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一回

虛清來時,饴糖跟展雲打得那叫難舍難分。攜三個弟子到達靈福館,手中拂塵一揚,直接阻了展雲的攻擊。清源跟着寧玄和寧和兩個師兄待在主院裏,仰着頭,見他娘親冷着臉,衣袖和衣襟都破了一大片,臉上布滿憂色。

展雲受了傷,他料不到自己會在一介靈物面前落了下風。虛清踏着銀劍擋在展雲身前,出塵俊秀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淡然。“饴糖夫人,請手下留情。”

饴糖不怒反笑,面容冷靜,擡手撕掉已變成破布條的袖子,嗓音森然冰冷道:“憑什麽?”

虛清搖頭,道:“饴糖夫人,看在貧道的面子上,饒他一回吧。”

饴糖道:“饒他一回?他傷我兩個人,這筆賬怎麽也該算回來吧!虛清,你也該知道,牽扯因果總是要還的,既然他結了因,這個果他就必須受。”

虛清皺眉,回首看了眼展雲。青年面容冷峻,薄唇緊抿,一絲血溢出,沿着唇角滑落,他傷得蠻重的,饴糖根本是在下狠手,不過她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否則憑她的道行,早就震碎展雲的金丹。

虛清嘆氣,道:“拜托了。”他從未對誰如此低聲下氣過。

饴糖收起一身森寒之氣,眉心蹙起,掃了眼虛清,又淡淡瞥向虛清身後的展雲,不解道:“他是蓬萊門的叛徒,你堂堂青雲觀的長老何必如此護他?”若不是算得上了解虛清的性子,饴糖還以為虛清看上展雲了呢。

其實,撇去展雲那糟糕的性子,這皮面長得還是挺不錯的。

虛清半垂眼眸,輕聲道:“我欠他的。”

四個字,簡簡單單四個字到底飽含了多少前因後果饴糖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攏了攏微亂的發髻,她似嘲笑般盯着虛清,回道:“你真是夠倒黴的。”欠展雲這種人就跟在賭坊欠了錢被追債一樣的倒黴。

虛清沒說話,只是笑得無奈。

不再去理會展雲,饴糖一躍來到下頭,掃了眼兩年不見的小兒子,饴糖欣慰地朝他笑了笑後,直接朝李尋歡小跑了過去。跑到青年面前,看着地上一滴滴的斑斑血跡,饴糖抓住他藏在袖袍裏的手,猛地一拉,将手翻開來一看,掌心間皮肉翻起,鮮血淋漓,甚是駭人。

饴糖又驚又怒,道:“你是不是傻啊?我說了沒事,就一定……”話還未說完,李尋歡已經掙開被她抓着的手,一把将她攬進懷中。嘴唇貼在耳畔,呼吸急促,感覺得出來,他很緊張。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耳畔邊的呼吸漸漸平穩,良久,他輕聲道:“饴糖。”

“我在。”她說。

“饴糖。”那兩只攬她入懷的手臂在顫抖。

“我在。”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饴糖将臉緊貼着他的胸膛輕輕蹭了蹭,道:“我在呢,小李子。”

身體被更緊地摟住,卻又格外小心,李尋歡小心翼翼感受着懷裏的溫度,真切而又溫暖。饴糖與展雲戰鬥時,讓他不禁回想起那個時候,饴糖坐在火裏被燒的情景。無力和絕望兩個他以為這一生也不會感受到的詞再一次席卷了他。李尋歡靜靜地抱着饴糖,手指撫着淩亂柔軟的黑發,半晌,将下巴抵在她的發旋上,啞聲道:“饴糖,你在,真好。”

很久很久以前,饴糖就在想她跟李尋歡會走向怎樣一條路。是歡天喜地?還是絕望悲痛?如今,在經歷重來一次後,饴糖知道她和他的未來起碼是歡天喜地多一些的,雖然偶爾會夾雜一些絕望悲痛,但小虐怡情不是嗎?

“我累了。”饴糖深吸一口氣,身體軟軟靠在李尋歡身上。

“回屋休息,一起。”

饴糖點點頭,身體越像沒骨頭一般地靠着李尋歡。

身體突然一輕,耳側邊響起李尋歡清冷的嗓音。“累了,就閉眼睡吧,反正回屋也是要睡的。”

饴糖沒說話,頭靠在他懷裏,緩緩閉上了眼。

感受到懷裏的人睡着了,李尋歡唇角微微翹起。

不去看主院裏的人,他抱着饴糖回了他們的屋子。

展雲扶着自己的手臂站在虛清右側,目送着那個在他眼裏特別異類的凡人抱着那塊化為人形的靈石離開,不禁冷笑道:“凡人和靈石?也不怕遭天譴。”

虛清沒說話,反倒是清源聽了展雲的話很不開心。“娘親跟爹爹的事無需外人多言是非,況且,這裏是靈福館不是你展大魔頭的洞府!”說完,就朝恰好從房間裏頭出來的白珊他們小跑了過去。

寧和雙手抱胸,盯着展雲笑嘻嘻,道:“展前輩,魔修一向喜與妖靈怪魔雙修,你們難道不怕遭天譴?”

一句話沒噎住展雲,倒是讓虛清很不自在,他一揮袖袍,朝靈福館替他專門收拾的一間房走了去。見虛清離開,展雲也跟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寧和看着略微怪異地向邊上的寧玄問道:“大師兄,你說師父跟展雲是啥關系?”

寧玄擡手在寧和腦門後拍了一掌,道:“跟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被賞了一掌,寧玄撇了撇嘴巴,道:“好奇不行啊。”

寧玄冷冷睨了眼一向跳脫的二師弟寧和,道:“師父的事也是你可以好奇的?”

寧和:“……”好吧,師父的事不是他好奇就能好奇的!

清源歸來,靈福館的大夥都是很開心的,一個個圍着清源問東問西的,好不高興。紅玥拉着清源的手,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道:“長高了不少,還瘦了。”

白珊伸手捏了捏清源的臉蛋,道:“瞧這小臉蛋跑出去騙小姑娘一騙一個準!”

清源抽了抽嘴角,道:“珊姨,你想多了。”他是修道的,而且還是清修,不近女色!再說了,從小到大都待在靈福館盯着白蕊紅雅一衆美女,眼光都提高了不少,尤其他還有一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娘!

虛清回到屋裏,來到窗邊坐下,他沒去看跟着進來的展雲,而是拿起一個白瓷杯給自己倒了杯茶。展雲盯着他,一雙眼直勾勾地未從他身上離開,半晌,喑啞着聲音,道:“你不欠我。”

虛清握着杯子的手一頓,道:“我欠了,所以還你。”

展雲道:“想跟我撇清關系?”

虛清冷笑道:“我跟你沒關系。”

展雲聽後,眼眸微暗,他走上前,伸手按上虛清的肩膀,迫使他面對自己,道:“沒關系?上次那件事,你可以當做沒發生過,但我不能!”

虛清掙開展雲的桎梏,神色微冷,道:“給我閉嘴。”

展雲笑道:“你生氣了?很好,生氣就好,我以為你一輩子都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樣。”展雲跟虛清認識挺早的,但真正牽連在一塊兒,卻要從五年前說起。若不是兩人都不小心着了別人的道,也不會牽連至深。想起上次那件事,虛清就氣得全身發抖,他們青雲觀修得都是清心之道,最忌諱谷欠之事!如今被展雲這個混蛋賴上,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沒去理會面色鐵青的虛清,展雲找了張椅子坐下,完全不在乎身上的傷勢,淡淡道:“你怎麽跟這裏的靈物有所牽連的?”

虛清皺眉道:“清源是饴糖夫人的幼子。”

展雲道:“那靈石好像說過這事。”之前打鬥的時候,饴糖的确說過,但展雲一不小心給忘記了。

虛清道:“何故尋他們的麻煩?”虛清對靈福館內的人還是蠻有好感的,他們跟以往接觸的妖魔怪,甚至是同樣的靈物都不同。

展雲道:“沒原因,正好心煩,想找人練練手。”

虛清:“……”這人的性格就是那麽糟糕,說話方式也跟他的長相不搭邊,完全離賞心悅目這四個字甚遠。

展雲将雙腿交疊擱在前面的圓凳上,道:“那靈石真不簡單,差點把我的金丹給震碎了,修為在元嬰之上……亦或者已不是區區靈物這麽簡單了?”

虛清淡淡道:“不管是什麽,饴糖夫人就是饴糖夫人。”

展雲道:“那個凡人是她相公?”

虛清點頭道:“明媒正娶娶進門的。”

展雲:“……”他好像耳鳴了?虛清剛才說了什麽?

看出展雲的疑惑,虛清再次說道:“你沒聽錯,李公子是饴糖夫人娶回……來的。”一想到當初他這個高堂在接受他們夫妻兩二拜高堂的時候,心情就略微妙。

展雲:“……”真是一塊讓人刮目相看的靈石。

虛清與展雲這邊你一句我一句,不鹹不淡的對話最終以虛清的沉默結束。饴糖在與展雲對戰的時候,那張蓬萊門的符并未拿出來使用,其實那張符紙也不是給她拿來丢給展雲看的,就展雲這種大逆不道的性子,你讓他念在師門的份上不找別人麻煩,簡直就是在扯淡!

那符紙有些奇怪,虛清寄給饴糖,就是為了饴糖能幫他好好看看的。

如今看來,饴糖估計沒領略到他的意思吧。

此時,剛被李尋歡放到床上睡的饴糖突然從床上跳起來,将那張被她丢在桌上的符紙拿起來細細看了起來。

站在邊上的李尋歡:“………………”就不能好好歇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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