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回還好,兩回三回,沒個停歇地往前湊,任誰看了都嫌煩

禾生對李清沒什麽好感,覺得她之所以這樣肯定有所企圖。若是為了鋪子的事奉承她,未免太過,看她在前身後圍着打轉,恨不得每天讓翠玉在院子口堵她。

但畢竟是同一屋檐下的人,倘若真撕破了臉,未免難堪,只得旁敲側擊,讓她領悟,不要再來糾纏。

換做一般人,給了幾回冷臉色,早就知難而退。李清偏不,反而跑得越發勤快。

她有自己的盤算——禾生有了沈公子給的鋪子,沈公子又往裏面砸了銀子管貨物,自己投的鋪子,自然少不了往裏跑。只要她跟在禾生身邊,不愁見不到沈公子。

只要能見面,便有接近他的機會。

沈公子贈鋪子這事,不是沒有人想過禾生和沈公子之間的關系,平白無故地,哪有送姑娘家鋪子的。只因禾生素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恨不得一日到頭就躺死在宅裏,不似其他姑娘家成天往外跑。

二者,因沈公子為人大方,但凡幫過他忙的,哪怕只是為他家門前掃過落葉,一概黃金相送。更何況是重要的喬遷宴,雖禾生只做了一道菜,但也算救場之舉,想來沈公子定是感激不盡。如此這般,送鋪子也就不稀奇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禾生與沈公子之間真有什麽,那也無礙,她搶過來便是。決心是有了,但實施起來卻是困難重重。

沈府上下滴水不漏,連她想買通下人打聽沈公子的喜好,都不得所償。退而求其次,只能傍上禾生了。

終于等禾生挪腿肯出院子,往鋪子裏去。李清屁颠屁颠地跟在後頭,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鋪子裏裏外外逛了一圈,找了許久,逮着店夥計問:“沈公子不來店裏嗎?”

店夥計答:“來,來得不勤,和衛姑娘差不多。”

李清心裏一盤算,還是得多來幾趟,萬一撞見了呢。在她日煩夜煩催命一般的念叨中,七天裏禾生往鋪子裏跑了五趟,要知道,平常她半月能去一趟就不錯了。

禾生實在沒法子了,直接問李清到底想做什麽。李清也是急了,沒有見着沈灏,将錯處都往禾生身上攬,張嘴就答:“你是不是故意诓我,專門撿沈公子不在鋪子的日子去?”

她這樣一說,禾生便全明白了——敢情是沖着沈灏去的。

李清認定禾生是有意為之,見她滿臉詫異,覺得她是有愧在心,一下子被揭穿了,才擺出這副神情。

抖了抖肩膀,話既然都已講開,事情也就好辦了。她昂着頭,平日裏自命不凡的姿态袒露出來,“你明白就好,現在你若帶我去見他,假裝鋪子有事找他商量,為我掩護,我便還當你是個好人。”

Advertisement

禾生聽了,差點笑岔氣。不幫她忙,就不是個好人了?這表姑娘的想法,真是與衆不同。

愛慕便去追,不畏懼藏匿心意,大大方方地表白,像衛林這樣的,她樂意幫。但李清這樣的,她着是不太喜歡。

這樣私人的事,硬要把其他人扯進來算什麽?要等李清知道沈灏對自己說過那樣露骨的話,還不能把她生吞活剝了?

禾生婉拒。李清甩手,哪肯罷休,硬拉着她往門外走。

她力氣大,又絲毫不顧及臉面。禾生臉皮薄,覺得在人前與她拉扯不太好,半推半就地被她搡攘着拉出了府。

出了府,左拐幾步便是沈府。禾生說什麽不肯進去,站在臺階上跟她說理。

“不就帶我進去見個面嗎?讓你撒個小謊,難道會要你命不成?”李清說着說着來火了,這幾天自己卑躬屈膝,對她有求并應,連衛喜那邊都沒去讨好,淨往她院子跑,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竟連一個小忙都不幫!

禾生被她如此理直氣壯的言語嗆住,齊整不過的一姑娘家,說起話來火藥味十足,怎麽就這麽不知趣呢?

禾生轉頭就走,拉扯就拉扯吧,今天這個忙,她還就不幫了。

柿子轉挑軟的捏,她又不是柿子,真幹起架來,她也不怕。

李清一把抓她袖子沒攬住,伸手去揪發尾,力道雖輕,但因禾生沒有防備,被人猛地一抓住,頭皮發麻地疼。

“你去敲門,帶我進府,便放了你。”

恰逢府忽地大開,裴良走在前頭開路,沈灏牽馬,跨步往外,擡眼一瞅,望着府門口站了兩人,其中一個,還是他心心念念的。

裴良第一個反應過來,走到李清跟前便是一劈手,絲毫不留情面:“你幹什麽,扯我們家姑娘的頭發作甚!”

他護主心切,愛屋及烏,連“我們家”這樣字眼都飙了出來。

李清不知所措,萬萬沒想到會在這時與沈灏相見,雖被裴良打痛了手,顧不上叫疼,也來不及聽他話裏的不妥當。整理好笑臉,一改方才的彪悍,盈盈低頭一福禮:“沈公子好,我與堂姑娘鬧着玩呢,她說要進府與你商議事宜,又怕你不在,猶豫了好久呢,我說她膽子小拘謹,她就鬧脾氣要走。”

她朝禾生使眼色,禾生裝作沒看見,直接掀起白眼,心裏嘀咕:她到底哪來的自信,覺得別人要幫她?扯頭發的事還沒算呢!

裴良對着個姑娘,也不好說什麽,退到一邊,上前問候禾生。

禾生覺得丢臉,也沒說什麽,只想着趕緊離開。

沈灏皺眉,瞅一眼禾生,見她鼓着腮幫滿臉不高興。當即收回視線,一撂缰繩,慢步走到李清跟前,高高在上的儀态,睨着眼看她一眼,目光寒冷似冰。

“衛姑娘要找我商議事情,我自會派人去接她,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往我家門前竄。”

李清懵住,簡直不敢相信沈灏會對她這樣說話。是她今日穿的衣裙太惹眼,招他不喜歡麽?還是朱唇太紅,他看了覺得刺眼?

沈灏斂起神色,這麽多年,企圖勾引他的女子沒有成千也有上百,面前這個穿紅戴綠的一開口說話,他便知道她打的是什麽主意。

李清不甘心白白浪費一次見他的機會,往前靠試圖假裝崴腳往他身上靠,連衣角邊都未沾到,便被裴良橫插一腳。

做了多年的人靶子,這點反應速度還是有的。

沈灏很不耐煩,看都不看李清,輕啓薄唇,只吐了一個字:“滾——”

他很少在人前這般模樣,怎麽樣都能克制住情緒,今日瞧見她被人欺負,卻覺得糟心透頂,素日的好修養就顧不上了。

李清雙目含淚,轉身就跑。

禾生理了理頭發,準備回去,待會吃飯少不得又要跟二房一番解釋,唉,鬧心啊。

沈灏喊住她:“你站住。”

☆、第 19 章

? 他的音色渾厚,字正腔圓,音調不高,卻極富穿透力,聽着像是個常常發號施令的人。

禾生不準備聽他的,拔腳就走。無非又要說那些不着調的話,聽了還不如不聽,省得心亂。

沈灏看她動作,知道要走,也不攔她,太陽穴突突地跳。這些年,習慣了衆人的恭順屈卑,倒真沒人像她這般,明知道他的心意,卻恍若不見。

他性子悶,從小秉承皇子教育追究實事求是,除政務外,講究順其自然,從不強求,而今碰着她,只覺得萬分棘手。

放着不是,不放也不是,總以為她會願意,頂多等到三個月盛湖事務一處理完,便能帶着她一起回京,而今日子過了大半,卻是毫無進展。

蹙緊了眉,關切問候的話到了嘴邊,又換了番說辭。“你這般性子,以後如果打理自家事務?偌大的府邸交到你手上,還不得鬧翻了天?”

明明已經走下石階的人兒,身影一頓,回過頭答:“我沒那福氣,不勞您操心。”

她咬文嚼字,一聲“您”尾音拖得長,沈灏聽她這拒人千裏之外的語調慣了,反倒覺得聽出了韻味。

沈灏上前,與她靠得近些。“你一姑娘家,遲早要嫁,難不成在別人家住一輩子?”

禾生愣住,被人戳着了心窩子,面容黯淡,瞪眼瞧他,他面上半點神情都沒有。

果真是個面癱心冷的。

沈灏瞅眼裴良,裴良伺候了這麽多年,基本的眼力勁還是有的,當即牽着馬出了府去前街等。

禾生抿了嘴,“與你何幹。”

沈灏收了扇子別在腰間,緩緩踱步,聲音壓低,“你到底哪點不滿意,何苦見了我跟見了仇人似的。”他停下腳步,擡眼望她,像是下了決心一般,語氣從未有過的柔和:“只要你想,只要我有,說出來,我自會辦到,可好?”

這是在給她誘餌了。禾生怔忡半秒,脫口而出的“可惜你辦不到”才說了“可惜”兩字,硬生生咽下去,改口:“可惜我确實不喜歡你,不要白費心思了,找其他人吧。”

這樣一來一回的戲碼,沈灏忽然覺得有點煩了。撇開話題,問:“方才她弄你哪了?疼不疼?”

禾生捋了捋頭發,“她就扯了下頭發,已經不疼。”

她的一頭青絲長得極好,烏黑如瀑,披落腰間,似黑色錦緞,光滑柔軟。沈灏站在她側邊,見她低頭,露出一截藕白的脖頸,細細白白的。

“你不樂意,何必跟她拉扯,叫丫頭堵了她,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連裙帶邊都沾不上,怕她作甚?你現在既有了鋪子,每月悉數往那家交了寄住銀子,誰敢說你不是?”

他很少管後宅的事,自己沒有娶親,府裏清淨,偶爾見別的親王侯爵處理後宅事宜,倒也不麻煩。現如今耐着性子與她說,一字一句,斟酌醞釀,唯恐哪句不對,叫她受了別人欺負。

他說的懇切,禾生反倒不好意思,低了頭,“知道了。”

沈灏繼續說,“平素極少見你出府,整日悶着後宅,人落得沒精神氣,有空多去鋪子看看,你放心,我不與你碰面,但凡遇到躲開便是。”

禾生望着地上,他換了雙新鞋,不沾一點灰塵,刺繡清晰秀麗,仔細看,和那日她踩他的靴子樣式一模一樣,卻又不是那雙。

“嗯。”輕輕一聲,又軟又糯。

沈灏沒了話,邁步子朝前街走。禾生看他背影,腿長腰線高的身板,一身松柏綠的蘇鍛袍子,手負在身後,天生的龍門架。

倘若自己還是那個未出閣的姚家禾生,遇到這樣的男子,說不定也會多看幾眼。

天空澈藍,明明晃晃的光潑下來,攪不開空氣裏厚重的熱氣。

禾生嘆了口氣,搖搖頭,朝衛府去。

·

晚上吃飯時,李清不聲不響的,倒沒有跟禾生鬧,坐在桌子對面,盯了禾生許久,也不說話。

禾生吃得香,一副“你随便看”的态度。她不鬧正好,省得一番口舌解釋了,願意瞅就瞅吧,反正臉上已經沒了紅印子,不怕人瞧。

衛老太今日與人唠家常,提及別人家誰嫁了誰娶了,想到自家的姑娘們,是時候未雨綢缪了。交待大奶奶:“西街的胡大娘不錯,改天你上門探探。衛林性子野,選個适合的得多瞧瞧,衛喜比衛林大一歲,肯定是要先出嫁的,李清呢,在我們家住了這麽久,也要選個合适的。”

她雖說讓大奶奶去找媒婆,但話卻是說給二奶奶聽的。衛家人緣好,不用媒婆牽線,自有好幾家等着,但李清不一樣,她又不姓衛,自己家的資源,衛老太舍不得給她。

大奶奶聽出話裏的意味,朝二奶奶那邊瞅一眼。自家婆婆雖蠻橫了點,關鍵時候,腦子還是清醒得很。二奶奶常年将自家親戚帶到府上住,接濟的銀子大把大把往外散,這些她也就忍了,總歸是親妯娌,老爺願意給,也就得了。接了自己侄女來住,二奶奶打得什麽主意,她再清楚不過。

衛林的親事,二房若想搶,她第一個不答應。

二奶奶臉色發苦,眼一蔫,沒了聲響。

衛喜和李清各自有着打算,将衛老太的話當成耳邊風,聽聽也就散了。 衛林吐舌扮了個鬼臉,正好被禾生看見。兩人擠擠眉,各自扒飯。

衛老太的視線探到禾生身上,思忖幾秒,問:“你是哪年生的?”

禾生答:“玄明十二年戌月。”

衛老太一算,“那你屬羊,該配個屬馬的。”看向大奶奶,開口讓她也幫着看看。

大奶奶嘴角一抽,剛還覺得衛老太想事清明,才一會子的功夫,又犯糊塗了。禾生是望京大府的姑娘,她的親事橫豎由大府奶奶們操心,輪不到她們做主。

想到這,大奶奶問禾生:“下月大老爺要去望京,你有什麽要捎給你大府奶奶們,讓他帶去便是。”

一提到望京,禾生有些緊張,點頭應下。悶着吃了飯,話也沒說幾句,回院子便躺下了。

翠玉放下帳子,長長的穗子勾在帳上,風一處,晃來晃去,看得暈腦袋。

禾生起身去扯,打了個死結,回過身問翠玉:“你說我們還能回去嗎?”

翠玉愣了會,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回望京。“不能了吧。”

禾生一拉被子,整個人埋進去,縮成一團,半晌細小的聲音隔着錦被傳來:“我想家了——”

翠玉張嘴欲言,不知該如何安慰。“我也是。”

她想家了,尚且可以與家人書信往來,二娘子想家了,卻連與家裏通個信兒都不行。也是可憐。

翠玉挨着床邊坐下,溫柔地撫拍着,看她窩在被窩裏,身體一陣陣地抖。興許在哭,翠玉猜想,背過頭,徹底沉默。

哭出來也好,悶得久了,難保不悶出個病。這日子還長,不知何時才是頭。

·

宋瑤聽說衛家姐妹要說親,約了衛林到府上玩。衛林怕熱,宋瑤命好幾個丫頭拿着蒲扇東南西北地各站一個,圍着給她扇風,遞了新鮮運來的荔枝,親自剝了喂她嘴裏。

衛林大爺似地睨她一眼,“今日對我這麽好,肯定有事。”

修剪得整齊不過的指甲剃進殼裏,沾了汁水,黏糊糊的。宋瑤斂眉,交給丫頭剝,拿了帕巾擦手,“我什麽時候對你不好了?瞧你這說的什麽話,都快出嫁的人了,以後見了夫君可不能這麽說話喲!”

衛林撓她,“誰快出嫁了?小心我撕了你這張嘴,看你還敢不敢亂說話。”

宋瑤笑得前俯後仰,求饒:“好好好,我知道,您衛大姑娘的脾氣,哪能屈就吶,定是要你自己看上的人,才肯嫁,你爹寵你,也不知道挑來挑去,會不會成了個老姑娘!”

衛林撅嘴,“我要是成了老姑娘,橫豎得和你湊一塊,待你日後有了夫君孩子,我就去給你孩子做幹娘,天天賴着你!”

宋瑤笑得更厲害。一籃荔枝吃得幹幹淨淨,宋瑤打發人下去拿,順便把身邊的丫頭全退了下去,湊到衛林耳旁,“今日叫你來,是有件大事要求你。我哥這月過了生辰便二十二,親事該定下來了。”

衛林眨忽雙眼:“看上哪家姑娘了?”

宋瑤抿嘴一笑,指着衛林道:“你家的!”

衛林捂着胸口,表情誇張,“哎呦,你哥不會瞧上我了吧!他雖生得不差,但不符合我的品味,與他說說,死了這條心。”

宋瑤捏她一把,“小妮子,要真看上你,我早喊你嫂子了,何必等到今日,瞧你這自作多情的小樣!”

衛林聳聳肩,忽然想到什麽,神情變得可怖,“不會……是衛喜……”話沒說完,宋瑤皺眉,往她額頭上一個爆栗。

“瞎想什麽,是禾生,我哥看上禾生了!”?

☆、第 20 章

? 衛林沉默半秒,而後舉起大拇指,道:“你哥是個有眼光的。”

宋瑤靠近,“我哥那人,你不是不知道,別看長得人高馬大,一見女人就變成個二愣子,所以啊,這事要成,還得麻煩您衛大姑娘!”

她說着,做出奴才請安的姿勢,笑得極為谄媚,衛林被逗笑:“你哥有你這個妹妹,真是八輩子的福氣,好了,就憑咱倆多年的交情,這個忙,我幫了!只是有一點,我得先探探禾生口風,若她對你哥沒好感,這個媒人我是萬萬不能做的。”

宋瑤點頭,“那是自然,總不能替我哥娶個仇人回來,這事自然得她願意。”

姐妹倆一合計,事情就算約定好了。

衛林的性子風風火火,說幹就幹,回了府直奔禾生院子,禾生正在午覺,硬生生被她從好夢中晃過神來。

衛林難得做媒,初次嘗試,興奮得很,見她一睜眼皮,便上趕着問:“堂姐,你覺得宋家大哥怎麽樣?”

禾生睡意闌珊,沒聽得清楚,随口答一句:“人不錯。”

衛林再問:“你覺得他讨厭嗎?”

禾生一頭霧水。好端端的,問這些作甚?難不成衛林轉而看上宋公子了?

實誠答道:“不讨厭。”想起上次給沈灏遞情書那事,禾生斂起眉,仔細瞧着衛林的臉皮,慢吞吞道:“你若還想讓我幫忙遞書信,我可不幹。”

衛林用肩頭頂她,咧出一口大白牙,“這次不是遞書信的事了。”

人不錯,不讨厭,合起來就兩個字——有戲!機會都是人制造的,只要不排斥,一切都好說! 宋瑤那邊,可得讓她拿出個大大的禮物犒勞,這次,她要做大媒了!

她一個低頭自顧自地笑,禾生見了奇怪,以為她又在盤算什麽古靈精怪的主意,只盼不要把自己算進去,就屬菩薩保佑了!

“吶,這回可說清楚了,牽媒搭線的事,別找我。”

衛林嘻嘻地笑,“不找你。”這回,換她來!

衛林前腳出院子,往自己屋裏待了一會,心裏想着做媒的事,實在煎熬,恨不得立刻跑去告訴宋瑤,想了想,又往宋府去了。

宋瑤剛準備歇下,見她滿面春風的樣,便知道宋武之的親事有希望了!當即迎了進屋,衛林跑得氣喘籲籲 ,連口茶都顧不上喝,坐下就說:“我問過她,她說宋大哥人不錯。”

宋瑤問:“然後?”

“不讨厭。”衛林看她一眼,心想這不就夠了嗎,這世間的人,有幾個是一見鐘情的,大多得慢慢醞釀,發酵升溫,最後水到渠成,成就好姻緣。

禾生和宋大哥的事,八字尚未一撇,現在要做的,就是先邁出這一撇。

“要不這樣,先讓他們單獨見個面,禾生是個慢性子的人,叫你哥別藏着掖着,直接說,說完了才會有下一步進展。”

宋瑤皺眉:“這樣會不會太莽率?萬一她直接拒絕了,我哥面子上過不去。”

衛林瞪她,兩道眉毛彎成拱形,“娶媳婦重要,還是面子重要?”

宋瑤蔫了聲,……娶媳婦重要。”

衛林拍手,“那就對了!總歸先這麽着,萬一禾生真把你哥給拒了,那我們就換種方式,若還是不行,就到時候再說。你先去跟你哥說,明日下午,在郊野西頭的過橋子邊,穿得光鮮點,拿出點自信,橫豎有我呢!”

宋瑤覺得不太穩妥,但也只能依她。晚上和宋武之說起時,宋武之第一反應便是搖頭,“胡來。”

宋瑤攤開手:“就只是約着見一面,你将心裏想的告訴她,除此之外,難道還有別的法子?難不成直接上門提了親搶了來?”

宋武之擺手,“不不不,我豈是那種人,若不問她的意思,便提了親,和強盜有何區別?”

宋瑤雙手交叉,脖子昂得老高,“要不您老自己約?像上次那樣,守了大半天,被人半路截胡,回來自己生悶氣?”

宋武之連忙解釋:“上次是沈公子找她有事,我事先不知道,哪能叫半路截胡呢?”頓了頓,腦海中浮現她的臉龐,面若桃花,吹彈可破。心頭癢癢的,思忖半秒,猶豫道:“要不你讓衛林約她?但不要做得太過明顯,我怕吓着她。”

宋瑤嗤地笑一聲:“知道啦!”

早上起來,禾生叫翠玉梳妝,記着下午與衛林一起出門的事,讓翠玉給她挽個簡單的垂挂髻,剛梳完,衛林就來了。

通身上下看了個遍,衛林嫌她太素,非拉着出門買胭脂水粉。前腳剛出門,後腳隔壁府的人便拱了手進屋通報。

裴良攔下人,手一伸,往門裏指了指,湊耳将話聽了,吩咐人退下,打簾子跨了門檻,朝屋裏頭看去。

“什麽事?”

裴良眼神一探,見案上堆積的公文齊整地疊放置于右側,當即明了——爺今天的公事算是辦完了。

心裏頭不禁嘆道,自從搬來衛府隔壁,爺批公文的速度真是越來越快。剛想上前拍馬屁,瞄到案上正中央躺着一道明黃折子,邊角抹了朱砂,敞開放置,八成是看過了。擡眼瞅沈灏的臉色,心中頓時明朗。

比平時更加小心翼翼,哈着腰湊上臉,問:“爺,您出門在外數日,聖人定是要牽挂的,德妃娘娘那邊,上次您說要給娘娘尋個江南玩意,她也盼着呢。”

沈灏瞪他,裴良噤聲,垂了手往旁邊站。

沈灏撂了公文,眉頭皺得緊,食指抵着太陽穴,一下下敲。“聖人來信,讓我提前回去。”

裴良挨着下句,知道沈灏心中所想,便順着他的意思往下說:“那衛姑娘怎麽辦?一塊帶回去?”

怎麽帶?打暈了裝麻袋裏扛回去麽?沈灏站起身,明知故問,稍透着向裴良請教的意味:“你覺得她會肯?”

裴良擡脖子,“這有什麽不肯,告訴她您的身份,難道還不願意跟你麽?”

沈灏“呵”地一聲,斜眼睨他,聲音冷冷的,“依她的性子,只怕會嚷的天下人盡知——我平陵王竟是個強取豪奪的主兒。”

裴良咽了口唾沫,試探道:“要不您好聲好氣地求求她?”

屋裏頓時沉默下來,許久,想起沈灏冰冷刺骨的聲音:“裴良,你好大的膽——”

裴良噗通一聲跪下,知道這次言語冒失,觸着逆鱗了,忙地求饒:“王爺恕罪,奴才嘴賤,該打!”說完便作勢抽自己一大嘴子,眼神巴巴地望着沈灏。

沈灏掀了掀眼皮,懶得計較。“得,起來說話,進屋所為何事?”

裴良忙地站起身,弓着背,“衛姑娘出門了。”原是他自作主張,在衛府裏安了探子,時時注意衛姑娘的舉動,後來王爺知道,也沒什麽,就當是默許。

裴良心細,想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順帶着往宋府裏也插了人。

沈灏雙手負背,緩緩踱步,慢悠悠地開口:“她出個門,你也來我跟前禀?”

裴良一顆心都要操碎了,聽他語氣不對,噗通往地上又是一跪,欲哭無淚。

爺現在的心情,就跟天上的月亮一樣,陰晴圓缺,變化無常吶!

沈灏揮揮手,示意他退下。等人走到門檻處,又喊了回來,吩咐:“派人瞧住她,別讓給在街上丢了。”

裴良欸地一聲應下。

沈灏踱了幾步,後脖頸陣陣地泛着酸乏。他起得早,每日作息嚴格,無論身在何處,卯時一刻必然清醒。從晨光微曦到豔陽高照,算下來,已伏案四個時辰。

反手揉肩膀,力道總不得勁。因沾不得女人的毛病,身邊連侍女都沒有,偶爾肩酸背疼,礙于臉面,又不能讓裴良來揉,只得自己捏捏。

忽地想起禾生那雙細白柔軟的手,也不知道那雙手擱在肩頭揉捏,會是什麽滋味。

沈灏擻擻腦袋,腦子裏她嘴角彎彎的笑臉浮現出來,便再也收不回去了。越是不去想,越是記得深。

最遲下月,他便要回京,也不是拿她沒法子,這個人他認定了,便再也逃不出。現在耐着心地跟她磨性子,無非是覺得女孩家矜持,待矜持勁一過去,也就好了。

是了,再等等,她肯定會應的。

沈灏笑了笑,反正回京之前,他有的是耐心與她耗。

過了晌午,裴良火燒火燎地趕來禀報,“爺,宋家的公子爺也出門了,錦羅玉衣,滿臉的春風得意,瞅着這當頭,應該是要去郊野西頭見人,偏偏巧得很,衛姑娘也往郊野西頭去了,還是獨身一人!”

沈灏一聽,養了半天的氣定神閑瞬間抛到九霄雲外,“沒派人攔住?”

裴良惶恐:“……沒……”

沈灏甩袖,摔門而去,“牽我的馬來!”

☆、第 21 章

? 汗血寶馬日行千裏,從城西到郊野,短短幾十裏的距離,抄了小道,一路策馬狂奔,到了過橋子,滿目張望,堤岸邊的樹下,站了個衣冠楚楚的男子,周圍零零散散幾個結伴出游的人,唯獨沒有她的身影。

沈灏松口氣,縱身躍馬而下,走得近了,瞧清楚樹下站着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宋武之。

一顆心驀地提起來,越發信了裴良的情報,心頭一把火燃起。興許她不是沒來,而是正在路上,正趕着與人相會!

越想越不高興,他沉下臉,眉頭蹙得老高,不甘不願地朝宋武之走去。

宋武之站在樹下,穿一身靛青色長袍,雙手拘在袖子裏,呼着氣,來回走動。

宋武之緊張啊!想到即将到來的禾生,就止不住地膽怯,将每句要對她說的話,在肚裏翻來覆去折騰了幾十遍,卻還是覺得不夠。壓根沒有注意到周圍多了個人。

沈灏握緊拳,只覺得宋武之渾身上下都礙眼地很,明明穿着低調沉穩的顏色,卻晃得人眼睛疼。壓住火,上前喊一聲“宋公子”,嘴巴硌得慌。

宋武之忽地聽見有人喊,驚得肩頭一聳,回過頭見是沈灏,先是訝異,而後掏出雙手作揖問候:“沈公子好。”

沈灏站他身邊,昂藏七尺,兩人相對比,沈灏身形瘦削修長,比宋武之高出一截。

兩個大男人并排而立,一時之間,彼此無話。沈灏咳了咳,不動聲色,假裝偶遇,問他:“宋公子在此作何?”

宋武之本不想說實話,目光在沈灏不茍言笑的臉上轉了一圈,心裏有了別的打算。

對于這個剛來盛湖便享有美名的沈公子,以往與他沒有過多接觸,只聽宋爹提起來誇他沉穩大氣,年輕有為。奇怪的是,隐隐有種感覺,這個人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那般簡單,尤其,是對禾生的事上,總覺得他有所企圖。

涉及到禾生,宋武之腦子裏的彎溝轉繞得快許多。只幾秒的功夫,他将心裏的情緒藏住,面上恢複憨厚的模樣,微喘氣,眼神閃躲,顯出方才緊張的樣子來。

“我……我等人……”低下頭,餘光迅速瞥了一眼沈灏,時刻注意他臉上的神情變化。“我一向敬沈公子是個穩重人,不瞞您,我今天等的人是衛家堂姑娘。”如若他猜得那樣,沈公子也愛慕禾生,他是絕對不會退讓的。

沈灏牙齒都要咬碎,面上平靜,說出的話不急不緩,“哦,等她作甚?”

宋武之撇嘴笑:“有些心頭話要告訴她,不怕沈公子笑話,我對衛家堂姑娘早已情根深種,今日約她來,就是為了商量提親的事。”

沈灏啪地一扳手指節,心裏仿佛有根線繃壞,好一個情根深種!好一個商量提親!轉臉勾起嘴角笑,泠泠陰寒,“宋公子,你往那邊看,是不是衛姑娘來了?”

宋武之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急忙整理衣冠,剛吞口一句“人在哪?”,脖頸一疼,被人從身後硬生生地劈暈過去。

沈灏昂頭,睨眼看躺在地上的人,擡起錦靴,往宋武之腰間輕踢一下。

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惦記他的人!今日敲暈過去,還算是輕的,趕明兒手起刀落,直接宰了也是行的。

這邊人煙稀少,方才嘚嘚馬蹄聲來勢洶洶,郊游的人都往東邊去了,先下空出一塊地,周圍卻沒有能遮擋的,唯獨一棵大樹,樹幹粗壯,将人拖到樹後,使其保持坐姿挨着樹,倒正好擋住。

剛藏好,打南邊來了輛馬車,下來個穿水綠襖裙的少女。沈灏一愣,她好大膽,竟真的來了!惱怒至極,卻只是哼了聲,負手站立,等她前來。

禾生其實不太樂意來,總覺得怪怪的。以前出游,也沒見衛林帶她又買胭脂又買新衣,還特意喊了梳妝婆子,整齊一套下來,竟像是要把她賣了一樣。

禾生皺眉,越想越不對勁。在馬車上,衛林借故要回家一趟,說一會便過去,囑咐她一定要在邊橋子等。好在宋瑤在邊橋子等,不然她獨自一人出行,肯定甩手就回去。

放目望去,好不容易找到衛林交待的那棵樹,再一定睛,樹下的身影,好是熟悉。走近了,瞧仔細,差點吓着。

見了這麽多次,每次見他,都有驚吓,尤其是他現在這副陰沉面容,分分鐘要将人生吞活剝,還不帶吐籽的。

他天生一副威嚴氣勢,若是別人見着他這樣,定當腿都要軟了。所幸她見得多了,不怕他,目光裏半點懼意也沒有,走姿端正朝他跟前去。

眼見到了跟前,她一心只顧着姿态,忘了腳下的路,一個不小心,擱着石子,差點摔倒。

眼前這雙骨節分明、清秀幹淨的手伸過來扶時,她一點也不意外。禾生往後站,穩住身體,而後迅速推開他的手。

往常這種時候,他定是要冷着臉與她說些不痛不癢的話,今天她一點兒都不想聽。離了他還沒有半秒,身子卻被人從後面抱住,滾燙發熱,緊緊擁牢。

禾生大驚失色,下意識呼

獨寵

···
下一章 上一章
上一章下一章

第8章 一回還好,兩回三回,沒個停歇地往前湊,任誰看了都嫌煩

16%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