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屋內,燃着上等檀香。
顧姣還以為戚微雨又在玩兒什麽花樣,卻沒想到,她是的的确确從身上拿出了一樣東西來。
是一尊酒盞。
酒盞上還雕刻着代表七寶客棧的标志。
顧姣不會笨到以為是戚微雨偷來賣的,她沒做聲,只是看着她。
戚微雨手指在酒盞上掃了下,又放在鼻尖聞了聞,“上好的花雕酒,七寶客棧可真是有錢。”
“你拿個酒盞來作甚?”顧姣問。
戚微雨:“方才也說了,周磬死了,死的時候正好是在喝這壺花雕酒。不過很奇怪,我剛剛看了眼,酒中無毒,所以一起喝酒的樊鴻雲才沒事。”
“那兇手究竟是什麽時候下的毒呢。”戚微雨嫌棄地把手上的酒漬擦掉,“周磬和樊鴻雲的武功都不低,一般人靠近都會被覺察出來,更別說下毒了。”
顧姣深深看了眼戚微雨,她一直都知道,如同戚微雨自己說的那般,她真的是極聰明的。
戚微雨繼續說道:“若不是現場下毒,那便是提前就備好了的。”
她手指在酒盞上彈了下,玉瓷酒盞發出輕微的嗡動來,她饒有興趣地笑起,歪頭看面帶寒霜的顧姣:“看來此次之行,不止是阿裳盜寶這麽簡單咯。”
周磬的屍體停在七寶客棧的後院,後院之中,一般都是客棧之中的內部之人出入,不過這兩日,人卻是格外之多。
無論是想要結識青崇,抑或是真的想要祭拜周磬的,不在少數。
戚微雨向來是個愛看熱鬧的,現下也是硬拉着顧姣去看。
人來人往,顯得後院格外擁擠。
七寶客棧想的得當,已經準備好了香燭紙錢,青崇餘下的弟子也向門派裏發了書信,不日青崇便已經向江湖發布了追殺令,定要誅殺棺材女。
戚微雨和顧姣站在人群中。
一個睜大眼睛,一臉吃瓜;一個面色冷淡,與我無關的樣子。
這時,站在棺材旁邊的夥計小哥忽然一怔,放下手中的紙錢,快步往人群之中而去,小哥輕功好,幾步便走到了那人的跟前。
只見小哥微微彎腰作揖,恭敬說道:“此事事大,竟然提前驚擾到了掌櫃的,阿峰有罪。”
衆人驚愕。
江湖中人,誰都知曉,七寶客棧掌櫃的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神秘的緊,卻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露面。
戚微雨也是好奇地看去,人群之中阿峰小哥作揖的,竟然是個老妪,身形佝偻,她看得放肆,老妪似有感應,回過頭來就對上戚微雨的眼神。
那眼神有些攝人,可戚微雨向來不怕天不怕地,區區一個眼神自然也不怕,她咧開嘴朝着老妪笑了。
老妪便回過頭去,緩慢行走到周磬的棺材面前去。
戚微雨才趁機偷偷問顧姣:“這便是七寶客棧掌櫃的?”
顧姣冷淡地看她一眼,又擡眸看着緩步前驅的老妪,才勉強回應戚微雨一句:“不知,未曾見過。”
是啊,江湖上,應當沒幾個人見過七寶客棧掌櫃的吧。
戚微雨手撐在下巴上,“你說,究竟是什麽寶貝這麽值錢,竟然讓七寶客棧下這麽大的血本,召集群豪不說,連掌櫃的也親自出面了。”
尋常寶物,偷了也就偷了。
可阿裳究竟要的什麽,竟然會聲勢如此浩大?
顧姣轉身要走,戚微雨連忙跟上。
是夜,已經距離棺材女盜寶日尚有一日,戚微雨總覺得還有事情要發生,不會這麽簡單便過。
桌上蠟燭微微擺動,她在燭前用手擺了一個愛心,回過頭對顧姣說:“嬌嬌,快看牆壁!”
顧姣一動,擡頭一看,看到牆壁上碩大的影子,映出一輪愛心來,她忍耐着咬牙出聲:“我的瑞雪,好久沒動了。”
戚微雨收手,“瞎說,明明昨日瑞雪還想要撫摸我的。”
顧姣:“……”
顧姣手一動,握住手邊的瑞雪,目光一凝,看向門外。
戚微雨也是同時看去,不過三息,門已經被人敲響。
戚微雨大大咧咧地起身來,打開門一瞧,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是樊鴻雲。
她倚在門邊,打了個呵欠:“樊大俠,這夜深了,怎麽走錯房間了?”她彎着眸子笑笑,“莫不是又喝多酒了?”
樊鴻雲無奈地笑了下,“姑娘,方才經過掌櫃的查驗,證實周磬喝的酒裏有毒。”
戚微雨也不讓開,還是堵在門口:“那這可就麻煩了,樊大俠的嫌疑可就很高了,他們肯定是在說,若不是樊大俠您殺的,那就是棺材女咯。”
樊鴻雲點了點頭,事實确實是這樣的。
戚微雨操手依舊不讓開:“那你找我作甚,我又不知道誰是兇手。”她翻了一個白眼,就要動手趕人,“趕緊走,趕緊走,不要耽擱我和嬌嬌的春宵一刻!”
只聽“铛”一聲,戚微雨頭一歪,面前的牆上便橫着一只小小的五星镖,镖身已經沒入牆中,只剩下一角在外。
連樊鴻雲也不禁垮了一句:“好內力!”
戚微雨委屈巴巴地鼓了鼓氣:“你快走,嬌嬌都生氣了。”
到最後,還是顧姣發話讓樊鴻雲進去了。到底樊鴻雲是江湖正道上的老前輩了,顧姣心中還是有幾分敬佩之情。
樊鴻雲見顧姣一身素衣,容貌驚豔,不自覺愣了下。戚微雨跳到他的面前擋住,有些不悅:“說吧,來此何事?”
“失态了。”樊鴻雲道歉,不去看顧姣,自顧自地坐下說道:“周磬被毒害那日,小雨姑娘可是順走了一個酒杯?”
顧姣心虛地看着戚微雨。
戚微雨沒有一點破綻,搖着頭:“你胡說!你好歹也是一代大俠,竟然污蔑我偷了七寶客棧的酒杯,我就算窮死,餓死,也不可能會拿別人一件東西!”
顧姣唇角不自覺揚起些許不易察覺的弧度來。
喔唷,小騙子。
樊鴻雲被戚微雨這态度吓了跳,想她也不可能這麽輕易就承認了,便說道:“明明那日酒中是無毒的,所以在下便懷疑是周磬用過的酒杯有毒,等在下反應過來要去取時,已然不在。那日靠近過現場的,除了青崇弟子,便只有小雨姑娘你了。”
戚微雨無賴地哼了一聲:“捉賊拿贓,樊大俠,你一個江湖上的老前輩了,莫不是要污蔑欺負我?要不然我讓別人來瞧瞧啊!”
顧姣抱劍站在一邊,目光低垂,眼下是燭光映出的一片陰影。
她似是無心聽,可心裏卻在說着,小無賴。
樊鴻雲繼續說道:“在下自然信小雨姑娘不會偷雞摸狗之事,若真是姑娘拿走,那便只有一個因由,那便是姑娘聰慧,看出了酒盞有問題。”
“來人啊!樊鴻雲樊大俠……”
戚微雨剛嚷嚷起來,樊鴻雲便坐不住了,他趕緊起身,從門出去。
等人走後,戚微雨回過頭朝着顧姣挑挑眉:“還想纏着我,不想想我有多厲害。”
瞧着她得意的樣子,顧姣不禁問:“為何不願同他多說,萬一有意外收獲呢?”
戚微雨把門關上,乖乖坐在打好的地鋪上,難得一次語氣嚴肅:“顧女俠你剛入江湖不久,自然不懂得我們這種摸爬滾打活下來的人,這個江湖,就如同一個亂葬崗,你見到的,不知是人是鬼啊。”
顧姣向來不愛說話,此時聽到戚微雨的話,更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只見過戚微雨嬉皮笑臉沒正行,卻未曾聽她說過別的。
顧姣坐在床邊,放下瑞雪,便只說一句:“夜深了。”
第二日好天氣,微風和煦,天朗氣清。
戚微雨去樓下拿早飯,卻不想回來又遇到了樊鴻雲,樊鴻雲好說歹說,可戚微雨也是油鹽不進。
正當僵持不下之際,樓下忽然又有人吵了起來。
戚微雨眼神一滞,料定肯定又是出事了,她回房去叫了聲顧姣,顧姣才跟着她出門去瞧個熱鬧。
樊鴻雲是一同去的,去時樓下人還少,只是客棧的橫梁上挂着一個人,實在是有些滲人可怖。
特別是一張紙錢從屍體身上緩緩飄下來的時候,更是覺得詭異。
樊鴻雲一躍而起,接過紙錢,說道:“又是棺材女!”
樊鴻雲站在戚微雨身邊,問她:“小雨姑娘,你怎麽看?”
戚微雨捂住眼睛,躲到顧姣的身後:“不行不行,我看不見。”
這一次死的人死狀猙獰,臉上那層皮活活被人扒了下來,還被人挂在了七寶客棧大堂正中央,一些膽子小的,見了便臉色發白,幾欲作嘔。
有人便開口說話了:“樊鴻雲!上次周少俠喝了毒酒,你卻沒事,我懷疑這次的事情也與你有關!”
樊鴻雲看向說話的人,瞪了兩眼。
立馬有人弱弱地舉手:“我能替樊大俠做證,樊大俠昨日在我這裏查問周少俠的事情,今日一早又去了五樓。”
衆人才放下了對樊鴻雲的懷疑。
可這人臉皮都給扒沒了,實在是難以讓人辨認身份,只能又叫來了阿峰小哥,阿峰讓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大堂裏,沒在的人便是死者。
站在其中,顧姣不禁蹙眉。
她之前便久不出寒山,與人交往更是少之又少,現在人混在一起,她實在是難受。
耳邊吵吵嚷嚷,讓人特別想要揍人。
顧姣轉身要走,手上卻忽然一暖,她垂眸看去,不知何時,戚微雨竟然拉住了她的手,朝着戚微雨看去,她臉上笑盈盈的,“嬌嬌,咱們瞧瞧熱鬧嘛。”
顧姣咬緊了牙,才勉強留下來,還同戚微雨一起到了角落不顯眼的地方去。
人基本已經到齊,大家都吵吵嚷嚷,在場之人,都是久經江湖,唯獨一些來長見識的小輩有些驚恐。
大家都拿着屬于自己的武器,緊繃着一根弦。
阿峰認認真真對了一番拿着請柬前來的人,又回頭看着頭頂懸浮的屍體,最終看向寒山一派的地方,有些遺憾地說道:“除了周磬之外,便是寒山的顧姣未在場。”
興致缺缺的顧姣猛然看向拿具懸屍:“???”
戚微雨也是一臉驚愕,小聲指着那屍體道:“放他娘的狗屁,嬌嬌的身材好着呢,哪裏是這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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