯愛的痛苦。
生活還在繼續，跟随在殷翊身邊、年輕的秘書顧景明為殷翊提供了許多幫助，家中的老管家盡職盡責。直到2193年2月，藍若栀異母的妹妹藍溦告知殷翊，她找到了殷寧。
事故後，藍溦以及染谷由依都在怪罪殷翊，責怪他沒有保護好藍若栀，令她這般年輕就故去。平日疏于聯絡的藍溦口氣并不友善，其言語中，次子殷寧也不肯原諒父親，不肯回家。最後，殷寧被送到R國大阪一位有名望的武者身邊教養。
殷翊獨自留守孤獨冷清的家。
五年後，殷翊得知殷寧回到Z國S市。得到殷寧的情況，殷翊特意到醫院門口探看，一時卻沒有立場接孩子回家。長子殷律為了殷寧匆忙趕回，随後又返回歐洲。當殷翊在妻子的忌日時遇見前來掃墓的少年，瞬間認定這是自己的次子殷寧。清瘦的少年有着與若栀相似的面容，然而神情疏離冷漠。原以為孩子會向自己發洩憤恨和怒火，結果孩子走到碑前僅僅哽咽着說了一句：“媽。我來看你了。”
那天殷寧沒有跟随殷翊回殷家，卻确實原諒了殷翊。殷翊感到心中的平靜。
2198年12月，在長子發來通知不久，秘書告知殷翊殷寧同意回到家裏。當時的殷翊再次感到心髒的撼動。這個孩子終于願意回家，另一頭的顧景明也不掩飾喜悅。殷翊見到歸家的次子沒有表現出更多的盛情，心底确實感到欣慰愉悅。之後，殷寧雖然不适應商業事務但是願意去龍門幫忙，殷翊雖然意外而不願最後還是同意。
從小沒能教養在身邊的孩子仍舊成長的非常優秀。
殷翊發覺生活逐漸安穩圓滿。
取出藍若栀的舊照，如今，女性溫和的笑容可以令殷翊感到寬慰。
感謝你曾給予我的一切，原諒我沒能守護你。
縱栀凋殘殇，我永遠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