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雄州百焰門,一大早的,便聲音滔天。好在是深山之中,倒不至于擾了尋常百姓。
百焰門練武場之中,人頭攢動,一看服飾,各門各派的都有,比之五年一屆的群雄大會也不遑多讓了。
在人流末端,踮腳望去,只能看到練武場中心設了圓臺石柱,石柱上用鐵鏈捆着個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素淨衣裳,看起來頗為清秀,只是她臉畔的一記劍痕,讓她憑白多了幾分猙獰。
人流末端穿着寒山弟子服飾的少年不禁好奇,自顧自地嘀咕着:“這女子當真是棺材女?怎麽看起來沒有傳聞中那般兇狠,這麽遠遠一看,倒是與尋常女子無異。”
這名寒山弟子本是自言自語,沒想身邊竟然會有人應了聲,少女清脆悅耳的聲音通過嘈雜人聲傳來:“小少俠,你沒聽說過這棺材女可是殺人不眨眼,取寶不留情,可別讓她這小臉蛋給騙了啊。”
寒山弟子轉過頭看去,只見一個紅衣女子從臺階上跳下來,衣袂飛揚,袖角不慎掃過寒山弟子的臉頰,帶着一陣好聞的香粉味道,有些像是陳年的香料。
待戚微雨站穩腳步,擡頭一看,寒山弟子已然燒紅了臉。
她不禁一笑,眉眼都透着一股豔麗,只是大抵是年紀不大,看着還帶着稚氣。
可又不知為何,這稚氣竟然與眉眼之中的豔麗融合極好,是個讓人見了便忘不掉的皮囊。
戚微雨吐掉嘴裏的瓜子殼,小嘴叭叭的同寒山弟子說着:“小少俠,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別看這女人長得清秀好看,可心裏面,毒着呢。”
少年掩蓋下心中的害羞,忙同戚微雨見禮,微彎着腰說道:“在下寒山邱逐流,方才失禮了。”
“未曾失禮,未曾未曾。”她揚眉笑起,踮腳眺望石柱,還不忘磕着手中的一捧瓜子,十足的看戲模樣。
邱逐流細想,也沒想起這女子是哪門哪派的,便又搭話:“姑娘可是見過這棺材女?怎麽就如此斷言?”
戚微雨纖細的手指抵着下巴,似乎在仔細回想,她正眼看邱逐流,琥珀色的眼眸之中仿佛映着流光。
她唇角拉下,顯出一絲不悅來:“自然是見過的,昨日我還去百焰門地牢中同她說過話,讓她拿棺材裏的兩件寶貝給我,我便救她的……”
說到此處,她不禁噘嘴,好一副天真神态,“誰知她死到臨頭,還像以前那般摳門兒性子,不允我。”
邱逐流都快被戚微雨給弄懵了,她怎麽會去見棺材女?
這說起話來,竟然有些理解不過來,她小嘴沒有停,一個勁兒磕着瓜子。
邱逐流好奇地問:“不知姑娘何門何派……”
她正好手裏的瓜子磕完了,拍了拍手,揚起笑容來,朝着邱逐流拱拱手:“好說好說,我無門無派,姓戚名微雨。”
邱逐流臉色一白,眼神頓變。
戚微雨!
可戚微雨好似沒有瞧見他的變化一般,還喋喋不休着:“這個微雨嘛,便是戚戚微雨弄春荇的那個戚微雨,這首詩你倒是也熟,聽說是你們寒山的那位……”
話未說完,只見寒芒掃過臉上,“锃”一聲,劍已出鞘半分。
戚微雨被劍芒逼得眯了下眼睛,她雙手負在身後,臉上還一臉天真神态,明知故問:“哎呀呀,小少俠這是作甚,咱們好好聊着天,怎麽的就拔劍了?”
她手伸出,在面前揮了揮,嬌笑着:“我這怕劍怕得緊,特別是你們寒山的劍,甚是吓人,小少俠趕緊收起來!”
邱逐流心裏一陣寒顫,直接拔出劍來,對準了戚微雨的喉間。
前方還在開着棺材女的公審,此時也被這後方的動靜給吸引了。
本來只當是尋常小輩起了沖突,可那穿着寒山弟子服的少年忽然喊了一聲:“她是大魔頭戚微雨!她是戚微雨!”
人群之中又是一片唏噓,刀光劍影,紛紛指向她。
她也不急,撩動肩上的頭發,腳尖一點,便一躍而起,踏在旁邊一人的肩上,又淩風而去。
她飛快地往中心石柱移動着,還不忘一邊叨叨:“好你個寒山的小少俠,跟你們師叔顧姣一個德行,不就正經聊個天,便要拔劍了,無趣得緊。”
少女聲音清脆如鈴,在場之人都聽得分明。
衆人都想要親手抓住這妖女,那可是大魔頭戚微雨啊!曾經一夜之間屠了旁人滿門的大魔頭,手上不知染了多少血腥!
“抓住戚微雨!”
“大魔頭,今日還看你往哪裏跑!”
戚微雨腳下不停,一路生風,往中心石柱那兒去,她一躍到了棺材女身邊,她無奈地攤了攤手:“阿裳你人可真壞,就仗着我看上你寶貝了,才這樣有恃無恐。”
阿裳便是棺材女。
江湖上已經少有人知曉棺材女的名字,她行走江湖,身邊總是帶着一副棺材。遇見喜歡的寶貝了,便奪了寶貝放進棺材裏,于是江湖上的人便喚她為棺材女。
漸漸的,便沒人知道她的名字了。
阿裳擡起頭來,眼神冷漠,幹裂的唇上沒有一絲血色。
阿裳正要說話,戚微雨卻是從袖中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來,她睨了一眼朝着她們二人撲來的人,一邊斬斷了捆在阿裳身上的鐵鏈,一面還說着:“阿裳你可真是走大運了,幸虧江湖上厲害些的人物沒來,不然你可就等死吧。”
阿裳只是懶懶一擡眼,嘴硬:“誰需要你救,你這個惡名昭彰的魔頭。”
阿裳這話,把戚微雨給逗笑了,她一把扶起阿裳,笑着說:“你也別說我了,誰不知道,我戚微雨是正道追殺的第一人,你阿裳就是第二個。”
話音落,戚微雨便帶着阿裳迎風而起。
腳尖點地,一躍而起。
放眼整個江湖,就算是那些大門大派見了,也得稱一聲“漂亮”。
若不是憑借這一身輕功,戚微雨怕早些年就死在了別人的刀劍之下。
在場的人紛紛追去,越過山溪,還追在身後的人便少了許多。大多都是武功較弱,追不上來了。
戚微雨話多,一路都在說着:“哎呀呀,這可不行,那些孩子要是再不好好練功,正道就要毀在他們手裏了啊。”
阿裳被戚微雨提留着,一路上都聽着她小嘴叭叭,異常厭煩。
所以最讨厭和戚微雨同路了,要是能打得過她,阿裳非得用針把她的嘴給縫起來。
阿裳道:“廢話少說,還不快走。”
戚微雨露出笑容來,“別嘛別嘛,再和他們玩兒一會兒,反正時間還早……”
話還未說完,戚微雨目光卻是一凝,竟然閉了嘴,提氣跑得快了些。
“祖宗,她怎麽來了。”
阿裳不曾想,這世間竟然還有人能讓戚微雨有這種神情的,更驚奇的是,她竟然還閉了嘴一心逃命。
阿裳定睛看去,只見身後追着的人,便只剩下一人。
那人一襲白衣出塵,唯有裙邊上繡着幾朵桃花,遠遠一看,特別像是天仙下凡。來的女子提劍追來,劍上的寒芒迫人,劍芒過處,枝折葉落。
又近了些,阿裳才看清楚來人。
那女子生得一副極好的模樣。
她高挑窈窕,輕盈自若,烏發如墨,只是用一根簪花簪着,而她裙角的幾朵桃花成了她的陪襯,越發清冷出塵起來。
她肌膚雪白,卻不茍言笑,緊抿着唇,桃花眼中沒見一絲光彩。
原本戚微雨一個人的話,倒是能夠甩的掉,可現在多了個阿裳,便困難許多。
為了保住性命,戚微雨不得不把阿裳藏在沿途的山洞裏,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提醒阿裳:“你可別跑了,你棺材裏那個寶貝,我可要定了。”
說完,戚微雨立馬又開始逃命起來。
而她身後的白衣女子,窮追不舍,一臉煞氣,好像非得要将戚微雨給碎屍萬段不可。
山中,有風微動。
戚微雨看到身後的女子,不禁撅了噘嘴,她為救阿裳已經花了大多力氣,現下根本就不是對手,她索性就不跑了,直接就坐在地上。
枯葉沾在紅裳上,戚微雨小孩脾氣般蹬了下腿:“顧姣,你就知道欺負我!”
一道劍芒閃過,從她的脖子上劃過,只落下一縷碎發。
顧姣的那把瑞雪劍,正好抵在她的下巴上,冰涼冰涼的。
顧姣臉上并未有一絲波瀾,手中的劍鋒芒畢露,只要再近半分,便能取了戚微雨的小命。
“戚、微、雨。”
顧姣一字一句說,乍一聽聞冷淡,可細聽之下,卻覺得其中藏着些許恨意。
戚微雨沒慌,還彎着眼眸朝顧姣笑:“顧女俠,我暈劍。”
她眸光透亮,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好看。
顧姣不為所動,也不收劍,她冷冷說道:“上次便放了你一馬,此次你竟還敢來救棺材女,找死。”
顧姣便要動手。
戚微雨連忙擺手:“我救她還不是為了你!”
顧姣眸光一凝,看着戚微雨俏麗的臉蛋,似乎在等她的解釋。
戚微雨鼓着氣,痛心疾首地拍着地面:“她棺材裏藏着一本絕世好書,我這不是想要拿過來給你嗎?”
顧姣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來,還是順着戚微雨的話問下去:“什麽書?”
戚微雨笑得得意洋洋:“傳說中一扇風清的絕筆啊。”
顧姣眉頭一皺,手中的劍便已經挽出一道劍花 。舉手投足之間,衣袂微揚,隐約可見她手腕上的一片白皙,冷白如玉。
戚微雨在趁着和她說話這段時間,已經恢複了些體力,一個翻身,便躲了過去,還借力揚長而去。
遠遠的,顧姣還挺到戚微雨的聲音傳來:“顧女俠,一扇風清可是春宮圖鼻祖啊,那畫兒逼真、種類還多,我這也不是想要從書上多學點姿勢和你實踐嗎?我也是怕你厭倦了我,我這才救棺材女的。”
顧姣咬牙,提劍追上。
可惡的戚微雨,一定要殺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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