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團圓飯
第九十一章團圓飯
自宮中折回,已是入夜。
晌午便聽昭遠侯一行已然回京,邵文槿兄弟二人入宮面聖,邵母就翹首盼到現在,晚飯都沒好好吃口。
席生在府門口候着,見的邵文槿,便慌忙跑在前頭報信,“将軍!夫人!大公子回府了!”
邵母就倏然起身,便是慣來冷面的邵父也難掩眼中喜色。
邵父腿腳不利索,未同邵母一道迎到苑中,便豎起耳朵聽。片刻,聞得苑中母子三人聲音,心中遂也迫不及待。
邵父性子本就急了些,明知他腿腳不便,他母子三人在苑中耽誤作何!
邵父想掙紮起身,席生見狀,趕緊上前攙他。恰好邵文槿扶了邵母進屋,邵父微頓,就将席生推開,重重咳了兩聲,繼而無事一般,正襟危坐。
不待細看邵文槿,卻見邵母眼圈微紅,邵父心底猛然一滞。
再看向邵文槿,他恭敬上前低頭行禮,“父親,文槿私自北上,還請父親責罰。”
邵父如何不曉他是私自北上西秦的,此時哪裏有心思責罰于他。方才見他上前,腿腳穩健未有異端,邵父心底才稍稍緩過幾分。本是夜裏,先前離得遠,邵父來不及看清,眼下他又一直低着頭,邵父有些急躁。
邵母不會無緣無故這般,他腿腳又沒有傷處,莫非,是眼睛?
邵父心中一凜,故作低聲喚他過來。
邵文槿擡頭,他才看見他臉上的傷疤,也是怔住。但邵父畢竟久經殺場,何種情況不曾見過,又有方才的心裏預期,就不似邵母這般深閨婦人。見得兒子眼睛無礙,只是臉上留了刀疤,猶如變了模樣,心底卻是徹底松了一口氣。
又不好表現出來,便直接問起,“臉上傷疤怎麽回事?”
“被刺客追殺,傷了臉,對方認得我,卻不認得昭遠侯,只得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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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劃的?邵父愣住,邵母有些痛惜。
邵文松從前就聽他提起過,并不意外,但此番從他口中再道出,邵文松便又想起他同阮少卿間種種,就似沉石擱在心中份外不快。
不待邵父反應,邵文槿抱拳下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文槿不孝。”
邵父眼底卻隐隐淺笑,也不多言,只道回來便好。邵母就俯身扶他,邵文槿才起身,再拜謝。
邵父也不看他,目光瞥至別處,低聲道了句,“做得好。”
竟是贊譽!
邵文松微怔,邵父素來嚴厲,莫說是贊譽,平日裏勉強過關的時候都甚是少有。邵文松目露喜色,大哥,輕喚出聲,便知父親已然消氣,邵母也才破涕為笑。邵父自然還需故作嚴肅,“臉上傷疤不重,一年半載便可消去多半!讓你娘親去請大夫來瞧。”
邵父征戰無數,過往這般哪裏見得少。邵文槿能當即立斷,順利回到南順國中,他其實高興。就好比兩軍交戰,懂得如何舍棄棄子而退守。邵文槿有這份魄力,便有幾分他盛年模樣。
邵父自然欣慰。
而邵母聽聞邵父所言,先前才将止住淚水,當下又喜極而泣。“娘親。”邵文松就上前寬慰。
邵文槿便也低眉笑開。
邵父才似随意道起,“你二人在宮中用過飯沒有?”
邵文松點頭,他是同阮少卿一道在鳳鸾殿陪陳皇後用的晚膳。邵文槿卻應道不曾。
邵父竟還高興得很,“聽聞你今日回京,你娘親下廚做了你愛吃的菜,席生去讓廚房熱一熱,文槿,你陪為父小酌一杯。”
邵文槿淺笑應好。
邵母知曉邵父定是心中歡悅,邵文松也趁勢道,先前在宮中拘謹,并未吃飽,還是娘親做的飯菜可口些。
這回便連邵父都笑開。
……
說是小酌,卻同邵父喝到夜深,父子二人都意猶未盡。
邵母邊替二人夾菜,邊是笑容款款道,“今日算是晚了些,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處,改日再做頓豐盛的團圓飯。”
邵文松只管道好,邵文槿微怔,愣愣看過娘親一眼,也應聲道好。
邵母盡收眼底。
伺候邵父歇下,又行至邵文槿苑中,輕扣房門,半晌無人應答。
喝多歇下了?略有遲疑。
邵文槿常年跟随邵父在軍中,夜裏警覺,今日父子二人雖然高興,卻未多飲,不該如此。
“文槿?”邵母又喚了聲,方才推門而出,屋內沒有點燈,是易認為歇下了。邵母掌燈,床榻上被子是鋪好的,屋內卻空無一人。
将軍府大門早已落鑰,也沒見府中小厮來報。
文槿是偷偷溜出将軍府的。
邵母略微攏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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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宮中,邵文槿和邵文松是往将軍府去,阮婉就同江離回昭遠侯府。
岔路口,阮婉正沉浸“訓斥”江離中,全然将邵文槿和邵文松抛在腦後,邵文槿啼笑皆非。
想起西秦作別,她哭得止都止不住。
剛回慈州,便聽肖躍道起江離消息,更激動得語無倫次。她有話同江離說,他也不擾她。
待得行至昭遠侯府不遠,阮婉才恍然想起邵文槿,身後卻無人跟來。
昏黃燈火下,少了一襲身影,心中就似悵然若失。三月來,她已習慣他處處同她一道。如今回了京中,她是阮少卿,他是邵文槿,哪能時時一處?
便是暖語暧昧,也是要背着旁人的。
阮婉心思微沉,踱步至府門口,守門的小厮便都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侯爺!侯爺回來了!”
“侯爺可算回來了!”
任憑昭遠侯在外如何,對府上的人卻是不差,從未有過苛責打罵,甚至護犢子得很,與京中傳聞的昭遠侯大相徑庭,府上一衆人等其實大都維護他。
聲聲問候,阮婉心中微暖,都是他侯府的人,逃亡在外,她日日想起他們。
阮婉輕笑出聲,傻丁,胖頭,楊貴……反正她記得記不得的,從明日起,工錢都翻一倍,去找阿蓮領。
楊貴等人紛紛應聲,感恩戴德。
只消片刻,阮婉和江離卻都滞住,阿蓮已經不在了。
阮婉攥緊雙手,去找阿心這一句卻如何也道不出。尚在怔忪之時,“侯爺!”葉心迎出門口。
阿心……阮婉喉間輕顫。
她若不帶阿蓮出府,阿蓮此時便該同阿心一道笑呵呵出府來迎她。阿蓮向來更笨拙憨厚些,她讓做何她便作何。哪怕當年給邵文槿的戰馬喂巴豆這些荒唐事,也都是阿蓮代勞。
阮婉不知如何開口向阿心道起。
踟蹰之時,葉心卻已撲上前來。兩人緊緊擁住,婉心中內疚傾囊而出,“阿心,對不起,阿蓮她……”
“侯爺,江大人都告訴我了。”葉心輕咛,也不作旁答,“侯爺回來便好,……”
阮婉稍許嗚咽,才從袖袋間掏出那枚絲花制的簪子,遞于葉心。
彼時在西秦,葉蓮喜歡得很,就買了一對絲花制的簪子,要和葉心一人一根。半夜逃離京城,邵文槿和江離分道走,葉蓮掉出的那枚,便被她拾起收好,原意是想重逢時給她,不想最後竟是她來交予葉心。
葉心接過,眼中朦胧就似将要看不清一般,“阿蓮知道我從小就喜歡流蘇穗子,便是簪子也都喜歡這般樣子的……”一邊言道,一邊伸手将這枚絲花制的簪子□□發髻間。
“好看。”阮婉應聲,心中就似鈍器劃過,悶得險些喘不過氣來。
……
一路逃亡,真正回到昭遠侯府,才覺稍許安穩。
沐浴時,全然沉入水中,屏息半刻,腦間的雜念也揮之不去,即便一身疲頓消散,還似心有戚戚。
明明已然安穩,躺在床榻卻輾轉反側。阿心,陳皇後……今日種種,就像胸間簇了團火焰,噬得心慌難受。
秋夜曉寒,披了身外袍起身,不想驚動他人,便倒了杯水壓驚。
稍稍推開窗戶,讓空氣透進屋中,才似緩和些許。
窗臺旁是寬敞的高腳案幾,結實可以容她爬上去,阮婉便和衣倚在窗口。明明有困意,卻還難以入眠,腦中不知思量。
偶爾清淺入眠,片刻又醒,再等入睡又不知要多長時候,只得将外袍合得更攏些。
再稍晚些,聞得苑中草木窸窣作響,阮婉微醒。
想起苑中是有狗洞的,說了幾次都未堵上,那時小傻子覺得好玩,便時常從狗洞裏鑽入,也不大愛走正門。
苑中雖有燈籠,燈火昏黃,阮婉卻看不真切。阮婉悠悠一嘆,緩緩爬下案幾去開門,要問小傻子這般晚跑來作何。
一席話到了喉間,開門時卻愕然怔住。
竟是邵文槿?
邵文槿随意拂了拂衣袖上的草葉,擡眸便笑,“下次,還是翻牆好些。”身上沾染些許酒氣,苑外時有侍衛巡夜走過,阮婉便心虛扯了他進屋。
若是被旁人看見,斷然又會将屎盆子往她頭上扣的。
邵文槿慣來是忠的,她這個昭遠侯一向是奸的,阮婉沒好氣,“先前在明巷不打招呼便走,方才去了何處陪人飲酒?”
邵文槿一手攬過腰間,俯身将她抵至門後,“方才回了家中,陪父親飲酒,不打招呼是因為稍晚會來尋你,還有何想問的?”
屋內漆黑,苑外燈火也透不進來,便全然看不清楚,只知他的呼吸就貼在她頸側耳畔處,酒氣便透着肌膚滲入四肢百骸。
阮婉心中就似揣了一只麋鹿亂竄,砰砰作響,“沒有……”她原本是想問他來這裏作何,此刻卻全然問不出來,亦或是,這個時候,該如何問?
遂而起身離開,卻貼到結實身軀,他是不準備讓開的。他左手撐住門後,她過不得,往右,又會貼上他臉頰。
分明是有意的。
阮婉只得退回遠處,邵文槿倏然一笑,便俯身将她先前位置都占據,溫柔含上她耳垂。阮婉渾身微顫,一股酥麻感湧上心頭,剛一起身,卻被他壓回門後,“那換我問,阮婉想讓我如何招呼?”
“你我二人在西秦的約定,可還作數?”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
還有我夜觀星象,可能要陣亡在四更的路上
所以,,
我去洗澡了,回來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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