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回還好,兩回三回,沒個停歇地往前湊,任誰看了都嫌煩

喊,剛張嘴,便被他捂住。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從背後貼過來,炙熱的氣息,伴随着他因氣憤而沙啞的聲音顫抖,“原來是看不上我,連瞧一眼都嫌多。”

這人怎麽了,今日跟吃了火藥一般?

禾生滿腔憤慨嗚咽堵在嘴裏,雙手被伏在身後,唯獨剩了雙腿尚能自由,逮着勁跟沾上砧板的魚一樣,活潑亂跳,垂死掙紮。

她越是下力氣去踩、去掙脫,沈灏心頭的火就燒得越旺,只覺得所有的耐心都要在此刻消耗殆盡,往日的事情件件羅列,每一件都足以讓他對懷裏的人大發雷霆。

靠近了瞧她,她從來不看;低了身去哄她,她恍若罔聞;他平陵王何時受過這種憋屈氣,竟讓區區一介女子輕看至如此地步!

還要磨什麽性子,她哪是矜持的勁,分明是對人不對事,這頭遠了他,轉眼就近了另一個,宋武之哪點好,他竟比不過的?

禾生卯足勁猛地往前掙,試圖一下子用力沖破他的禁锢,如此努力了幾番,身後的人紋絲不動,一雙大手,将她按得死死的。

“我哪句說得不夠明白,為何你就是不肯乖順從了我?旁人有什麽好,能抵得過我?”

他被踩疼了,抽出捆她臂膀的手,俯身湊得更緊,用胸脯抵着她,将她的手壓在腹部。手空出來了,一路往下,摟住她的臀,好讓她的兩條細腿邁不出來,不能再踩。

這樣的姿勢,像是兩只互相抱團的紅蝦,弓着身子,彼此不分,暧昧至極。

☆、第 22 章

? 憋久了怕她喘不過氣,沈灏松開捂着她的手,怕她呼喊,掣住她的下巴,半邊臉湊過來,與她肌膚相親。

禾生發顫,與他離得近,每一聲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雖看不見他的臉,卻足以在腦子裏勾勒出他現在那副不可理喻怒不可遏的樣子。

她怕啊,事到臨頭懊悔遲,早就該遠遠地離了他!

“你的話,每一句我都聽明白過,我也答得明白,趁早死了這條心,去找其他能靠近你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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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灏低聲,“找着了,就你。管你是不喜歡也好,心有所屬也罷,總之我要定了。”

自大狂!禾生趁他不備,用力一口咬住他的手,怕脫不了身,情急之下,使出渾身的勁,腳往後蹬,沈灏“哎呦”一聲沒躲開,疼得立馬松開了她。

疼死是應該的,登徒浪子,無恥下流!禾生紅着臉,呼着大氣,叉腰:“呸,不要臉的,再有下次,我……讓你沒了命根子。”

說出這樣的話,她臉燒得火熱,方才碰他下身的地方跟沾着火炭似的,扭頭就跑,聽見“哐當”一聲,觑着餘光去瞅,樹後倒了個人,依模樣來看,與宋家公子有點像。

難不成……禾生被自己腦子裏冒出的想法一驚,顧不得看第二眼,生怕沈灏恢複力氣追上來。

萬萬沒想到她竟來這招,哪裏見過這般兇猛的女子,犟起來跟頭牛似的!沈灏看着奔出老遠的背影,走三步絆兩下,明明嬌弱的人兒,下起狠手來,倒是不同尋常。

禾生一路奔回去,走到官道,實在走不動,停下來雇了輛轎子,折騰了半晌,這才回到衛府。

徑直去了院子,進屋脫了鞋,腳底起了幾個水泡,翠玉打水進來,差點摔了盆。

翠玉心疼,見她模樣狼狽,什麽也沒問,端來水伺候她洗腳,拿了針準備挑水泡。

“這是怎麽了?”翠玉遲疑問出聲,未等到禾生回答,門口衛林與宋瑤風風火火地進門了。

禾生努努嘴,手一指:“吶,問她倆。”十之八九是這兩個小妮子搞的鬼,樹下倒的宋武之她可雖沒瞧仔細,但估計錯不了。

衛林吐吐舌,以為宋武之已向她表達心意,顧不上挨罵,湊上前:“他怎麽說的,你又怎麽答的,能成嗎?”

成什麽成,人都暈在樹下了,能說什麽話?禾生掀眼皮,翻了個白眼,雙手抱肩,轉頭去,不理她。

宋瑤拉一把衛林,輕聲說,“這麽着急作甚,你看禾生大汗淋漓狼狽不堪的模樣,一定是遇到了什麽措手不及的事。我哥是個莽撞性子,萬一是他沖撞了禾生,我倆拿啥賠?”

衛林回過頭打量禾生,見她發髻松動,裙角邊和鞋面上沾滿灰塵,當即小心翼翼上前問:“姑奶奶,不會是宋大哥做了什麽無禮之事吧?”

禾生睨她,整張臉憋得通紅,“他要敢,我能閹了他!”

衛林縮縮脖子,回看宋瑤,宋瑤默不作聲。今天的事情,确實不太厚道。訛了禾生過去,她生氣也是應該的。現在只求佛保佑,禾生與大哥沒有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衛林扁嘴,半蹲下伏在禾生膝蓋上,将錯攬在自己身上:“主意是我出的,你要打要罵,我都受着。是我一時沖動,你怎麽洩氣怎麽來,只一點,實在是急,情況如何,你說出來,但凡宋大哥有一點輕薄于你的,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宋瑤沒有立場說話,退到一邊,給禾生拿藥膏。

禾生使了使眼色,翠玉關了院門。阖起門來,再無他人,禾生坐着不方便站起,朝衛林宋瑤招手,小姐妹湊上前,一人站一邊。

禾生沉下臉,認真嚴肅,握着衛林的手交待:“我來你家這些天,你事無巨細,從不虧待我。你對我的好,我都看在眼裏,感激二字不提,遇到你這麽個姐妹,是我的福氣。宋公子的事,你也是為我操心,但我身子弱,并不打算考慮親事,只希望平平安安地在你家住着,不要生事端。”

衛林見她不生氣,高高興興地“嗯”一聲。

她一口氣說完,轉過頭拉宋瑤的手,“我們相識不久,我心底卻早已将你當作姐姐,宋大哥能看上我,是我的榮幸,但我無父無母,前途還得由京裏做主,望京規矩多,一不小心便能落個忤逆不孝的罪,萬萬不敢私結姻緣,絕沒有心高氣傲瞧不上宋家的意思。”

她說得誠懇,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宋瑤反而被盯得不好意思,埋下頭輕聲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放心好了,我哥那邊我去說,今日這事原是我們的錯,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這樣出挑齊整的小姑子,恐怕整個盛湖城再也挑不出第二個,只怪她哥暫時沒有這種運道。

翠玉站在一旁聽了,來龍去脈大概聽出七八分,額頭涔了冷汗,若被大府知道二娘子沾了這樣的事,絕對不會輕饒。

她護主心切,噗通一聲跪下,朝着衛林和宋瑤磕響頭,“我家姑娘臉皮薄,說不出厲害話,我是個奴才,沒那麽多顧忌。不瞞二位,大府奶奶們管得嚴,對于清白之事,尤為看重。撮合姻緣這樣的事,萬萬不能往二姑娘身上攬,一攬便是害了她啊!”

禾生一愣,喊她起身,她不起,咬緊唇角,硬是磕了一個又一個響頭。衛林和宋瑤面面相觑,連忙上前扶她。

好烈的丫頭!衛林以前沒看出來,見她額頭磕得青黑,當即抽出帕子擦拭。“再也不攬了,以後跟你們家姑娘出門,我只管将她藏得嚴嚴實實,哪個男子若敢多瞅她一眼,我拿鞭子抽他!”

翠玉這才放下心,回到禾生身邊,繼續為她挑腳上的泡。

禾生眼裏一陣泛酸,揉了揉眼皮,翠玉擡起臉,笑道:“有點疼,痛得緊便喊我,我力道輕些。”

當着衛林和宋瑤的面,她不好說出感謝的話,那樣未免也顯得太奇怪了。翠玉不是她的家生丫頭,卻比家生丫頭對她更好。

宋瑤想着差不多該走了,推搡着衛林往門口去。剛跨出門檻,身後聽見禾生喊:“阿肆、瑤姐姐,你們等會!”

依衛林宋瑤所言,今日特意幫着宋武之約的,但邊子橋只有目光如炬的沈灏,而宋武之卻暈死在樹下,在她到來前肯定發生了些什麽。方才她跑得急,顧不上宋武之,也不知他現在怎樣了。

宋瑤回頭問她:“何事?”

總不能直接告訴她,她哥哥可能被人打暈了。思忖半秒,猶豫道:“最好派個人去邊橋子瞅瞅,我怕你哥有事。”

難不成還會尋短見?宋瑤怔忡,笑道:“他一個男子漢,會出什麽事?我回府喊人去尋他,你放心好了。”

·

李清踉跄步子,敲響衛喜的門。衛喜正在練琴,一曲高山流水,到了關鍵處,總是把握不好,刮着調,被李清一聲“表姐”喊,勾錯弦,勾出尖利的聲調。

緊着一對柳葉眉,發火看向李清:“你喊什麽,下午找你你不在,這會子又來了,神出鬼沒,跟個猴皮似的。”

習慣了衛喜的牙尖嘴利,李清并未在意她的話,走到跟前,直接攏起衛喜的手,一臉悲戚:“表姐,宋大哥就要被隔壁那個小妖精搶走了,你怎麽還有閑情雅致在這彈琴?”

下午郊野一幕,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平日悶着不出聲,暗地裏卻一身浪,不僅勾了宋家公子,而且還奪了沈公子的心,可恨至極!李清憤慨,嘴都要被氣歪,添油加醋地将她跟蹤禾生的事說與衛喜聽。

衛喜聽完,差點摔了琴。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為了另一個女子争風吃醋,而且這個人還是她一直以來都瞧不上的衛禾生,簡直可笑!

“依我看,得給她點顏色瞧瞧。”

衛喜怒火中燒,指甲幾乎都要掐斷,“小狐貍精,定要讓她知道本姑娘的厲害!”

隔壁。下午沈灏一股煙策馬而去,裴良趕不上腳程,幹脆巴巴地候在門口邊。遠遠瞧見街上沈灏牽馬而來的身影,腳底一抹油,哈腰躬背上前問安。

沈灏冷着面,甩了缰繩,沒說別的,進屋第一件事便是交待裴良:“這些天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隔壁府的堂姑娘,我不想聽,也聽得煩。你若嘴閑,以後也不用在我跟頭當差了,收拾東西打鋪蓋滾去監欄院。”

監欄院是太監們住的地方,這是要送他去做太監啊!敢情爺今日在衛姑娘那裏又碰了一鼻子灰,回來拿他撒氣。裴良哆嗦着跪下,一天跪了好幾次,膝蓋骨都要碎了。

☆、第 23 章

? 在屋裏悶了幾天,禾生終于打起精神,準備出門給衛老太買壽禮。翠玉陪着一塊出門,主仆兩人在街上瞎逛。

宋武之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沈灏還算有良心,派人把宋武之擡了回去。沒了別人瞎撮合的困擾,走在路上,心情好得很。

禾生揀了碎銀子給翠玉,讓她挑些好吃的零嘴買,“我就在這片等你,今日穿的水紅,一眼就能看到,你買好了尋我。”

“欸。”翠玉應下,往前面去。

今日天氣不錯,不曬人,偶爾還有陣陣清涼風過脖。禾生哼着小曲,自顧自地逛,忽地面前一團陰影,擡起頭看,是個糙面大漢。

“小姑娘,買啥呢?我這裏有好東西,要不要跟哥哥去看看?”

面前的人臉生,禾生不認識他,只當是街上的二流子,皺了眉,裝作沒聽見,準備繞過去,往對面人較多的鋪子走去。糙漢跟上來,一臉橫肉笑得打顫,“小姑娘,別走嘛,跟哥哥去。”

禾生腳下的步子越發緊張,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心中惴惴不安,只因仗着是在大街上,光天化日的應該不會怎樣,才沒有呼喊。

哪知後面的人仿佛有意趕着她往人群多的那邊街道走一樣,禾生驀地停下,意識到事情不對勁,管不得三七二十一,張嘴就要喊人。

“翠——”一個字剛出口,糙漢逼近,旁邊是輛馬車,禾生一急,往馬車旁跑。剛到跟前,馬車裏的人像是算好一樣,跳下人來捂了她的嘴,架着胳膊直接塞進車裏。

手帕上沾了迷藥,禾生還沒回神,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剛才的糙漢也跳上車,摩拳擦掌,與車裏的同伴拍手,“嘿,這一票,可幹了個大的。”

翠玉左手提着糍粑豆沙餅,右手抱着一盒菱粉糕,喜滋滋地回身找禾生。二姑娘吃菜喜歡辣的,零嘴喜歡甜的,今日這些,估計夠她解饞三四天。

左探右望,幾乎将人群翻了個遍,卻仍不見禾生的身影。好不容易瞧着個穿水紅衣裳的,扳過肩一看,卻不是自家姑娘。

翠玉急了,挨個找着人問,半點消息都沒問出來。一路飛奔回府,推開院子門,裏面一個人都沒有。

翠玉滿院子地喊,一屁股坐下,眼淚嘩啦啦地就出來了。偏生今日家中長輩皆不在府中,她想找人去尋禾生,一時半會都不能成。

哪裏還經得起等,翠玉情急之下,咬牙看了看隔壁一牆之隔的沈府,腳底抹了油一般竄進沈府。

沈灏坐在石亭下,周圍堆了冰,裴良搖着扇子為他解暑。

中間石桌上擺着棋陣,是《棋工》裏最為千奇百怪的一道奕局,沈灏解了多日,眼見着就要破了最後一礙。

前府小厮來報,裴良招招手,小厮湊到裴良耳邊細語:“裴管家,門口有個叫翠玉的要求見公子。”

翠玉,不正是衛姑娘身邊的小丫鬟麽,她來作甚?裴良一揮,打發他下去,“讓她先等等。”

這幾天王爺正在氣頭上,估計把人喊進來,王爺也不太願意見。裴良心裏嘀咕着,那廂沈灏轉過頭,“什麽事?”

裴良将小厮的話述了一遍。

沈灏手執黑子,視線在棋局紅線格子邊游蕩,無從下手。“打發回去。”

裴良應下,放下扇子親自去門口交待。

沒了扇風的人,空氣中的燥熱仿佛又生了起來,陣陣地往衣領裏鑽。沈灏看棋看得乏了,揉揉太陽穴,一閉眼卻又想起了禾生。

她能有什麽事情找他?磕着碰着了,橫豎她自己忍着。她在他面前清高自持,他也懶得去猜了,倒要看她傲到什麽時候。

裴良來禀,“人不肯走,說是衛姑娘丢了,府裏大爺奶奶們去上香祈福,沒人管。”

沈灏橫眉,“怎麽丢的?”

裴良搖頭,“街上逛,轉身就不見了。”

沈灏“呵”一聲,心裏仿佛有螞蟻在撓,面上卻是不以為然:“又不是小孩子,怎麽會丢?說不定此時此刻正在與情郎相會,躲着丫鬟,鬧得正歡。”

落子的棋狠地一定,手指都捏痛了,稍一偏神,棋局全毀。沈灏摔了書,盤上的棋子散落一地,裴良彎腰去撿。

重新擺好局,沈灏正襟危坐,低下眼,繼續研究,一顆心卻是亂如麻繩。

至黃昏時,依稀聽見有人喊叫,沈灏無心再解棋,“外面太吵,你去看看。”

裴良垂手,并未挪身,顯然是早已知道緣故。擡起頭回禀,聲音有些發顫。

“爺,衛姑娘真丢了。”

·

往昔這個時候,街上人影稀落,今天卻是人頭竄竄。衛府的人發動全府上下,一人舉着一個火把出來尋人。一聲又一聲的“堂姑娘”,喊得人心惶惶。

宋瑤和宋武之帶了家仆加入尋人隊伍,衛林心急如焚地朝宋瑤訴說,旁邊翠玉已經哭得不成人樣。衛林和宋瑤轉過頭安慰翠玉,旁邊宋武之焦慮不安,說着要去報官。

話剛說完,眼角瞥見隔壁沈府人影閃出,馬蹄聲震天。

沈灏策馬在前,氣勢凜然。身後跟着小厮,個個都武裝上陣,朝着一個方向奔赴,屠敵宰仇般的陣勢。

宋武之一征,想起那日被敲暈的事,心頭一恥。宋瑤湊過來,“興許沈公子有辦法。”

翠玉聽了,咬牙切齒:“有辦法早就使了,何必等到現在。”

衛林急,招手喊:“你們愣着作甚,快找人啊!”

神色匆匆的人群中,李清與衛喜交換眼神,掩了眸中喜悅,喊着禾生的名字,頭一次如此賣力。

暮霭沉沉,各家各戶都已升起升起炊煙。鄉間小路凹凸不平,馬車一晃一晃的,颠得人都快散架了。

王牙婆數着銀子,和趕馬的糙漢交待:“到了村裏,把人一丢,也就沒我們事了。這次的貨上乘,皮相好得很,換做平時,我轉手一賣得好幾百銀子,可惜啊,風險太大,只能賣個尋常價。”

糙漢粗粗地喘了口氣:“為啥子,好幾百呢,不賺白不賺,欸,反正是要賣的,讓我先嘗嘗味。”

王牙婆一巴掌拍他腦袋上:“想都別想!我們只管拿銀子辦事,把人賣了,她是衛家的姑娘,聽說還是望京的,萬一查過來,我們拐了她,死罪逃不過,再一查,你先動了姑娘,直接就五馬分屍了!”

糙漢不甘心地往裏面瞅了瞅,王牙婆一掀簾子,擋了他的視線,“趕你的馬車,賣完人就不要回盛湖了,另外找個地方避避風頭。”

她都算計好了,将人賣到窮鄉僻壤,那裏的漢子缺女人,賣進去了,就算想逃也逃不出,全村人擋着,一個弱女子絕對跑不出。既拿了辦事錢又有了賣身錢,兩份銀子在手,這份生意忒劃算!

禾生醒來時,眼皮耷着發沉,視線逐漸清晰,望見頭頂上一輪碎月,透過缺瓦少蓋的老舊屋頂照進來。

掙了掙手,發現自己被綁得嚴嚴實實,身下是稻草堆,灰塵和蜘蛛網布滿整個牆壁。

屋外有人說話,“人我都帶來了,絕頂的好,算是我王婆大發善心,舍了這樣的嬌人兒給你們!”

木板門吱嘎一聲被推開,禾生看着進屋的陌生人,倏地一個激靈,腦子頓時清醒過來。

“喲,醒了?”王牙婆蹲下身,攫住禾生的臉,朝門口站着的幾個農夫炫耀:“怎麽樣,沒騙你們吧?”

禾生躲開她的手,驚恐慌張,滿腦子都是一個聲音:她被拐賣了!

以前聽說過這樣的事,但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仍然覺得無法置信,怎麽會,她怎麽會被拐賣!眼瞅着門口的男人們面容猥瑣,朝這般走來,禾生止不住地發抖。

王牙婆擋住男人們前進的腳步,嘿嘿笑:“先交銀子。”

年紀較大身形佝偻的男人将她拉到一邊,商量着價格。另兩個年輕點的,站在一旁色迷迷地打量禾生。

禾生喊救命,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氣叫嚷,明明燈火通明的村子,卻沒有一人出來詢問。

一邊哭一邊喊,嗓子都哭啞了喊嘶了,屋外半點動靜都沒有。禾生目光一黯,想着咬舌自盡得了。

活着,橫豎不能讓人糟蹋了,倒不如死了痛快。在這世上走了十六載,落得這個下場,她下了地府,定要好好質問閻王爺,到底做錯了什麽!

談好了價格,王婆放心交人,擡腿正要往屋外走,忽地門被人一腳踢開,王婆還沒來及擡眼,就被一腳踢到了心窩子上,直接倒地不起。

禾生哭得雙目模糊,沒有力氣去看,忽地被人擁在懷裏,聞到了熟悉的沉香味。擡臉一看,那人英氣的面龐近在咫尺,像是做夢一般。

她聽見他的聲音若獲珍寶般激動,一雙大手将她揉在懷裏百般疼愛:“禾生,我來了,不要怕。”?

☆、第 24 章

? 禾生怔怔地看他,像是要将他刻到眼裏去,一雙鹿般的眼睛,驚喜和委屈并存。他來了,他來救她了!

她扯住他的袖子,恐懼而緊繃的情緒瞬間瓦解,仿佛有了靠山般穩妥,連眼淚都湧得更緊肆無忌憚。

他雙臂稍一使力,将她橫抱起來,一步步朝外走,禾生安然地躺在他懷中,從未有過的踏實感油然而生。

她想起小時候看過的皮影戲,所向披靡的英雄救了嬌弱的美小姐,于千裏迢迢之外的山河,日夜相繼,踏着時光的碎影,沖冠一怒為紅顏。

禾生擡臉望他,他鬓角沾着跋山涉水的塵土,眉間斂着抹不開的擔憂,眸裏映着哭哭啼啼的一張臉——是她的臉。

時隔多年,她忽然記起當年看戲時的心潮澎湃,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激動與愉悅,仿佛只要靠在他的肩膀,天下所有難事都能迎刃而解。

她忽地不哭了,摟着他手愈發用力,整個人往他懷裏貼。沈灏心跳慢半拍,喉嚨聳動,憋着聲低頭交待:“乖,別動。”

禾生聽話地點頭,安靜地閉上眼,縮在溫熱的懷裏,感受耳邊風聲簌簌,和他喘着氣的呼吸聲。

沈灏抱人一路沖出去,方才還靜悄無聲的村子,一聽說來了人搶媳婦,從四面八方湧來,拿着鋤頭和菜刀圍攻。

沈灏帶的人不多,小厮們比不上皇家侍衛,能以一敵百,漸漸地敗下陣來,拼盡力氣開出一條道,裴良抵在最前方,喊道:“爺,你先走!”

刁民難惹。沈灏沉下臉,轉了轉雙眸環視周圍,尋好下山的道,回頭輕聲吩咐裴良:“等救兵一到,這樣害人的村子不能留,放把火燒了。”

裴良面色如肝,只要救兵能來,別說讓他燒村,殺人都行啊!

沈灏帶着禾生往山下跑,夜色暗,看不清路,跌跌撞撞好幾次。

她窩在懷裏一語未言,沈灏以為她害怕,細聲細語安慰:“馬上就能下山,待下了山,給你買臨月居的藕粉糕,你愛吃得緊,趕明兒我就把他家鋪子盤下來。”

禾生記着他之前交待的話,保持相同的姿勢,身子都僵疼了,仍舊不敢動,張嘴低喃:“不用盤鋪子,你買給我吃就好。”她頓了頓,“……還要吃悅食居的烤鲈魚……”

沈灏目帶笑意,聲音染了幾分溫柔:“買,想吃什麽都買給你。”

黑夜中他看不清她的臉,依稀見得她緊阖眼,挺直小巧的鼻尖下,小嘴微微上翹。這樣一張惹人憐愛的臉蛋,他小心翼翼地護着疼着都來不及,竟然有人想要傷害她。

窮兇惡極,罪不可赦,待他查明清楚,定要将那些人挫骨揚灰。

她可能是餓極了,舔了舔嘴角,這一細微動作,卻看得人心神蕩漾。沈灏撇開眼,盡量忍住自己的情欲,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把她吓住了。

山路崎岖,他的心思全放在懷中之人身上,未注意前面的路,不留神腳下一空,驀地身子往下墜。

禾生輕呼一聲,沈灏來不及站住腳,根本來不及阻止突如其來的變故。

若是放開手,便能攀住旁邊高懸的樹幹,沈灏想都沒想,放棄最後的機會,選擇緊緊将她抱在懷裏,用自己身體護着,連滾帶爬跌下山。

好不容易停了下來,禾生睜開眼,他寫滿憂慮的目光遁入眼簾,渾身上下地打探着,語氣焦急,問:“傷着哪了?”

禾生搖搖頭,轉眸望見他身上劃了好幾個大口子的衣袍下,道道血痕觸目驚心。

撐起身子去看,才發現他早已傷得極重。滿山遍野,全是荊棘,從刺尖上滾過,身上沒一塊完好的。

禾生哇地一下哭了,罵他:“傻子,你都成這樣了,還問我作甚,沒了命,你找誰賠。”

沈灏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傷勢,看她哭得厲害,想去擦淚,手臂一扯,便痛得呲了一聲。

禾生抹把臉,抽着聲,着急道:“快別動了,我為你看看,若是沾了刺,定要立刻取出來。”

沈灏低了聲,“橫豎不過幾根刺,死不了。”他站起來,環顧四周,準備探清地形。

這裏雖是平地,卻未到山底,更像是半山腰子。月光一輪,照了幾分水光波影,撥開叢林一看,前方竟有湖。

想着她被人擄走,肯定又餓又渴,招手便帶她往湖邊去。

抓幾條魚烤着吃,她肯定就不怕了。沈灏打定主意,脫了上衣,便往水裏潛。

禾生惦記着他的傷,現下見他下了水,更是急得跺腳。這人是鐵做的嗎,渾身都是刺,還敢下水,不要命了嗎!

她不識水性,只能站在湖邊幹等,許久不見他的動靜,放眼望去,碧波粼粼的湖面,像面鏡子一般寧靜。

“沈公子?”她喊出聲,見沒人應,語氣越發焦急,“沈公子”地呼了好幾聲,到後頭,幹脆直呼他名,“沈灏,你別吓我,快出來!”

她試着往水邊走近,腦子裏不好的想法一股煙地冒出來,鼻子一酸,眼裏又泛起了淚光。

會不會淹死了……他是不是死了!

忽地從水底鑽出個人來,鯉魚打滾似的,濺了她一身水。沈灏立在水裏,流水般的碎月灑在他身上,光着的膀子像是鍍了層銀,轉溜地泛着光。

他體态矯健,胸脯與腹間塊塊分明,骨架适中,撐起這一身肌肉,恰到好處。

禾生呀地一聲閉上眼,轉過身去。

沈灏兩手逮魚,走近了看,打着月光,看見她緊抿嘴唇,睫毛打濕,不知沾了水還是沾了淚。

“怎麽這般愛哭,小孩子脾性。”他刮了刮她的鼻,将魚丢上岸,調轉頭牽她回去。

剛一碰到,她下意識回縮,沈灏板着聲:“要麽睜開眼,要麽我牽你。”

禾生低了低頭,“牽你衣角好不好?”

沈灏皺了眉,“沒穿衣,哪來衣角,牽褲頭還差不多。”

禾生紅了臉,“那還是牽手吧。”伸出手讓他牽,沈灏哼哼一句,巴巴地緊了她的手,問:“不知抓了條什麽魚,你湊合着吃。”

禾生聲音細細的,“什麽魚都好,你先讓我瞧瞧傷。”

沈灏回頭看她,“擔心我?”

禾生呼吸一促,點了點頭,“嗯。”

沈灏驀地勾了勾嘴角,眉頭上揚,牽着她往前走。

風從湖面吹來,閃了一湖的皎潔,星光熠熠,布滿夜幕。

沈灏牽着她坐下,借月光往自己身上看,下狠心拔了好幾根刺,忍着沒出聲。末了,喊她:“好了,你瞅吧。”

禾生睜開眼,見他仍然光着膀子,反射性地側過頭,後來一想,他要是穿上了衣,還怎麽瞧傷?脫了是應該的。

複想,早知這樣,剛剛何必還讓他牽着走路,反正是要看的,還不如自己探路。

她臉上神情變來變去,沈灏看得起勁,大大方方地湊上前讓她瞧。

禾生羞着臉,仔細查看他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逮着後背幾根刺一拔,他一聲都不哼,沒事人一樣。

大刺除了,小刺還有,肉眼看不清,得用手挨着才能摸出來。禾生有些緊張,抖着聲跟他說:“我摸摸,你別介意。”

沈灏哪能介意,笑了聲:“上手便是。”

他今日救了她的命,清白名節在恩義面前,抵不了什麽。她吐出一口氣,複地深吸,顫着手撫上了他堅實的後背。

又滑又細膩,皮下精肉緊實,沒有一寸多餘的贅肉。一看便知道是個養尊處優嚴于利己的。手指頭摩挲,倒忘了眼前這是男子的身體,專心致志地找刺。

摸的人無心,被摸的反倒思緒萬千。肚裏燒火般翻滾,一股氣流蹭蹭地從丹田而上,往全身各處散去。

她柔軟的手像火,從他身體蹚過,所到之處,勢不可擋。

沈灏咬緊牙關,知道自己下身已經起了異樣,挪了挪腿,遮了起來。

手一路往前,沈灏一口氣梗在喉嚨,一低頭便見她湊近,張着忽閃忽閃的眸子,粉唇微合:“碰着你痛的地方了?”

沈灏倏地一起身,臉像結過冰似的,摸着衣服往身上遮。“傷看得差不多,該烤魚了。”

他拿起石頭鑿火,禾生覺得奇怪,又不好說什麽,在一旁打下手,眼神時不時地瞄過去。

換做平時,她這樣看着,他心裏頭指不定有多喜歡。但今天不一樣,從山上滾下來,臉上頭上全是泥,灰頭土臉地,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好不容易平複了情緒,不敢看她,生怕一看,又被挑了起來。垂着眼,語氣冷冷的:“看什麽看,不準看。”

禾生眨了眨眼,看都不讓看,他怎麽一下子就不高興了?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禾生往他身邊靠,張嘴喊了兩個字:“恩人。”

這詞聽着新鮮帶勁。沈灏抿了抿嘴:“你方才喊我什麽?”

禾生吞了吞口水,輕輕又喊了遍:“恩人。”

沈灏臉上有了淡淡的笑意,擡起眼瞧她,“你叫我恩人,便拿出誠意來,若要報恩,得做好上刀山下火海的準備。說我趁人之危也好,無恥下流也罷,只一件事,你答應了,便行。”

禾生知道他指什麽。心中百轉千回,實在是想不到理由再拒,仰起頭,深深地長吐一口氣,鼓足勇氣,緩緩道:“我是寡婦,不能嫁你的。”

☆、第 25 章

? 沈灏睨她一眼,目光透着寒意,“呵,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肯,竟然編出這樣的理由欺我,何苦呢,說你是寡婦,難不成我是三歲小孩,會信你?”

禾生眨着眼望他,嘴唇上下微動,越想讓他相信自己,腦子裏越亂,不知該如何交待事情,他才會肯信。

“你去查,我不是衛家堂姑娘,我是望京衛府衛侍郎家二房的媳婦,丈夫是衛錦之,我姓姚,平和街西邊胡同裏姚家的女兒。”她吞了吞口水,語氣有些焦急:“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盡管去查!”

荒唐!明明就是堂姑娘,非得編出這麽蹩腳的由頭,以為他是個好玩弄的?沈灏聽得腦殼疼,轉眸見她豔若桃花的小臉離得這般近,稍稍一低頭便能蹭到。

折磨人的小壞蛋。手撫上她的後腦勺,沒有任何猶豫,俯身親上。

她的唇……很軟

獨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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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回還好,兩回三回,沒個停歇地往前湊,任誰看了都嫌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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