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回還好,兩回三回,沒個停歇地往前湊,任誰看了都嫌煩
道,皆打烊閉店,朝中官員放假一日,此次大婚,俨然已成為全民盛事。
此次大婚,雖是封側妃,所用規格卻是皇子正妃的待遇。
禾生戴九龍六鳳冠,貼珠翠面花,着一百二十對紅錦腹雞彩織雲龍紋翟衣,腰佩織金敝膝,懸玉佩、小绶、大绶,腳踩青纻絲描金雲龍滴珍珠舄二只,手執玉谷圭,全套禮服上身,竟有十餘斤重。
衣袍均是掐着她的身量而制,這樣一套穿出來,往日嬌小的人兒,竟透出幾分天家的威嚴來。
尚禮寺大宮女親自在前引路,房門一開,禾生端莊地踏出第一步,等候多時的姚家人往裏一瞧,看呆了眼。
☆、第 69 章
? 從閨房到院門,由背轎嬷嬷背着新嫁娘,至院門,乘紅頂小轎,至府門,府門口上十二銮琉璃寶蓋車。
整個成親過程中,新嫁娘不得下地一步。
背轎嬷嬷恭敬地跪在地上,請新嫁娘移駕。
禾生看向姚爹姚娘,旁邊引導嬷嬷出言道:“娘娘可與家人告別。”
姚家人這才敢上前,家人的手握在一起,欣喜與不舍頓上心頭。
從今往後,她就再也不只是姚家女兒了,她是皇子之妃,是一府表率。她的命運,從此将與平陵王府息息相關。
姚爹擦幹眼淚,客氣問引導嬷嬷:“能讓我來背側妃娘娘嗎?”
引導嬷嬷點頭,按慣例,是允許親家親自背人上轎的。
姚爹緩緩地彎下老腰,像小時候那樣反手朝禾生招招手:“小禾生,快上來。”
姚娘和姚晏在左右兩邊保駕護航,身後跟着數百迎駕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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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爹老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背着她健步如飛。他的腳步有些不穩,走出幾步,額上隐隐有了汗珠。
禾生哽着聲,問:“阿爹,是不是我太重了?”
姚爹撇過脖子,笑:“小阿生和以前一樣瘦,輕飄飄的,跟羽毛似的,是阿爹老了,背不動了。”
“阿爹才不會老呢。”她趴在姚爹的背上,聲音細細的,生怕一出大聲,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
快要走到院門口,姚爹唱起了望京城的童謠。
“晨起三更天,我的女兒要出嫁,紅涼傘金交椅。白露四更天,大紅花轎來相迎,生子傳孫中狀元。日頭五更天,阿爹阿娘哭相送,惟願千年姻緣好富貴。”
句句都是父母對女兒的殷切祝福。
明明已經将女兒嫁過一次,可這次,卻是真正覺得女兒是要到夫家去了,她将會有愛她的丈夫,将會生育一堆孩子。
以後,他們就再也不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姚爹姚娘既歡喜又苦澀,養了這麽多年的女兒,終歸還是舍不得。
到了院門,紅頂小轎相迎,數百宮人相擁而送,禾生坐在轎子裏,掀了轎簾,朝姚家人揮手:“我會常常回家探望的。”
傻孩子,以後王府就是她的家,皇家規矩大,哪能說回來就回來呢。姚娘伏在姚爹的背上,幾近哭泣。
姚爹拍拍她的手,“孩子過得好就行。”
出府門,上十二銮琉璃寶蓋車,前後各十倆從導車,寶蓋車無帷幔,以水晶簾珠替代。
一路出西敦街,往右過華閩街,繞寧江門,接受百姓瞻仰,回轉華容街,受皇親泛觀,這還只是內城五分之一的路程。
冊封禮之後,新嫁娘與新郎共乘八駕黃蓋寶車,由內城繞至外城,接受萬民觀禮。
禾生坐于琉璃寶蓋車上,姿态端莊,笑容得體,目不斜視,面帶微笑。
街道兩旁,百姓立于胄甲士兵之後,争先恐後地想要一觀新皇妃的尊容。
上次觀禮,還是六皇子成親之時,當時那個新嫁娘活潑熱情的模樣,深深地刻在民衆心中。
雖親民,卻沒有半點皇家氣勢。
還是現在這個好。
鹄峙鸾停,典而俊雅,最關鍵的是,容貌很好看。
迎駕隊伍于崇元門交接,引導嬷嬷請禾生下轎。
她往前一看,高高的馬背上,沈灏一身通天冠服,寬肩窄腰,身形威武,豐豔絕姿。
紅裳绛紗袍被風微微吹起,腰間玉鈎玉佩叮鈴作響。他下馬而來,英姿勃勃,一如當時與她初次見面的驚鴻一瞥。
背轎嬷嬷上前,沈灏輕聲吩咐了一句,嬷嬷退至一旁。
他立于寶蓋車下,微微仰頭,朝她伸出手。
“來,我的新娘子。”
他要親自背她。
他的背寬闊而溫暖,牢牢背着她,絲毫沒有任何晃蕩。
“阿生,你今天特別美。”他的聲音清脆,語調上揚,像是擁有了無價之寶般得意、歡喜。
禾生摟着他的脖子,語氣羞澀:“今天王爺看起來也特別俊朗。”
他問:“有多俊朗?”
“誰也比不過的那種俊朗。”
沈灏心頭喜滋滋的。
送她上八駕黃蓋寶車,沈灏踏檻凳,上車坐在她身邊。小兩口牽緊手,一路未曾放開。
至奉天殿接受冊封之禮。
設奉節官位于冊案之東,文武百官侍立位于文武樓之北,鼓聲起,導駕官侍從官入迎。
浩浩蕩蕩,鼓聲震天,無一人喧嘩。
聖人自奉天殿而出,新人上丹陛之南。
沈灏一直柔聲撫慰她:“不用緊張,你可以做好的。”
禾生也在心裏頭跟自己說,她一定可以做好的。
登階,餘光速瞄,底下萬人站立,密密麻麻地,氣勢恢宏。
禾生咽了咽,深呼吸,努力穩住自己。
典儀唱鞠躬,樂聲高起。
禾生大大方方上前,四磕四拜聖人與皇後,轉身至北,二磕二拜德妃,再轉身至西,一磕一拜新郎官。
整個過程中,舉止得當,沒有一絲差錯。
而後承制官宣制曰,聖人開金口,冊封姚氏為平陵王之妃。
聖人的聲音不大,說出來卻似有千斤重,一錘定音。
這一刻,她幾乎激動得想哭。
從被夫家所棄至盛湖,再一路回京,至王府,最終與他一起登上這至高無上的奉天殿。
她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今天,這一切都是他賜予的。
從這刻起,她正式成為他的女人,她将冠以他的姓氏,所有人都要喊她一聲:“沈姚氏。”
樂聲止,典儀唱跪,奉節官跪拜新皇妃,典儀司率衆宮司掌跪新皇妃,而後李福全至丹陛,再喊跪,文武百官跪磕新皇妃。
省了一個側字,皇家玉碟上卻是登的為二殿下平陵王側妃。
移步,立于沈灏旁邊,她的心跳聲,疾疾而響。
沈灏朝她眨眨眼,悄悄從袖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背,“沈姚氏,別來無恙。”
禾生嬌嬌地嗔他:“夫君。”
沈灏的心,幾乎要飛到天上去。
這一刻,天下人将被告知,身邊的這個嬌小姑娘,是他的女人,是他要愛護疼惜一輩子的人!
她将與他榮辱與共,一生相随。二十八年的人生,終于要翻過舊篇章。
從此以後,她就是他的新篇章。
奉冊奉寶官、率執事者舉冊寶案,由中門出中陛降。禾生捧冊寶,下丹陛,沈灏上前牽扶,兩人退至崇元門,上寶蓋車環城一周。
平陵王政績突出,愛民護民,今日成親,定要歡喜恭賀。圍觀的百姓中,大多是聽聞沈灏賢名的,這個殿下不争不搶,是個踏踏實實做事的好官。
一路民衆高聲宣賀,禾生微微側頭,笑容典雅。縱是離了皇宮,也不曾放下松懈,大婚才過了一半,她要竭盡全力拿出最好的一面。
所以當她想與沈灏講話時,嘴皮輕動,面上神情不改,細聲道:“王爺,你挺受歡迎的嘛。”
沈灏一直看着她,根本移不開眼。
嬌弱的阿生原來也有這樣穩重的一面,他喜歡得緊。
無論是怎麽多變的她,他都愛。
“那是自然,作為你的夫君,我必須出類拔萃。”巡禮中不能抱不能親的,佳人在側,他的內心飽受煎熬。
好不容易完成環城之禮,進王府大門,沈灏難耐不安的心,總算能得到一絲寬慰。
正準備上前抱她,手剛碰到她的嫁衣,旁邊引導嬷嬷就跳出來了,說要送新娘子進正殿,靜待酉時,迎新郎官共洞房。
沈灏擡頭望望天,欲哭無淚,還要再等整整三個時辰。
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王府設宴招待客人,沈茂和沈闊都來了。
沈茂想起衛錦之,将心比心,若是此刻是他被搶了女人,只怕早就動刀動槍地殺起來了。
哎,這都是命啊。
沈茂今日并未帶衛錦之來,怕他觸景傷情。待敬酒之時,他有意替衛錦之報仇,一杯敬完還要再敬。
沈闊站出來擋酒,笑嘻嘻地接過所有遞來的酒杯。
敬第一杯可以,第二杯嘛,就由他這個當六弟的承包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沈灏喝了醒酒藥,沐浴更衣後,懷着激動難耐的心情,入了平和正殿。
各王府內,均設一大殿,于府裏主子大婚之時啓用。
入殿,卻仍有一堆婢子嬷嬷跪地相伴,與方才冊封時不同,此時新娘子坐于拔步床上,頭戴面紗,遮住了臉龐。
互敬致辭,喝交杯酒,他盯着面紗下她朦胧的臉,心情高昂。
引導嬷嬷遞細金杆,用以挑頭蓋。
沈灏拿了細金杆,嚴聲吩咐:“都退下。”
婢子們面面相觑,沈灏不太高興,又喊了聲:“出去。”
衆人不敢懈怠,恭敬退出正殿。
諾大的宮殿,紅燭照亮殿堂,沈灏往前一步,彎腰挑開了她的頭蓋紗。
溶溶的紅光下,瓜子般的小臉似出水芙蓉般嬌嫩,朱唇皓齒,螓首蛾眉,似一剪秋水般的雙眸,此刻正羞答答地瞅着他。
他的阿生,能讓人百看不厭,每一次相看,都能發現不一樣的美。
這世上所有的詞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小阿生。
禾生被他盯得臉發燙,糯糯一句“夫君”,酥得沈灏心花怒放。
他脫靴上榻,小心翼翼為她取掉釵環,一頭青絲潑墨如畫,他親親她的額頭,手指在她的耳垂處輕輕揉捏。
盼了這麽久的洞房之夜,終于被他盼到了。
他指向自己的左胸膛:“這裏面裝着的,是一顆愛你的心,它只屬于你一人。”
他的聲音那麽柔,語氣那麽認真那麽嚴肅,像是在說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諾言與情話。
禾生低下頭,俯身貼着手指落下一吻。
他身體一顫。
如果說他是世上最堅韌的盾牌,那麽她就是最鋒利無比的矛。
兵刃相接的瞬間,她不消任何力氣,就能輕易将他攻破。
這是他的幸,也是他的劫。
他問她:“準備好了嗎?”
禾生深呼吸,緩緩點頭。
她知道他要做什麽,她也很樂意配合他。
與決心離開他的前一晚不同,今天,她完完全全沒有任何雜念,沒有報恩,沒有憂傷,她愛慕着他,想與他共赴巫山。
兩人相擁而眠,屋外一輪滿月懸挂,皎潔白光,像層紗一樣籠着大地。
有人歡喜有人愁,玉盤下,有人舉頭望月,手中一杯清酒,喝得酩酊大醉。
今日因着平陵王府的喜事,全城解宵禁,百姓們上街蹿熱鬧,平時早就悄無一人的街上,今日倒還有挺多人的。
宋瑤帶着丫鬟在街上逛了一圈。
沈灏特意為宋家和盛湖衛家的人擺了一桌,連帶着禾生以前在平和街的好友也一起請來赴宴。
宋瑤待了一段時間,實在悶得慌,領了丫鬟和府裏侍衛出門游玩。
不知不覺走到了同心湖邊,她想起今日禾生大婚的種種場面,一時無限感概。
既高興又羨慕,心想什麽時候她也能找到屬于自己的良人呢?
不知怎地,腦海裏晃過一個人的身影。
是那日遇到過的小書生,眼角一顆紅痣,白衣似雪,就是吐血的時候,模樣不大好看。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認錯了人。
宋瑤嘆一口氣,擡眸朝前走去。
湖邊重重大樹,枝葉茂密,走到樹前,水光粼粼的湖面映入眼簾。
咦,湖邊好像有個人?好像在往水裏走咧?
她好奇地走上去,不敢離得太近。
萬一人家只是獨自月下散步,她興沖沖地跑過去,貿然打攪人家不說,很有可能反過來被罵一頓。
蹉跎幾秒,最終選擇躲在樹下觀望。
衛錦之想要借酒消愁,一壺壺烈酒灌下去,反而将身體裏那股子痛苦澆得火勢大起。
心裏痛,全身上下都痛。
人前隐忍不發,冷着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好不容易逃一回,只有他一個人了,黑夜寂靜下的孤獨,卻發瘋一樣往他身體裏鑽。
他甩了酒壺,一步步朝湖中心走去。
已近十月,深夜的湖水冰涼刺骨,暫時能夠壓制住他心中的煩悶。
他越走越遠,幾乎想要将整個身子都埋進湖底,水從他的膝蓋一路往上漫,不夠,還是不夠。
他加快動作往前湧,水很快沒過了他的肩膀,直逼脖頸。
宋瑤“哎喲”叫出聲,心想大事不好,顧不得喊上不遠處的侍衛和丫鬟,徑直跳進湖。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在水裏游,着急地朝他靠攏。
好不容易撈着身子了,想要拉着他往岸邊走,他力氣卻大得很,她幾乎拖不動。
湖中央水深,兩人一争一扯,她恨鐵不成鋼地罵道:“好端端地尋死作甚!快跟我走!”
衛錦之被她攀着肩膀,根本無法動彈,冷冷一句:“你放開我。”
宋瑤以為他心意已決,仍是要去赴死,更加不肯松開。
兩人動作幅度大,周圍湖面一湧一退,兩人全陷在了水裏。
她怕死,出于求生本能,下意識抓住他。
本來是來救人的,現在卻成了被救的。
衛錦之攜着她往岸邊游,将人往地上一放,擡腿準備走時,被宋瑤一把逮住腳踝。
許是知道自己即将失去意識,她拼盡全力,喊了聲:“……救我……”
衛錦之看一眼不遠處游玩得正開心的侍衛和丫鬟,輕蔑了哼一聲。
有這樣的仆人,真是倒黴。
他移開視線,朝宋瑤看一眼,微微蹙眉,好像在哪裏見過她?
哦,是盛湖遇見的小丫頭。
沉默幾秒,蹲下身,郁悶地将臉湊了過去。
壓着她的胸,不停摁按,好不容易讓她吐出了湖水,卻還是沒能睜開眼來。
他仔細地看她,拍拍她的臉,“醒醒。”
她嘴裏呢喃什麽,衛錦之忍着耐心,湊過去。
還沒聽清她什麽,忽地一聲尖叫在耳邊響徹,衛錦之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人打了一巴掌。
宋瑤驚愕地捂住胸口,大聲喊人過來。
衛錦之愣了愣,知道她許是誤會了什麽,懶得解釋,轉身就準備離開。
聞聲趕來的侍衛丫鬟擋在前頭,不讓他走。
望着滿身是水的宋瑤,丫鬟惶恐,趕緊褪了自己的外衣讓她披上。
披着丫鬟衣服的宋瑤朝衛錦之走去。
“我救了你,你竟然還想非禮我,無恥!”剛剛一睜開眼,她就看見這人近在咫尺,一張平庸的臉放大眼前,将她吓了一大跳。
衛錦之轉身,淡淡道:“打斷一下,方才是我救了你。”
宋瑤想起湖裏的一幕,呃,好像她确實是被這人拖上岸的。
“那又怎樣,要不是你輕生跳湖,我會跳進去救你嗎,我要是不跳進水裏,又輪得到你救嗎?”
衛錦之有些不耐煩:“湖裏涼快,我解乏,并非你口中說的輕生跳湖。”
宋瑤詞窮。
月光撲灑,他站在皎潔白光中,一身素衣寬袍,頭發上沾了水,卻是氣質非凡,倒讓她想起一個人。
兩張臉明明不一樣,她卻耐不住好奇,上前湊近,朝他的眼角看。
沒有紅痣。
她怏怏地哼一聲,覺得自己肯定是魔怔了。喃喃嚷道:“那你也不能借機非禮我啊。”
衛錦之寒着聲,“對于你這樣的相貌,我沒有半點興趣。”
宋瑤幾乎氣得跺腳。
她這樣的相貌怎麽了,好看着呢!
起碼比他要好看十倍百倍!
宋瑤氣極了,問:“我要去報官!你姓誰名誰,家住何處,明日我便去官府上報!”
……真是麻煩。衛錦之甩下一句話:“華容街三殿下府邸,門客王……”自動省略了後面兩個字。
說罷,灑然離去。
宋瑤愣了,三殿下府邸啊,那可是皇子,皇子的人,她好像……惹不起。
呸。就當是一番好心喂了狗,今天就算了,下次若再讓她瞧見他,她定是要去報官的!
晨曦第一縷陽光照進殿內時,宮人敲響殿門。
禾生伸了個懶腰,渾身酸疼。
睜開眼,他的笑臉近在咫尺,見她醒了,他連忙湊過來,低頭吻住了她。
“娘子,早上好。”
她摟住他脖子,撒嬌:“夫君,早上好,我身上好酸好疼呢。”
“這樣啊,”他的手開始在她身上游蕩,聲音含笑:“那夫君替你捏捏。”
禾生嬉笑,躲開了他的手,“才不要呢,你肯定又想幹羞羞的事情了!”
沈灏到被子裏拉她,“難不成你是我肚子裏的蟲麽,連這樣隐秘的心思都能猜中。”
她蹿到床尾去,他緊接着就撲了過來。
夫妻兩人你追我趕地,很快又纏在了一起。
他捧着她的臉,作勢就要親。
禾生不讓,揚聲道:“不親親了,先洗漱嘛,我好餓。”
沈灏不舍地從她身上下來。
“那我們先用早膳,吃飽了,我們再親親好麽?”
禾生将頭點得跟撥浪鼓似的,“親親親,随便親。”
只要先讓她填飽肚子,之後的事情一切好商量!
大概是德妃娘娘求孫心切,外殿竟然從外面鎖住了,每日命宮人将一日三餐送過來,撤掉殿內所有人,只留他們兩個。
沈灏樂得清閑,聖人給他放了大半月的假,而且整個殿裏就只有他和他的阿生,多好的事情。
禾生也覺得無所謂,反正和王爺待在一起不會覺得無聊。
兩個人開開心心地摟在一起,沈灏喂她吃東西,替她換衣裳,所以他能代勞的事情,他都不讓她勞心勞力。
甚至不讓她下地走一步——他背着她抑或着抱着她。
正殿很大,內裏格局別致典雅,東邊設了書房,西邊有花鳥房,南邊甚至有個小花園。
他們吃過早飯,沈灏問她想去哪裏,她想了想,說去書房。
沈灏背起她,一邊哼她喜歡聽的小曲,一邊往書房去。
這個書房,雖然不如書仲閣規模大,但也是百科全書,應有盡有,少了一些古籍,多了一些時下新書。
她現在能認字了,卻不太喜歡讀那些之乎者也的書,太晦澀太難懂,不如戲曲話本來得輕松有趣。
挑了幾個戲文本子,她咿咿呀呀地念起來。
沈灏自己揀了本書看起來。
耳旁聽着她生疏的斷句,卻是別有趣味。
念到一半,她口渴,沈灏放下書,為她端茶遞水。
潤了嗓子,她腦海中冒出一個想法,拉他衣袖:“我一個人念不好玩,要不我們兩人一起吧。”
沈灏輕笑:“念有什麽意思,我們挑選一段,來唱詞。”
禾生一聽,眼睛閃閃發亮,“好啊。”她想到什麽,眸子一黯:“可是我不會唱。”
沈灏攬過她,“不會唱沒關系,我也不會唱啊,反正都是行外人,自己定了調子自己唱呗。”
他拿過戲文本子,随便挑選一段,輕輕哼唱了起來。
他的聲音複有磁性,普通的唱詞在他嘴裏被唱出來,竟有種名曲的感覺。
他們揀的本子,是前朝戲曲家大師所寫,講的是兩個互相愛慕的男女,因為彼此身份差距太大,最後被家裏人棒打鴛鴦的故事。
禾生将本子讀完,悲從中來。
這故事的前半段和她的遭遇何其相似,後半段卻全然不一樣。她能遇到沈灏,是她的運氣。
沈灏見她面帶憂愁,急忙卻扯書,丢到一旁:“不念這個,我們重新選一個。”
領着她去選了個皆大歡喜的話本,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唱起來。
郎有情妾有意,唱起來語調婉約,雖然沒有章法,她自己卻覺得,比戲臺子上那些唱戲的,唱得好聽多了。
還有二月,德妃的生辰就要到了。
禾生想到一個好點子,卻不知道符不符合禮數,試探問他:“婆母生辰那天,我們編一曲祝壽曲,親自登臺亮相,獻給她,可好?”
這個想法不錯,沈灏一口應下。
禾生撈他臂膀,歪頭道:“那就說好了,以後你每天辦完公事之後,要抽半個時辰陪我練習。”
沈灏點點頭。
☆、第 70 章
? 兩人共同挑選獻壽戲曲本,選來選去,也沒有找到合适的。
要麽就是太過兒女情長,要麽就是悲傷結局。
落了一地的戲文本子,選到後面沒了耐心,索性不選了。
沈灏道:“明兒個我讓人去書館再買些新戲文本子來,這些都是舊的套路,不經看。”
禾生點點頭,“好啊,雖然我對婆母了解不多,但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很端莊穩重,我們可以買些撐得起大戲的本子回來看。”
沈灏笑着看她:“武松打虎這戲好不好,夠大氣夠排場吧?”
禾生嗤嗤鼻,“我才不要呢,除非你當老虎我做武松。”
沈灏捏她腰,“好啊,才做夫妻第一日呢,就想着要謀殺親夫了。”
禾生吐吐舌,笑着跑開。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去追她,負手在背,裝出淡然的樣子。
禾生果真停下腳步看他。
沈灏回眸看她,笑:“我去追你,沒什麽難度,不好玩。這樣,換你來追我,追上我,你就可以不做武松,追不上我,我就做武松,可好?”
她根本沒有仔細聽,興奮勁沖上腦袋,一口應下:“好啊。”
說罷,一口氣沖出來。
剛開始的時候,沈灏還會假裝跑兩步,到後來,他幹脆躲在柱子後面等她來抓。
面上沒有任何變化,仿佛被她抓住,是特別不應該的事情。
禾生逮着他的肩膀,趾高氣揚:“我贏了,你要當老虎。”
沈灏咦一聲,“方才我說的,是追上我,你就是不做武松,那不做武松,也就能做老虎咯。”
禾生這才反應過來,好像,他剛剛說的确實是這個。
跺腳不開心,嘴硬:“王爺耍賴,欺負人。”
沈灏輕輕湊過去,“怎麽欺負人了。”
禾生叉腰道:“總是喜歡捉弄我,常常拿話來噎我。”
沈灏勾起她的下巴,“那還不是因為你笨。”
禾生本想反駁,想起以前種種,忽然發現,自從和他待在一起後,好像确實是變笨了。
她撅嘴,道:“還不是因為你,都是你把我養笨的。”
沈灏摟她哄她:“小老虎,我就喜歡笨點的,天天開開心心的,啥事都不用操心。”
禾生問:“你喊誰老虎呢?”
沈灏張開懷抱,将她硬拽過來,“你啊,你就是我的小母老虎。”
緊接着又被他親住了。
禾生動彈不得,掙紮的身子漸漸放松,心想:他這個人總是自相矛盾,一會說她溫柔,一會說她是個小母老虎。
她怎麽就是母老虎了,她明明溫柔着呢!
用完早膳,一上午的時候,兩人除了唱了段戲文,挑了一些戲文本子以外,沒有做任何事。
哦,不對,他們還親親抱抱了。
但沈灏不滿足,他正處于風華正盛的年頭,滿腔熱血一身精力無處可使,以前是因為身邊沒有女人,所以将這份精力分到政事上去。
後來他有了,能看不能動,又要每天苦苦憋着,真的特別辛苦。
現在好了,禾生完完全全是他的人了。
他可以天天抱着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所以在用午膳時,沈灏喂禾生吃飯,還沒有吃完,就已經将她拉上了床。
接着又是一番巫山雲雨。
好不容易熬完了一次,禾生筋疲力竭,嘴唇被吸幹一般,扁扁的。想要讓他倒點水喝,這才嗓子啞了,喊不出聲。
沈灏壞笑,親自用嘴為她潤唇。
兩人睡了一覺,沉沉睡到近下午四點。
近十月的天氣,難得地竟然又回溫了。
對此,沈灏的解釋是:“上天都知道我們要成親,于是天也不冷了,風也不吹了,趕緊地把朗日放了出來。”
禾生笑他說大話不害臊,被他背着到正殿後方的小花園裏散步。
花園裏有貴妃椅,椅子旁的大樹上,橫着一個吊床。
周圍鳥語花香,左邊種滿月季和玫瑰,上方一排吊蘭,右邊有個小池塘,非常非常小,專門用來養小金魚的。
金黃的小魚在澄清的水裏游來游去,潇灑自在。禾生看得喜歡,朝他撒嬌:“我也想要養幾條魚。”
随即又想到一個問題,正殿離她住的屋子太遠了,如果單獨撈幾條回去養,估計養不活。
但要天天跑這裏來看魚,她還真沒有這個閑情雅致。
沈灏摟她肩,“呆瓜,在這裏養就行,我們成婚了,就要搬到正殿住。”
禾生驚喜,“真的麽?”
沈灏一捋她的頭發,笑:“當然是真的。”
雖然,一般情況下,正殿只能由皇子正妃與皇子一起居住。
但又有什麽關系,反正他這輩子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她就是他的妻子。
禾生很是開心,不算上昨天晚上,雖然她只在正殿待過半天,但是這裏的裝飾布置,以及格局空間,都很對她的胃口。
她很喜歡這裏,覺得有家的感覺。
花園裏有鳥叫聲,禾生好奇望過去,見吊床的繩子上站立一只虎頭鹦鹉。
“王妃好,王妃好……”
鹦鹉學着人說話,禾生被逗笑,上前逗鳥。
待沈灏一上前,鹦鹉有開始喊:“王爺好,王爺好……”
禾生笑得高興。
她一笑,他便覺得心神暢快。這養鳥的小太監是宮裏來的,改天得把他要到府上來。
這鳥訓練得很好,該賞。
他心情好,難得抓起一把鳥食喂鹦鹉。旁邊禾生也要喂食,虎頭鹦鹉啄啄這個,再掉頭啄啄那個,兩邊不相誤。
“倒是個機靈的。”
沈灏伸出臂膀,彎成弓形,虎頭鹦鹉便立馬躍上肩頭。
禾生拍手道:“這鹦鹉好好玩,我們帶回去,好不好?”
沈灏寵溺道:“整個王府都是你的,你想帶什麽帶什麽。”
在花園散步,臨走前帶了鹦鹉,禾生準備将它養在內殿。
特意拿了鳥杆,沒有選鳥籠。
鳥籠太束縛,這樣活潑的鳥兒,就應該多些自由,不然養着養着就沒精神氣了。
她伸手逗弄,認真地教鹦鹉說話。
沈灏拿一杯茶,遞到她嘴邊,笑:“剛才吵着要養金魚,結果挑了個鹦鹉回來。”
禾生渴得緊,一飲而盡:“我給它取名字了,叫阿寶,以後不要鹦鹉鹦鹉地叫,它會混淆的。”
沈灏遲疑,“萬一它本來就有名字呢?”
禾生哼一聲,“我天天在它耳邊念叨,阿寶阿寶地喊,久而久之,它自然就只認阿寶這個名字了。”
說完,她拍着手去逗阿寶。
得了新寵物,她玩興大發,領着阿寶到處在內殿跑,阿寶很聰明,每次從殿西跑到殿東,只要喊一聲過來,他就馬上就過來了。
禾生玩得停不下來,阿寶阿寶地一聲聲喊。
看着一人一鳥玩耍的背影,沈灏有些憂傷。
他覺得他可能跟一只鳥争寵了。
到了晚上,沈灏眼睛就發光了,不為什麽,就因為夜深人靜好疼娘子。
廚房送來的膳食,禾生不是特別想吃,她嘴裏沒什麽味道,就想吃點辣的。
沈灏重新又找外殿外等候的宮人,點了份幹鍋牛蛙。
新嫩的牛蛙腿爆炒,配以土豆片、生菜,切成段的臘肉,放香菜和辣椒,濾過汁水,再過鍋一遍。
宮女捧着一大鍋幹鍋牛蛙過來時,沈灏接了來,一路朝內殿去。
還沒走到內殿口,禾生聞着香味,自己就找來了。
她不吃香菜,但沈灏卻是吃香菜的。新鮮香菜被夾到一邊,他專門往她碗裏夾嫩肥的牛蛙腿。
一頓飯,吃得特別滿足。
沒有王爺突如其來的幹擾,她終于可以好好地吃上一頓飯了。
自大婚當日起,她的飲食就沒規律過,相當于餓了兩天,頭一天晚上吃上正餐。
中午的嘛……吃到一半被他拉去做羞羞事,根本吃得不盡興。
想到這,禾生覺得有必要規範一下家規。
她特別認真嚴肅地說:“以後吃飯時,不許拉着我做那檔子事情。”
沈灏悶着頭,裝作什麽都沒聽見的樣子。
禾生絕對退一步,曉之以理:“沒吃飽就跟你做那檔子事情,我根本沒力氣啊。沒有力氣,就不會開心,不開心就會不想做羞羞事了。”
思維清晰,有理有據。
沈灏竟一時找不到話反駁。
畢竟,羞羞的事,需要兩個人的竭力配合,光他一個人歡喜,那就是失敗的。
想了想,道:“親親抱抱不能變。”
禾生明眸皓齒一笑:“那就吃飯之前親親抱抱。”
沈灏想了想,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吃完了飯,屋外月光正好,禾生拉着他又往小花園跑。
黑夜蟲子多,在小花園待了不到一刻,腳上竟然被蟲子盯出了一個包。
沈灏心疼地抱她回內殿。
擦了藥,用手摸摸,問:“痛不痛?”
禾生皺眉:“不痛,有點癢。”
沈灏用指甲輕碰,“那我給你撓撓。”
一只手撓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