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回宮,剛想着告狀,卻撞見太子也在

的手。

禾生道:“阿瑤,謝謝你。”

宋瑤搖搖頭,“你若真想謝我,便答應我一件事,可好?”她厚着臉皮将此話說出,面上憋得通紅。

禾生自是應下:“你說便是。”

宋瑤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說起。想了許久,內心越發不安,生怕自己再無機會說出,咬咬牙道:“若你能成功逃到明州,他日平陵王與三殿下一戰之時,若三殿下不幸戰敗,能否饒臨陽哥哥一命?”

禾生聽她這話,當即便笑了起來,“阿瑤,這話應該反過來由我向你說才是。”

宋瑤咬住嘴唇,臉上因羞愧而發紅。

禾生捏捏她的手,“阿瑤,這事與你無關,你莫把我方才的話話放在心上。”

宋瑤剛要擡頭說什麽,聽得馬車外一陣震天聲響,掀了窗簾往外探,見後面似有千軍萬馬,塵土飛揚,朝他們策馬而來。

灰蒙蒙的一片,聲勢浩大,宋瑤清晰地瞧見一人自朦胧中破軍而來,一襲白衣,袍角飛揚。

是臨陽哥哥!

宋瑤緊張地坐回去,朝前頭馬夫交待:“再快點!”

禾生見她面色不對,剛要往外探,被宋瑤一把扼住。擡頭入眼即是宋瑤驚慌的眸子,“我去引開他。”

禾生一愣,緊接着便見宋瑤撩開了車簾。

她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便聽得宋瑤低低的一句:“這是我欠你的。”

風将厚綢簾子往上掀起,撲撲地往馬車內廂灌,禾生被吹得根本睜不開眼,用手擋住迎面而來的烈風,隔着手指縫隙,有一抹粉紅往車下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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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生大喊一聲“阿瑤”,伸出的手卻沒得及拉住她的衣袍。

随行的将士禀:“大人,有人跳了馬車。”

衛錦之聞言,朝前望去,彼時馬蹄自小道踏過,盡染泥濘,他勒住馬,往旁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繼續馬不停蹄地往前趕。

宋瑤躺在雜草叢生的污地裏,下半身已完全失去知覺,她盼望着能以自己的墜馬來止住他的腳步,卻不想,只換來他冷冷的一瞥。

衛錦之騎在馬車,憋一口氣,終是忍不住往後交待一句“将剛才墜馬的姑娘帶回去好生照顧”,言罷,加速行進,死盯着前方飛奔的馬車。

禾生知是有人追了上來,一邊擔心着宋瑤的傷勢,一邊又怕被人抓回去,又驚又慌,抓緊了衣袖,嘴上祈禱着。

馬車一路往前趕,馬兒完全失控,車夫有些害怕,朝裏面道:“姑娘,還要繼續往前嗎?”

禾生抖着聲答:“繼續,不要停!”

不知行了多久,颠沛晃蕩始終未曾停下來,她也不希望停下來,若是停了下來,那便代表着她會被抓住。所以,只有死命地往前趕,才是她的唯一出路。

忽地前方馬夫驚叫一聲,“前面是死路!”

随即便聽得噗通一聲有人跳下車去,禾生掀了車簾,望見前方竟是懸崖,發了狂的馬兒撒腿地往前跑,而馬夫早已不知所蹤。

☆、第 103 章、大結局

? 前面便是千丈深淵,禾生緊拽住馬車內欄,腦海閃過沈灏的臉。

今日這劫,怕是逃不過了。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她閉上眼,深呼吸一口,盡量讓自己不要害怕。

後面跟來的将士見前方是懸崖,紛紛勒住馬,唯見一人不顧一切,瘋了一般往前踏馬而行。

“大人!”

衛錦之縱身一躍,棄馬縱身一跳。

馬頭前閃過黑影,禾生擡頭望,一見是他,驚訝異然。想到他是三殿下的人,心一下子又懸起來,憤然道:“救我作甚,你們休想拿我來威脅王爺。”

衛錦之沒理她,他勒住馬繩,用盡全身力氣,試圖制服癫狂的烈馬。

禾生震驚,這人怎麽了,難不成想和她一起死麽!

馬兒力氣太大,他拖着病殘身軀,無法像以前那般發力。千鈞一發之時,他往裏一撈,将她緊緊摟住,飛身往下跳。

只遲一秒,他們便會随着馬車墜入深淵。還好,他們及時棄了馬車。

衛錦之抱着禾生,兩人往下滾,他用盡力氣将她往上推。

一路滾至懸崖邊,他摸索着解下自己衣帶,往她腰上一捆,另一頭打成結往旁邊的大石頭處扔,希望能止住她的下落。

半邊身子懸在半空,他攀住粗糙不平的石崖邊緣,手掌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

所幸,她并未随着他一起下墜。

禾生戰戰兢兢地望着身下的深淵,衛錦之一只手艱難地攀在石崖上,只需一點小小的動作,便足以讓他粉身碎骨。

她心裏盤算着,若是一腳踢下去,他死了,三殿下也就沒了後援,說不定就不能再與王爺作對了。

衛錦之卻在這時擡頭沖她一笑,“還好你沒事。”

禾生心一滞,僅僅猶豫了半秒,身後便有士兵趕着上前來相救。

除掉敵方的最好時機,被她錯過了。

衛錦之被扶了上來之後,并未來得及查看自己的傷口,他身上白袍盡染血跡,衣衫破損,他卻只關心一件事——

“阿生,有哪裏受傷了嗎?”

這樣的語氣,讓禾生很是不習慣。她沒有力氣開口,經歷這一連串的意外驚險,她早已筋疲力盡,現如今睜眼看人,只覺得混沌一片,眼前忽地一暗,便昏了過去。

衛錦之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攔腰将她抱起,一步步朝前走,吩咐周圍人道:“将宮裏最好的太醫召到三王府。”

沈茂聽聞衛錦之回府,正好議事結束,他急急地便往衛錦之的院子趕。剛到門口,便看見宮裏的太醫提着藥箱,屋裏頭的侍女捧着浸血的毛巾和銅盆出入,沈茂一驚,踢開門便喊:“王小八!”

“殿下,斯文。”

沈茂聞聲望去,見衛錦之着一襲中衣,身上披着白狐大氅,安靜而專注地盯着床榻之上的人。

見他沒事,沈茂松下一口氣,大咧咧往裏走去,“床上躺着的是誰,你的宋姑娘?”

往前挪兩步,瞧見榻上躺着的,是臉色蒼白的禾生。沈茂皺眉,指着禾生道:“你怎麽把她帶回來了?”思及剛才衛錦之慌忙出門,難不成也是為了這小妮子麽?

衛錦之絲毫沒有要跟他解釋的意思,開口淡淡道:“祭天大典在即,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殿下只管好好做你的皇儲,其他的事,就不用殿下操心了。”

沈茂往後退一步,故作輕松,雙手放在後腦勺,“你這是什麽話,我不操心誰操心,萬一你幹出什麽人神共憤的事呢。”

衛錦之沉默片刻,而後緩緩道:“殿下,有一事相商。”

沈茂挑了挑眉,“說。”

衛錦之伸出手,往床邊探去,“我在她身邊消失得太久太久了,我要做回當年的衛家二郎。”

沈茂太陽穴一緊,“這個嘛……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些棘手,“衛二”早已是個死去的人,如此一來,便得費些口舌解釋了。

聽得衛錦之又道:“殿下不必為難,我不會以真面目示于旁人,僅僅只想在她面前露出真顏而已。”

沈茂哈一聲,随即笑道:“這樣的小事,你自己做主便好,何需問我。”

衛錦之轉過眸子,神情認真,“殿下為上,臣為下,自當事事相禀。”

沈茂聽得心裏頭爽歡爽歡的,大手一揮:“有啥事就派人來喊我,不打攪你了哈。”

衛錦之守着禾生,直到她醒來。

此時已是深夜,他卻絲毫不曾有困意,望着床榻上的人眼皮微動,一顆心緩緩提了起來。

随着她的睜眼,他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是如何撲通作響。

而後他背過身去,伸手摘下了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

禾生醒來,便于黑暗之中,望見一人獨立床頭,緩緩撕開臉上的皮。

驚悚至極。這是地獄嗎,她已經死了嗎?

她止不住地下尖叫起來,被人一把捂住嘴。

驚恐之中,清秀男子柔聲相待:“阿生,你這般叫法,全府的人都會吓醒。”

禾生心頭猛地一跳,往後縮,問:“你是誰?”她從未見過這人。

衛錦之起身拿來蠟燭,往臉上一照,笑着看她:“是我,衛二。”

禾生想,她果真是死了,不然怎麽會見到死去的衛二呢。

禾生不記得衛二模樣,下意識問他:“你怎麽還沒投胎?”

衛錦之輕輕笑起來,撂下燭臺,伸手往她臉上一撫,手心燙燙的,往她肌膚上多蹭了幾下。

“你看,是熱的,我是活人,沒死。”

禾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衛錦之坐下,想去握她的手,被她防備地擋開了。衛錦之沒法,只得改而拉她的衣袖。

他微低着頭,旁邊燭臺輝輝,昏昏暗暗的燭光映在他臉上,長濃睫毛随着呼吸聲而呼呼顫顫。

他開口,緩緩将前事因果盡數告知。

禾生只覺得耳邊轟的一聲有什麽炸開了,眼前這個男人,竟是在她身邊蟄伏已久的王大人,是她剛嫁過去便沒了的衛錦之!

她覺得眼前的人簡直可怕至極,一下生一下死的,加上衛家人的刻薄嘴臉,禾生幾乎是瞬間沖他低吼:“你走開!”

衛錦之一怔,眸中神色黯淡。果然她是恨他的。

他一動不動地看着她,萬般柔情滿溢而出。縱使她害怕他,讨厭他,無論怎樣都沒關系,這一次,他再也不會從她身邊走開了。

禾生緊攢着錦被,顫顫發抖,她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無底漩渦,而眼前這個人便是罪魁禍首。

他要假死,娶了她沖喜以掩人耳目,詐死歸來後,為何還要化身王大人接近她?宋瑤呢,他不是愛慕阿瑤嗎,他為何還要将一切事實告訴她,他到底想做些什麽!

禾生只覺得腦子亂成一團漿糊,思緒理不清斬不斷,她越是焦急,衛錦之就越是淡然。

他知道,這樣的事情太過難以接受,她需要一點時間緩緩。

衛錦之起身,喚了兩個丫鬟上前,吩咐道:“好生伺候着夫人。”轉身又對禾生道,“阿生,你先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言罷,邁着步子往門外去。

禾生聽得噹噹一聲,有人将屋子上了鎖。她赤腳下床試圖往屋外去,被丫鬟拉了回來,“夫人,快歇息吧。”

禾生既驚恐又憤然:“不要叫我夫人,我是平陵王妃!”

兩丫鬟面面相觑,假裝沒聽到,将頭埋得低低的。

禾生整宿未眠。

她滿心滿念地都是沈灏。禾生将自己抱緊,從未覺得像今日今時這般思念過他,她想逃出去,想要去見他,想要被他攬在懷裏輕輕柔柔地喚一聲“阿生”。

晨起衛錦之過來時,見她雙目無神地斜坐在窗邊,一聽到腳步聲,回頭望他,眼神瞬間變得可怖。

“放我出去。”

衛錦之走到她跟前,擡手去撫她鬓邊的絨毛。他背着光,晨曦在他周身籠成一層淡淡的圈,他說話的神情,仿佛是在看着這個世界最美好的事物。

“阿生,我在這裏,你還要去哪?”

禾生揮開他的手,狠狠瞪他:“我要去找王爺,在他身邊,才是我該有的歸宿!現如今我已嫁于他,與衛家的婚約也已解除作廢,我與你,已無半點瓜葛!”

衛錦之挨着她坐下,忽地一把伸手将她狠狠抱住,任憑她如何掙紮,甚至連撕咬都用上了,他卻依舊不松手。

“你是我的,從始至終都是,從今往後,世上再無平陵王妃,你是我衛錦之的妻子。”

禾生聽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果然有所圖謀,他竟然還厚着臉皮說她是他的妻子!

“我是王爺的妻子,是他的,不是你的!”禾生喊着,竭盡全力地想從他的懷裏掙開,一口利齒咬在他的肩頭,因太過用力,唇齒間皆是一片血腥之味。

他低低地笑了,像是沒有痛覺一般,伏在她耳邊細細碎語:“阿生。”

他喃喃地喚着她的名字,每一個字音從舌尖而過,像是在念着稀世珍寶的名字,期待而興奮。

她終是沒了力氣,像個松線木偶一般,任由他摟抱在懷。

相比于三殿下的謀逆,她覺得衛錦之未死的真相像塊大石頭一般,壓得她喘不過氣。

衛錦之抽出一只手,為她擦拭眼淚,憐惜道:“阿生,現如今你恨我,這是正常的,待日子一久,你也就恨不起來了。你那麽善良,我一直知道的。”

禾生連與他辯駁的力氣都沒有,眼神撇到一旁。

“你要助三殿下謀逆對不對?”

衛錦之輕輕一笑,“這樣的雜事,阿生你不需要去想。你好好養傷,太醫說了,你墜下馬車的時候不慎壓了腳腕,得靜養着,才能痊愈。”

禾生望向自己的腳腕,那裏巨疼無比,走兩步都覺得無力,原來是因為這個。她忽地又覺得悲涼,就算有了機會讓她逃出去,沒走幾步她自己就會先倒下。

在屋裏悶了半月,她始終不願意與他多說一句話。剛開始他還會一個勁地找話題,到後來,索性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着她。

許是怕她在屋裏悶壞了,他推她出去賞花。彼時已是十月,金菊盛放,團團朵朵,簇擁着熱鬧。

他捧了花往她跟前,殷勤獻好。

禾生看都沒看一眼,拿起花束便往他身上砸去。

“就算你将我囚上一輩子,我也不可能多看你一眼!”她的聲音急躁沖動,像是恨不得立馬與他撇清關系一般。

衛錦之從地上撿起被她摔碎的花瓣,指尖輕輕撚壓,涔出的花汁順着玉蓋似的指甲往下滴滑。

他有的是耐心。

禾生覺得自己活這麽大,從未像現在這般惡毒,可是無論她如何刻薄待他,說多麽狠毒的話,他就是沒有半點表情變化。

他仿佛永遠都是這麽地好脾氣,對她的刻薄照單全收。

三王府往來人群太多,衛錦之單獨另僻一方院府,望能終日與禾生相守。就連沈茂有事相商,也得親自登門。所幸需要在外處理的事情已完成得差不多,他足不出戶即可應對剩下的事情。

沈茂上門來的時候,衛錦之正在哄禾生進食。

沈茂揪住一個小厮便問,“你家大人呢?”

小厮答:“大人在東廂房。”

沈茂往東廂房去,剛到院門口,便聽得裏面傳來喊聲和碗筷摔地的聲音。

緊接着便見衛錦之滿身狼藉地被人趕了出來。

沈茂一愣,緊接着立馬明白過來。想必是病秧子又碰了一鼻子灰。氣咧咧就要沖上去,“這小妮子反了天哈!”卷起袖子擡腳踢門。

衛錦之将他攔下,生怕屋裏頭的人吓着了,轉過頭生氣對沈茂道:“殿下這是要作甚!”

沈茂氣焰消下來,“幫你出氣啊。”

衛錦之甩袖,将他拉到院子外面,“這是我的家事,無需殿下插手。殿下來此,可有要事?”

沈茂小聲嘟嚷一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忽地前方有将士進府來禀,說是城外五十裏外的驿站,有軍隊駐紮。

沈衛二人一愣,将士的禀話聲音大而洪亮,禾生在屋裏也聽到了,當即趿鞋從屋裏跑出來,問:“是王爺嗎?”

沈衛同時看向禀話的将士,将士将下半句還沒來及說的話,小心翼翼上報:“依軍隊标識,是平陵王所屬軍隊。”

禾生喜不自禁,她幾乎忘記自己的腳傷,恨不得歡喜雀躍地旋轉。是王爺,他來救她了!

“小賤人,別高興得太早。”沈茂狠狠朝她瞪一眼,甩袖而去。

衛錦之皺了皺眉,匆匆跟了上去。獨留禾生一人興高采烈地遙想沈灏進城的意氣風發。

只要有王爺在,三殿下的陰謀就不會得逞。

她知道的,他一定會贏。

·

沈茂與一幹擁立之臣在小書房議事。

衛錦之百思不得其解,一針見血地問:“平陵王為何提前回京?”依照計劃,此刻平陵王應該正在關外與漠北皇室叛亂分子厮殺,根本分身無力。他走了,漠北皇室的內亂誰來平定,難不成漠北四王子親自上麽?

退一萬步講,就算關外的事情提前結束了,他回望京,為何一路都無人通傳,待衆人反應過來時,他已離城不遠。明明盯得那麽緊,為何他還能一路北下駐紮城外?

這中間,一定有他們不小心忽略掉的地方。

衛錦之無心聽他們再議,起身往外,派人前去探查。

半個時辰後,衛錦之氣沖沖地推屋而入,不顧衆人的眼光,當衆質問沈茂:“數月前,你是否背着我放了一個老太監出宮?”

沈茂好面子,抿抿嘴,不習慣被他當衆怒斥,硬着腰杆子道:“你這是什麽态度,我放個太監出宮怎麽了,那老太監是以前伺候過我的,年近六十了,好不容易央我一回,想要回家團圓,又老又鈍的,難不成還能出什麽岔子!”

衛錦之氣得拿過旁邊幾案上的花瓶便往地上砸,“豎子!”

籌謀了這麽久的計劃,眼前着就要成功了,竟然就這麽被他給弄折了,可氣可嘆可恨!那老太監雖老,以前卻是練過武的,并且伺候過聖人一段時間,雖身處雜物庫,實則是聖人的心腹。據探子來報,消息就是那老太監放給沈灏的。

衆人一驚,沈茂也被吓住了,壯着膽子喊衛錦之一聲,見他氣得面色發白,捂着胸口就要吐血。當即明白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麽簡單,将衆人遣散之後,徑直拉着衛錦之的衣袖便開始道歉:“衛二,這事是我錯了,當務之急是如何擋住二哥的軍隊,你得想想法子,我可就全靠你了。”

衛錦之狠狠揮開他的手,“你當我神仙不成,捅了簍子只管問我要法子?”

此時又有人來報,說是行宮被破,一幹重臣家屬悉數不知所蹤。

衛錦之氣得一掌往牆上捶去,沈茂及時以身體擋住了他的拳頭,雖被這一連串的壞消息吓得臉色蒼白,卻還是顫着聲朝衛錦之笑:“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的。”

衛錦之握緊拳頭。

他費了那麽大的勁,好不容易才将沈灏京中勢力壓制鏟除,如今行宮被破,想來沈灏那邊竟還有殘留勢力。

衛錦之松開眉頭,嘆一口氣,道:“行宮的人,定是被二殿下救走的,除他之外,想來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了。沒了諸臣把柄在手,我們需盡快起事。殿下,即刻下命,封鎖城門,調三千将士與城門守候,凡靠近城門者,一律格殺勿論。明日午時,提前行祭天大典。”

沈茂點點頭,後背仍舊有些發涼,“行了祭天大典,旨意一頒布,我便是皇儲,想來就算老二想攻城,屆時也占不到理。”

衛錦之點頭,“正是如此。”

沈茂想了想,還是不放心,與他道:“雖然沒了群臣家眷,可我們還有那個小妮子啊,萬一……”他砸吧嘴巴,将不吉祥的詞咽下去,繼續道:“到時候将小妮子一搬,老二那麽寵她,說不定就降了……”

話未說完,被衛錦之當即打斷,他斬釘截鐵道:“不行!”

沈茂央求他,“又不動她,就拿她做個幌子而已,傷不到的。”

衛錦之狠瞪他,“想都別想。”

沈茂皺皺眉,只得作罷。心中腹诽,自古紅顏多禍水,瞧病秧子如今這模樣,古人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若明日情勢所迫,哼,他要做什麽,病秧子未必擋得住。

衛錦之來了禾生屋裏,見她臉上精神奕奕,比起之前的樣子,氣色要好了很多。

縱然她的好心情是因為另一個男人,他也覺得開心,她那般抑郁的樣子,他實在不想再看到。

禾生見他來了,只覺得明日他便要成為王爺的階下囚,連帶着眼神都和順不少。

他站在大窗臺下,窗棂未放下,風透過紗簾呼呼地吹進來。禾生撩眼去看,望見他錦衣白袍下露出一截瘦削手腕,脖頸是白細的,仿佛古書裏描繪弱不禁風似的病美人一般,他似乎随時會被這大風吹倒下。

衛錦之伸手去關窗,好不容易頂着狂風将窗戶棂子放下,屋內回歸平靜,只聽得屋外依稀風過枝頭的聲音。

禾生忽地問他,聲音裏充滿了期待:“王爺要來了,是麽?”

這是自她進府之後,第一次主動搭話。衛錦之長睫一顫,低下頭,聲音緩和如流水:“是的,已到了城外。”

他悄悄側過頭,将她臉上的欣喜盡數覽入眼中。悲涼又開心,心想什麽時候,她會因為他而盛放如此純真美好的期待呢。

禾生正高興着,冷不防被他拽住手腕,想要掙紮,掙不開。衛錦之同她柔柔道:“就牽一會。”

他的手像蔓延的藤枝,沿着她的手腕緩緩移向前,溫柔得沒有任何侵略感。

禾生想,或許他确實是喜歡她的,只是這份喜歡來得太遲太偏執,她根本無力承擔。

兩扇大窗一關,屋子裏光線昏暗,案上有沉香袅袅升起,他握着她的手,感覺像是握住了天荒地老。

衛錦之開始同她說自己的事。

小到他喜歡的團茶種別,大到與沈茂的一拍即合,那些他生命中記得清清楚楚的事,他都一股腦地說與她聽。

忽地她插了一句,問他:“當初你為什麽想娶我?”她終歸還是好奇的,一個小門小戶的商家之女,怎麽就突然被他這樣的世家之子看上了呢。當時的媒婆怎麽說來着,非她不娶。哄得她爹娘将她嫁入了衛府。

衛錦之沖她一笑,“怕我功成名就歸來,你爹娘将你嫁于他人了。早早娶了,名分已定,心頭方安。”

禾生搖頭,她問的不是這個。

衛錦之一愣,當即明白她的意思。像是想到了什麽美好的事,眼角簇了笑意:“第一眼看到你時,我便知道,這輩子是要娶你的。”

禾生臉上微燙,下意識又想掙開手。感覺自己被調戲了一般,憤憤地呼着氣。

衛錦之輕輕摁住她,聲音有些疲憊:“再牽一會。”

他想到明日的祭天大典,于慶廣殿完成典禮後,于城頭向萬民宣告定嫡旨意。草木皆兵,所有的士兵都已整裝待發。

禾生想到什麽,開口央他,“明日你将我帶上好不好。”不出意外,明日上城頭監旨的定是衛錦之,沈茂是不會親自去冒險的。

衛錦之語氣溫吞,“你想去?”

禾生怕被他看出異樣,講出一句真話來:“我想去城頭看看王爺。”一雙小鹿般的清澈大眼,眼中帶着委屈,似乎只要他說一句不,便能立馬落下淚來。

衛錦之心中一顫,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龐,“好。”

城郊駐軍營。

沈灏一襲銀铠,負手在背,聽下屬報備明日行動。

“一切都已安排妥當,信使已經出發,卯時一刻便會到達三王府。”

沈灏點點頭,撩帳遙望,不遠處的望京城,湮沒在黑夜之中,沉寂安靜。他想到城中的禾生,多日來被強壓下去的惴惴不安,此刻又被挑起。

數月前,父皇的一紙親筆信快馬加鞭遞至關外。當時漠北之戰正是焦灼狀态,眼見着便要取勝。閱信之後,他不得不将行使權全部交于拓跋,一路北上,自鄞州調了兩萬大兵,直逼望京。

他未曾想過,昔日吊兒郎當的三弟,竟也有這般果敢決心。沈茂的計劃他全部都知道,聖人留給他的書信裏,還有另一封私玺國玺加印的定嫡旨。防的,就是沈茂明日這一出祭天大典。

城中的人暗自接應,到行宮救了重臣家眷,唯獨沒有找到禾生。禀信的人來報,說城中近日傳了謠言,昔日的王廊閣原來是未死的衛二郎。

只悔當初沒能殺了王小八。沈灏不敢去猜,也不想去猜。

他只知道,禾生一定在等着他去接她。

次日卯時,門人來禀,說二殿下有信相于,沈茂拆信一看,氣得當即撕個粉碎。

“老家夥,老混賬!”

沈茂随心所欲地罵着聖人,恨不得立刻沖進宮去,掐着聖人的脖子問他,為何要如此奸詐。不僅暗中派人與沈灏相通,竟還給他留了另一封分量更重的定嫡旨。

沈茂做好迎戰準備,大手一揮:“大不了我死守這望京城,與他拼個你死我活!”

衆臣一聽,有些畏縮。本來以為三殿下穩操勝券,他們只想穩穩地站個隊,哪料到二殿下會領軍殺回來呢。

沈茂看出他們的懼意,一拍桌子,“我若敗了,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衆臣連連稱是,吓得大汗淋漓。

終歸是在衛錦之身邊待了許久,沈茂自府中冠冕而出時,早已隐下臉上憤然不安的神情,端得一身威風凜凜。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将太子朝服都給穿上了。

衛錦之默默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麽,終是将話語咽下了。

沈茂趁旁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問他,“老子穿這一身俊不俊?”

衛錦之咳了聲。都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情開玩笑,要是能将這份淡定用于政務籌謀,只怕早就拿了這天下。

或許是城外劍拔弩張的局勢,又或許是這一路太過乏味緊繃,衛錦之快速輕快地答了句:“俊。”

聲音太過缥缈,似煙霧一吹便無。

沈茂忽地覺着被沈灏吓掉的自信此刻全回來了,他朝前,趾高氣昂對身邊人道:“你放心,我們一定能贏。”

兜兜轉轉,終是結束典禮,衛錦之捧金玉盒上城門鐘鼓,敲鐘鳴威,旁邊尖細嗓子的太監一句句地念着如妃以假亂真寫的聖旨。

城下被甲執兵,打頭的小兵喊道:“速開城門,二殿下領聖明命,清君側除逆賊,速開城……”

話未完,但見一記利箭出弦,貫穿小兵的心髒。

衛錦之将弓箭往地上随手一丢,看了眼隊伍裏清出來的細作,輕啓唇齒,只說了一個字:“殺。”

無人開城門,縱有千軍萬馬,只要拖上一些時日,他自有辦法取勝。

禾生見那些人被拖下去時的面不露怯,覺得害怕極了,她往城下看,使勁地在萬馬奔騰中找尋沈灏的身影。

衛錦之的手段有多厲害她不知道,但能扶起三殿下這個阿鬥,定不是等閑人物。

禾生想,王爺定是想進城來的。

她跟在衛錦之身後,斜眼瞥見沈灏的人混在人群中。

是了,就是現在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忽地從袖子裏掏出一把小刀來。這刀她藏了數月,終是派上用場了。

刀尖并未指向衛錦之,而是擱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她瘋了一樣推開前頭擋路的侍衛,趁人不備往城樓下沖去。

她在賭,賭衛錦之對她的愛慕,到底有幾分。這樣的想法或許太過自以為是,但她已然管不了那麽多。

衛錦之當即反應過來,伸手去攬,卻晚了一步,侍衛集結朝她而去,她未曾停下腳步,朝着城門的方向跑去。

“你們若再過來,我便立馬揮刀自盡!”

她顫着聲,往脖子上劃開一道血痕,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她的視死如歸。

衛錦之臉色蒼白,喝住想要上前阻攔的侍衛。

她越跑越遠,絲毫不敢懈怠。人群中沈灏的人顯了出來,跟着她一起往城門跑,人雖不多,卻足以打開城門。

忽地她停下來,隔着湧動人群,沖衛錦之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望着她,因她這回眸的一眼,而熱血沸騰。

或許昨晚她說要來城門的時候,他便預料到了。她怎會無緣無故地求他,還對他笑,定是有所圖謀的。

可憐他謀了一世,卻仍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她。

城門若開,敗局便定。

他未曾想到,她竟會以如此決絕的姿态,以死相迫。

衛錦之轉身,帶着侍衛倉皇而逃。人頭攢動,城外軍隊的呼喊聲一波強過一波,于人聲鼎沸喧嚣雜亂之時,衛錦之聽見自己心頭的一聲嘆。

敗了。

沈灏帶領萬軍立于城門,心焦急躁之時,忽見城門大開,三三兩兩的人,中間一個嬌小的身影,拼命地朝他奔來。

她跑得那般用力,甚至連鞋都丢了一只。這一刻,她看見他了,她什麽都不怕了,她的夫君來了!

沈灏縱馬上前,一把将她攬到馬背上,領着将士往城中邁進。

禾生使勁地抱着他,激動得甚至忘記了脖子上的傷。她蹭着他堅硬的铠甲,顫唇撫摸他的臉,眼淚瞬間侵染。

“你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沈灏用下巴蹭蹭她的額頭,将她摟得更緊,“是啊小傻瓜,我回來了。”

這一個月來的委屈瞬間爆發,禾生在他懷裏哭得泣不成聲。

于是夫妻倆這就麽在全城觀禮老百姓的注目下,一個哭一個哄,情意纏綿,恨不得将所有的情話都說盡。

沈灏始終沒有放開她的手。這一次的教訓太大了,他差點就失去一切失去她。喚了大夫為她簡單處理了傷口之後,沈灏帶她入宮,帶她一起處理後續事宜。

一場鬧劇,很快就得到了解決。沈灏的辦事效率很快,用了不到半個月,朝廷便恢複如初。

沈茂帶着衛錦之逃出了城,追擊的探子回禀,說是人墜了崖,問是否要下山搜尋屍骨。

此時沈灏已順聖意監國,處理了淑妃娘家以及東宮餘黨的勢力。他略微愣了愣,一襲绛紅清冷如斯。

“罷了。”

簡短兩個字,沒有一絲語氣變化。

聖人恢複身體後,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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