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山中雅居,夜裏頗有幾分陰沉。

樹木灌叢林立,偶爾幾聲蛙鳴鳥唳。

戚微雨呼吸都有些困頓難受,她抓着顧姣的衣裳說:“嬌嬌,看下這裏有沒有藥房,藥房之中應當有解藥的。”

戚微雨認真想過了,若是阿裳的師父是真的想要親自置阿裳于死地,便不會用這種頗為慢性的毒了。

既然不想讓阿裳輕易死在她的手裏,那這種毒就有藥可解,也可免去許多的功夫。

果然不出戚微雨所料,山居之中果然有着一間藥房,戚微雨已經因為傷口染毒有些潰爛,她也因為疼痛而陷入了暫時的昏迷。

顧姣把她放在一邊,自己的手因為用內力擊碎石門而鮮血淋漓,她随意找了幾塊布條來包裹住止血。

她在四下尋找了一番,發現藥房裏的毒藥與解毒藥是放在一塊兒的,只要知道了戚微雨中的是什麽毒,便能夠找到解藥。

只是她此時不知道戚微雨中的究竟是什麽毒。

她坐在戚微雨的身邊,看戚微雨唇色都有些泛白,她不禁冷冷一笑:“平時話多又吵,現在倒是安靜了。”

戚微雨身上,傳來淡淡的花香。

顧姣一個激靈,方才闖進密室的時候,整個密室裏都彌漫着一股花香,她還以為是哪裏傳來的,現在想想,大抵不是如此的。

她起身來,翻着藥房裏的所有櫃子,最終在一個木盒之中找到兩瓶藥,一瓶彌漫着如同密室之中的花香,還有個聞着,便讓人心神舒暢。

顧姣倒出一顆藥丸來,抵在戚微雨的唇邊。

可還是,慢慢收回手來。

那可是曾經在江湖上掀起了腥風血雨的大魔頭戚微雨,殺人不眨眼的狠毒之輩,她現在竟然在救她?

顧姣略微猶豫,還是把藥丸給戚微雨喂了下去。

……算了,反正救的又不是戚微雨,而是顧小雨。

再說了,人不是顧姣救的,而是戚嬌嬌救的,不關她顧姣的事情。

晨曦微弱,天際一線。

戚微雨醒來,已經是清晨,有微弱的光線透過窗進來,一點都不覺得刺眼。

顧姣昨日花了很大的力氣,費了不少功夫,此時正躺在一旁閉目養神,清晨有些冷,戚微雨便從房中尋來一件披風給顧姣披上。

她還站在顧姣身邊看了許多,眼眸之中亮晶晶的,閃着光芒,她撐着下巴嘆氣:“真的,越看越好看,再看下去,我非得親一口才能罷休。”

戚微雨趕緊捂住眼睛,別開頭去做別的事情。

她不敢親的,要是真親了,顧姣肯定第一時間會醒過來,緊接着便是無休無止的追殺,這還怎麽能夠相親相愛?

她心中還挂念着阿裳,便在藥房裏找到解藥,去大堂瞧瞧。

可大堂裏只剩下掌櫃的屍體,早已經僵硬變冷,阿裳與沈春酒的骨灰,卻是已經不見了蹤跡。

戚微雨猜想,阿裳應當有自己的想法。

這毒雖然麻煩,自行解掉的話需要一番功夫,可也不是不能解掉。

主要戚微雨是怕江湖之中的追殺,現在江湖之中都知道,阿裳殺了寒山、辟金谷、青崇,估計連樊鴻雲的死都會加在阿裳身上,一入江湖便被江湖正道追殺,比以前的日子還要難過。

回到藥房,顧姣已經醒了。

她也沒問戚微雨去了何處,便準備先回到七寶客棧中去,戚微雨似是想起了什麽,頓了下:“嬌嬌,掌櫃的屍體還在那邊呢,咱們把她燒了再回去?”

顧姣點了點頭,多看了戚微雨兩眼,她未曾想到,戚微雨會提出這個想法來。

無論是江湖傳言,還是昨日她見死不救,都是個冷漠狠毒的人,竟不想,她會做出幫別人收屍的事情來。

兩個人把掌櫃的屍體火化掉,火光熊熊,戚微雨看出了顧姣的想法,便笑着解惑:“這掌櫃的,活了一輩子,一半在七寶客棧上,還有一半,活在仇恨與糾結之中,實在是可憐人。”

顧姣淡淡“嗯”了一聲,便按照來時的路返回。

此時天色大亮,七寶客棧之中,也是經歷了一次變動。

樊鴻雲的身亡,還在七寶客棧樓下發現了夥計阿峰的屍體,掌櫃的消失,客棧裏的夥計小厮們仿佛一夜之間全都不見。

整個江湖人士都懵了。

戚微雨和顧姣回去,就看到衆人已經開始收拾着行李準備離開,路上遇到了邱逐流,邱逐流面色怪異,時不時看戚微雨兩眼。

邱逐流知道,只要自己現在大喊一聲“戚微雨在這裏”,衆人便能夠聞聲而來,可邱逐流也在想,當真能夠拿下戚微雨?

當初在雄州百焰門中,千萬人中戚微雨尚且能夠救走棺材女。

如今在這裏,戚微雨身邊好像還多了一個高手,那位素衣姑娘的武功,在邱逐流的觀察之下,絕對是高于戚微雨的。

為了大局着想,邱逐流還是噤了聲。

寒山來見世面的小師弟一臉沉痛地走過來對邱逐流說:“大師兄,小師叔的屍身已經收好了,可以返回寒山了。”

邱逐流臉上也是一陣悲哀,“若是師父知道小師叔剛出江湖便遭遇不測,不知該有多難受,唉。”

小師弟:“可恨那棺材女似乎還是偷走了東西,連帶七寶客棧也遭逢大難,可憐各位大俠搜了整個七寶客棧都沒找到什麽寶物,定然是被棺材女給偷走了。”

聽到這裏,戚微雨不禁“嗤”的一聲笑出聲來。

寒山衆人和顧姣都看向她,眼神如出一轍,仿佛都在問着“你有事嗎?”。

戚微雨立馬露出抱歉的神情來,朝着寒山的弟子拱了拱手,“抱歉抱歉,在下顧小雨,這位是我妻子戚嬌嬌,方才只是想到妻子嬌豔,不禁歡喜,并沒有嘲笑諸位的意思。”

邱逐流:“……”

戚微雨笑,寒山的可真是單純,當然,她也不否認真的有幫七寶客棧的人到此,可其中定然有不少人是存了撿漏的心思。

就比如說那位假冒顧姣的女人,怕也是渾水摸魚進來的,卻不想因此丢了性命。怕也是因為被阿峰發現了不是寒山顧姣,這才被扒了臉皮。

小師弟一臉單純:“是我們誤會了,還望兩位不要在意。”

顧姣緊抿着唇,冷哼一聲,直接上樓去收拾東西了。

戚微雨緊跟其後,剛走沒兩步,身後邱逐流卻是追了上來,她好整以暇地笑起:“邱大師兄啊,怎麽,有何事?”

邱逐流冷目相對:“大魔頭,此次便先放過你一遭,下次再見,絕對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了。”

戚微雨笑得更加燦爛了,她手指輕撚,“小少俠,你知道方才我笑什麽嗎?”

“什麽?”

“我在笑你們寒山的人,真是單純得緊,你們當真以為,這裏面有的人都是來幫助七寶客棧誅殺棺材女的?那可真的是在說笑話了,若真的是,他們何必還沒等天亮就把七寶客棧翻了個底朝天?還有啊,你們寒山弟子說話,還真的是一模一樣。”戚微雨懶洋洋伸了個懶腰,露出手臂上的傷來,她眯着眼睛看邱逐流,“小少俠,我們來打個賭如何,下次見面,你還是會放過我的。”

畢竟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顧姣就經常這麽做的。

顧姣一口一個下次再見絕不留情,可每每關鍵時刻,顧姣總會出手救她,他們寒山的人,說話做事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戚微雨上樓去,顧姣已經收拾好了行李。

她行李簡單,只是簡單的幾件衣裙和銀兩,顧姣拿着行李要離開,走了好遠戚微雨都沒有跟上來。

她走出七寶客棧大門,不禁回頭一看,還真的很是未曾跟上。

想了想,她正道人士,也不該與戚微雨此流多加攪和,她還是早些回寒山說清誤會的好,免得師兄挂念傷懷。

這般想着,顧姣就加快了步伐,準備跟上寒山弟子的腳步。

等回到寒山,她還是不要再出江湖了,戚微雨說得對,江湖險惡,她想不明白別人要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被人騙了。

還未跟上邱逐流他們,戚微雨便極快地跟上來,喘着大氣,一臉委屈地叉着腰:“嬌嬌,你這個人好狠的心,竟然把我丢在七寶客棧就跑了。”

顧姣停下腳步,只是瞥一眼戚微雨,“戚微雨,下次再見,便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你了。”

戚微雨咧開嘴笑起來,眉眼彎着,仿佛是夜幕之中的一輪皎皎彎月,顧姣心想,大魔頭也長得挺好看的。

戚微雨靠近了顧姣些:“你們寒山就這麽不負責任的?明明說好了要一起解決七寶客棧的事情,現在卻想要自己跑掉了,哪裏來的這種道理?”

顧姣一愣。

戚微雨小嘴不停地說下去:“你瞧,阿裳現在還沒找到吧?你就這麽不負責任?幫人幫到底,阿裳都已經那麽可憐了,就算是死在外面了,咱們也得去幫她把屍體給收了吧?”

顧姣被戚微雨說的啞口無言。

明明阿裳的事情與她無關的,可被戚微雨這麽一說,好像這真的是自己的責任一般。

顧姣怔忪,好半晌才開口:“那你知道她去哪兒了?”

戚微雨指了一個方向,“我自然之道,阿裳肯定是去出蓮山了,那裏還有最後一個仇家和她的沈春酒,她就算是死,也會死在那兒的。”

顧姣點了點頭,罷了,再耽擱些時日回寒山就是。

想來去出蓮山應該也耽擱不了多久。

戚微雨和顧姣并沒有立馬去出蓮山,顧姣先是到了鎮上,給師兄寫了一封信報平安,免得師兄為了那具假屍體而擔心傷懷。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戚微雨才和顧姣出發去了出蓮山。

出蓮山位于西面,騎馬過去不過是十多天的路程,不過去出蓮山的最後一截路,需要從水路乘船過。

戚微雨和顧姣付了銀兩,船家便載着兩個人去出蓮山。

這條水路是去往出蓮山的唯一通道,戚微雨旁敲側擊問了下,果然有個臉上有疤的姑娘前些日子過去了。

那便是阿裳了。

水上漣漪泛開,船還未行多久,便見水上有人淩波而來,鞋底踏水,最後穩穩落在船上。

來人是個三十多歲的書生打扮的人,可剛剛見過他露出的那一手,也沒有人覺得他只是個書生了。

顧姣手中握劍,進入戒備狀态。

那書生一副風流形态,還禮貌優雅地同船家見了禮,又看向船中的兩個女子,一時愣住,也是彎腰作揖。

“諸位見笑了,只是在下急着去出蓮山,實在是等不得了,才踏水而來乘船的,還請見諒。”

這個時候去出蓮山,便有些讓人深思了。

顧姣還在戒備之中,戚微雨倒是放松笑起來,朝着書生揚起笑容來,“無事無事,只是大俠,你可得付錢給船家,不然船家一會兒可要把你給趕下去了。”

書生了然,從袖中拿出一錠銀子來。

那只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只可惜,斷了一指。

戚微雨下意識往顧姣的身前移了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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