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湖上有個約定俗成的地方,叫做月老莊。
江湖中人,凡是在月老莊裏登記過了的,便能夠以俠侶的稱號行走江湖。
既然是俠侶,便意味着同出同進,江湖上集會的請柬,發一份便就足夠了,二人可以共用。
而戚微雨手上這一張上,開頭便寫着被邀請者的姓名:元長思、耿若妻妻。
十幾年前,當年有一對女子前去月老莊辦理,雖說驚愕,可那時候的月老也的确是給辦了。從此以後,同風盛行,男男女女怎麽樣的組合前去,也不算驚奇了。
如此一來,兩個人便能夠共用一張進七寶客棧了。
戚微雨咧開嘴一笑,她用指力抹去前面二人的名字,也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只筆,在上面認真寫下:戚嬌嬌、顧小雨妻妻。
目睹了全程的顧姣:“……”
戚微雨拿起請柬,笑得得意明媚:“嬌嬌快看,咱們也算是用俠侶名頭行走江湖了!”
顧姣一眯眼睛,沉寂許久的瑞雪再次揮來,幸虧早就知道顧姣的動作,戚微雨才避開,趕緊逃之夭夭了。
兩個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你追我趕。
四月春正濃。
七寶客棧所在的地方名曰七寶州,七寶客棧由此得名。
若論隐居者哪裏最好,別人都答,大隐隐于世者,非七寶客棧莫屬。
七寶州中,近來江湖人口衆多,凡是要進七寶州的,也必須出示了戶籍或者是七寶客棧的請柬方可進入。
到了七寶州外,戚微雨總算是停下來和顧姣說:“你瞧瞧,若不是我偷了那倆倒黴蛋的請柬,你我二人肯定要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才能進去了。”
“你偷請柬不是偷雞摸狗?”顧姣冷淡問。
戚微雨搖搖頭,“顧小雨偷的,關我戚微雨什麽事。”
顧姣沒點頭,先戚微雨一步走,在心裏也不禁嘟囔了一聲:“戚嬌嬌做的,與我顧姣無關”。
出示了請柬,守城官兵忍不住多看了戚微雨與顧姣兩眼。
雖然說近來同性之風盛行,舉國也列法允許,可還是極為少見的。
更何況,這兩姑娘長得非尋常人,一個明豔動人如同含苞牡丹;一個清新淡雅出塵如同仙子。
進了城中,便只離盜寶時只有四日。
顧姣在城中問了下,方才知道寒山的人已經入住了七寶客棧,凡是有請柬的,幾乎都已經住進了七寶客棧之中,就等着棺材女主動上門了。
顧姣猜想,她一向是獨來獨往,寒山的弟子應當是沒有料到她會來,便沒有留下請柬,換句話說,她還是得和戚微雨拿着那張偷來的請柬一同進去。
戚微雨便提出早些和顧姣一同進去的想法,顧姣自然應下。
七寶客棧的夥計是個精明能幹的年輕男人,一身粗布衣裳,可他走路的姿勢卻格外奇怪,看得出來底子極其不錯。
戚微雨猜想,這般輕功,放眼整個江湖也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遞了請柬,夥計瞄了二人一眼,“戚嬌嬌、顧小雨,不知二位女俠師從何處?”
戚微雨搶過來回答:“寒山,我們是寒山的弟子,早些時候與他們走散了,這才遲來了些時日,還請擔待。”
夥計點了點頭:“寒山弟子皆住在三樓客房,可二位來晚了些,三樓客房也滿了,便只能給二位安排在五樓,你們看如何?”
戚微雨拱拱手,笑得嬌俏:“那便麻煩小哥了。”
離盜寶時尚有四日,七寶客棧之中還未住滿,五樓上也是少有人住,與其他樓相比起來,便多了幾分清淨。
不過也正合顧姣的意。
除了……同屋的戚微雨。
不止一次,戚微雨感受到了顧姣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她還非常不自覺地勸着顧姣:“顧女俠,您也別生夥計小哥的氣了,他也不是故意要把我們安排在一個房間的,畢竟咱們現在是俠侶,要是被人發現僞造請柬了,豈不是會被人趕出去?”
“再說了,要是讓江湖中人知道寒山的顧姣和大魔頭戚微雨一起僞造請柬,這不是更糟糕?”戚微雨繼續好心寬慰顧姣,“所以,您大人有大量,就別和那夥計小哥計較了,別殺他了啊。”
面前的女人笑語盈盈,顧姣好些話都被她噎在了喉嚨裏。
她握緊了手中的瑞雪,覺得戚微雨這一身紅衣實在是刺眼,她倏而松開,咬牙道:“早知如此,便不該上你賊船。”
“好的好的,咱們不上船。”戚微雨眨着撲朔的大眼睛,“那今晚,一起上床睡?”
顧姣長袖一揮,衣袂帶着一陣淺香撲面而來,“滾!”
到最後,顧姣也堅守着自己清白,一定不與戚微雨同床共眠。沒辦法,戚微雨只好去找夥計小哥多拿一床被褥,自己委屈些打地鋪好了。
也是巧,一推開門便見到了夥計小哥,還帶着一位穿着黑袍的女人。
戚微雨多看了兩眼,委屈巴巴地說:“小哥,能都多拿兩床被褥來?我與我家嬌嬌扮了幾句嘴,她便不許我上床了,着實可憐啊。”
七寶客棧雖說人來人往,可夥計卻記得這兩位姑娘。
這兩位不僅長得好,還是一對俠侶。
夥計笑了笑,自然是滿口答應着:“顧女俠你稍等,我将這位女俠送到房間便給您拿來。”
戚微雨無意又瞥了眼黑袍女人,覺得有些邪門兒,便回到房中。
顧姣在打坐運功,戚微雨在她面前晃了一會兒,她也沒什麽反應。
夜幕垂下,戚微雨已經打好了地鋪。
窗外鳥啼風吹,樓下有人在聚會,應當是喜逢好友,便要同醉一晚。
顧姣沒有搭理戚微雨,她一個人閑着也是無聊,便開門出去查看一下七寶客棧的情況,也免得等到阿裳來了找不到路。
七寶客棧極大,光是樓層,便修建了足足七八層,可以說,這是除了王都之外最高的建築了。
戚微雨正準備下樓去瞧瞧,忽然身後陰風一陣。
她回首便見到一道黑影閃過,她無聲一笑,緊緊跟上。
戚微雨的輕功在江湖上,算是厲害的,沒幾個人能比得上,這道黑影顯然是比不上戚微雨的。
那人也知道,便換了方法,随手拿了一個花瓶便砸過去。
暗含內勁的瓶子迎面而來,戚微雨嘴角的笑容沒變,一手接住,再看向前方時,黑衣人已經躲藏起來,不見蹤跡。
與此同時,樓下傳來了驚心動魄的一聲哀嚎,接着便是無數把劍出鞘的聲音:“來人!來人啊!青崇的周少俠被人毒死了!”
一時間,原本只有樓下的聲音,傳遍了整個七寶客棧。
戚微雨向來是個愛看熱鬧的,現下就在熱鬧現場,想也沒想,便往四樓而去,沿途還看到不少人往四樓而去。
案發之處正是青崇周磬的房間,這幾年青崇的江湖地位不斷上升,周磬作為青崇的大師兄,殺了幾個魔道的人,也頗有名聲。
戚微雨到的時候,已經擠滿了人。
屋裏,青崇的兩三個弟子,正趴在周磬的身上嚎哭,一口一個“大師兄你死的好慘啊”。
而那位和周磬飲酒敘舊的人,名喚樊鴻雲,是個游俠,無門無派,可在江湖上的名聲也不算小,所以才會被七寶客棧受邀至此。
樊鴻雲持劍,一劍劃破手腕,身邊許多人都緊張起來,紛紛喊着:“樊大俠,您這是在做什麽!”
樊鴻雲舉起被劃破的手來,面向衆人說道:“周小弟與我飲酒,卻不料受到歹人暗算,我樊鴻雲在此以人格與姓名起誓,若不手刃棺材女,便不得好死!”
“什麽???竟然是棺材女?莫不是棺材女已經到了七寶客棧?”
衆人一片騷動與震驚。
樊鴻雲指了下酒壇子邊的一頁信紙,上面确确實實正寫着一行小字——
先收一命,以儆效尤,棺材女。
連戚微雨都沒見過阿裳的字跡,更別說旁人了。可在這個時候,棺材女本就說要來七寶客棧奪寶,再加上七寶客棧請了如此多的的高手,棺材女背地裏玩兒陰的,也算是正常。
可戚微雨卻并不覺得這是阿裳。
別看阿裳溫溫和和的,其實她脾氣犟得很,根本就不屑做這種背地裏害人的勾當,若她想要殺人,便直接提刀而上了。
“可若是周少俠真的是中毒身亡的,那為何樊大俠卻是毫發無傷呢?”有人不禁問。
衆人又是一陣沉默,樊鴻雲也沒有說話了,這也是他一直沒有明白的事情。
明明喝的是同一壺酒,可只有周磬死了。
戚微雨站在人群裏,不禁一笑。這個樊鴻雲當真還算是聰明,不愧是在江湖上混久了的人精。
樊鴻雲怕也是沒有想明白這一點,為何獨獨周磬死了,他卻是平安無事?
若只有棺材女的一頁信紙,怕也會有人起疑心,覺得樊鴻雲和此事脫不了幹系,他索性就在人群聚攏過來的時候,以血起誓,必誅兇手,以表決心。
但凡有些血性的,再加上樊鴻雲平日做派,便會信樊鴻雲和周磬之死無關。
戚微雨目光在房中掃來掃去,最後穿過人群,嘴裏還嚷嚷着:“麻煩讓讓,嗚嗚嗚,周少俠,你死的好慘啊!”
戚微雨撲身而去,落在死了的周磬身上。
她嘴裏還哭喪着:“當年救命之恩還未曾報答,今日竟然殒命在此,我顧小雨,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要為你找出真兇!”
戚微雨演技出群,在場之人無一不被這種真性情的女子而動容。
等到七寶客棧的夥計來将屍體運到後院停放,衆人才慢慢散去,戚微雨也是自行回了五樓。
樓下那麽大的動靜,顧姣也早就聽到,她正要下樓去看,卻看到戚微雨紅着眼眶走來,還抽抽噎噎的。
顧姣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心中不禁一揪,走上前皺眉問她:“怎麽回事?”
戚微雨摸了一把眼角還沒掉下來的眼淚,趁機上前來一把拉住顧姣的衣角,顧姣下意識便要将戚微雨給揮開。
可是一低頭,那我見猶憐泫然若泣的樣子,顧姣怎麽都舍不得揮開。
一向心狠手辣的大魔頭,誰這麽大膽,竟然把她給惹哭了!
戚微雨抽噎着:“一想到、一想到今晚要睡地板,我就難受嗚嗚嗚,嬌嬌你抱抱我啊……”
顧姣臉色難看,她不知是中了什麽邪,竟然會覺得戚微雨這厮會被人欺負到哭!
一揮手,顧姣便連着衣袖一起,将戚微雨分開,毫不顧忌情面。
戚微雨抿唇微微一笑,眼巴巴又趕了過去,說着:“你別走這麽快,下面可是死人了,青崇的周磬死了!”
果真,顧姣停住,眼尾一垂:“周磬?”
“對,聽說還是棺材女留書下毒殺的呢。”
戚微雨說話,一向不太可信,顧姣正在想她話中的意思究竟是什麽,就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湊過來,狡黠一笑:“快進屋來,我有東西給你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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