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一刻,我的腦海裏只

典禮結束後,大家夥自發尋找到自己班級的小夥伴,想要找個地方聚一下。

辛七一和周淺墨邀請顧夢之和他們一起參加,顧夢之還是婉言謝絕了,她還要去參加高二班級的聚會,不是說這兩個班級在她心裏有孰重孰輕之分,而是因為她說到底是文科班的班長,不論怎樣說缺席是不合适的,再加上她想看看,她想看看溫殊同會不會來,有些問題她想要個答案。

聚會位置就定在附近的君悅酒樓,顧夢之提前聯系定了一個包間。高中畢業之後,已經将近七年沒見,這七年的時光在每個人身上留下的痕跡和力度都不盡相同,有些人在時間的洗禮下已經置換上了煥然一新的面孔,有的人卻像是逃脫了時間的魔爪,根本沒怎麽改變。甚至有的人,已經換上了新的身份,成為了爸爸媽媽。

大家絡繹不絕地談論着自己的變化和久別的重逢,顧夢之聽着內心很是感慨。

“诶,我說難道咱們班都沒成一對嗎?”不知道誰突然之間問了一句。

“诶,對啊,我想想當初都有誰來着,徐楓和孟舒,還有誰來着?”顧夢之擡頭一看,是當時班級的八卦小靈通在說話,七年過後了,整個班級的八卦風向标依然由她掌舵,顧夢之看着這一幕沒忍住笑出了聲。

“徐楓,你說,你倆為啥最終分開了?”

“得了得了,人家孟舒都訂婚了,你們重提舊事啊,想讓我搶婚去啊。”徐楓突然被點到,用開玩笑的口氣回答着,顧夢之看着他的神情,不知道是徹底的釋然還是佯裝的潇灑,不管如何大方,曾經一起走過的日子或多或少都會在心裏留下痕跡吧。

“還有誰?還有我們的班長大人和溫殊同啊,一個金童一個玉女,我當時就覺得他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顧夢之的身上,突然聽到這句話,她有些不知所措,一下子漲紅了臉。

“班長同志,你說說,是不是後悔了,現在溫殊同可是大明星啊。”

“不對,溫殊同為什麽不來參加聚會啊,甩大牌啊?”

“人家那是有提前約好的工作,連今天下午的典禮都是他擠時間來的,聽說為了參加學校的活動他直接一個工作接着一個工作,連一分鐘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停停停,各位跑偏了啊,這個問題的重點是為什麽班長和溫殊同沒有在一起?”

顧夢之全盤接收了所有人的注視,但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來來來,往事都過去了,我們舉起杯來碰一個。”副班長宋金澤看着顧夢之不知所措的表情,替她解圍到。顧夢之也拿起杯子,感激地望了一眼宋金澤,高中的兩年時光裏,他也曾像今天這樣無數次替她解圍。

顧夢之一飲而盡杯中的白開水,她胃一直都不好,從來不喝涼的東西。和好朋友聚會就是自在,才不會有人非要強迫你喝什麽。

時針擺過九點,聚會進行得差不多了,席間有些人多喝了幾杯,興致有點高漲。

顧夢之一一詢問他們回去的方式,然後替他們安排路線。她總是這樣周到,讓所有人都處在一個舒服的狀态。這可能也是為什麽雖然這個班級的同學形色各異,但是她還是成為了讓所有人都服氣的班長。

慢慢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還剩下幾個人等待別人來接,顧夢之站在包間的落地窗前,從上往下觀望着他們離去的身影,內心覺得下一次見面不知道又得今夕何夕了。

“班長,我覺得我欠你一句對不起。”一聲呼喚把顧夢之瞬間拉回現實,她回頭一看,是古月,聽着她這句沒來由的話,她不解地看着她。

“那次晚自習,我不小心把你推倒了,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後來我知道你去了醫院,我無數次都想跟你說這件事情,但是我害怕,我也不敢告訴我爸媽,我害怕,真的真的對不起。”古月喝了點酒,顧夢之看得出來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了這句話。

“這都過去多久了啊,你不說我都忘了,況且我當時的檢查結果一切都正常......”顧夢之輕描淡寫地笑着安慰她。

古月看到她這個樣子,突然走上去抱住她,浮在她的肩頭忍不住地哭泣,哽咽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當時真的太害怕了,謝謝你什麽責任都沒有追究我,謝謝你,讓我有一個完整的高中時光。”

顧夢之用手拍打着她的肩膀,輕輕在她耳邊說道:“沒關系,真的沒關系的。”

“你不說我都忘了”,這句話是假的。

她怎麽可能忘。那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裏,最想記起但是卻沒辦法記起的失憶。

她現在可以回想到的場景就是她醒來之後就躺在家裏的床上,身邊是媽媽的臉龐。她一時覺得恍惚,我不是明明在學校嗎?為什麽在家裏?現在是幾號?星期幾?我今天不用上課嗎?為什麽我什麽都記不起來?

“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難受啊?”媽媽輕聲詢問着顧夢之。

“沒有,我為什麽會在家裏?”顧夢之不解地問道。

“沒事,醒來之後就好好休息,餓不餓,想吃什麽媽媽給你做。”

“到底發生了什麽啊?我為什麽什麽都想不起來?”

“昨天晚上你們室友突然給我打電話,說你一直在哭,然後我就去學校接你。”

顧夢之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的場景,卻怎麽都想不起來。

“媽媽,我為什麽什麽都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确定好顧夢之一切都好之後,顧婉清就走出卧室,想去給她做點好吃的。

顧夢之坐在床上,回想着昨晚發生的一切,腦海裏卻只能依稀回憶起一個場景:她好像躺進了一個白色的桶,然後是媽媽抱着她坐在醫院的長椅上。

然後就再也想不起來了,那一刻,她的腦海裏只有一個詞:喪失。

關于這件事的所有回憶,她是憑借着同班同學的描述才盡力拼湊出來,但只是拼湊,她至今都沒有一個稱得上連貫的畫面。

那天是她們學校的運動會,按理說運動會是不用上晚自習的,但是顧夢之這樣的學霸,豈會縱容自己,于是她還是來到班級上了晚自習,與她一起的還有她的幾個室友,當然還有別的寝室的幾個人。上完晚自習之後,她們一同從教室往寝室走去,因為顧夢之的班級在走廊裏面,所以要通過另外幾個教室才可以走出教學樓。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古月和她打鬧着她,無意地推了她一下,卻沒想到顧夢之站的位置正好是別班的前門處,更沒想到的是前門沒有關,她受到沖擊就直直地到了下去,然後腦袋撞上了前面的講臺。講臺是大理石的質地,不能說是尖銳,但也稱得上是棱角分明。據同學們的描述,顧夢之才知道那一摔的動靜非常大,那個班的所有人都是一驚。然後她就被扶起來,送回了寝室。本來一切都好,但是不知道為何顧夢之開始放聲大哭,怎麽樣都收不住,後來大家越來越覺得不對勁,趕緊聯系了宿管老師,給顧夢之的媽媽打了電話,顧夢之這才被接走。顧婉清知道女兒摔到了腦袋,實在是放心不下,先帶她去醫院挂了急診做了腦補CT,這也是顧夢之腦海裏為何有一個躺進白色大桶的畫面。因為是深夜,結果出得很慢,然後顧婉清就抱着顧夢之在醫院的座椅上等她。

最後的檢查結果,一切正常,沒有任何反常情況。

“那她為什麽會一直哭呢,醫生?”顧婉清還是放心不下,問道。

“或許是心裏有事,也或許是壓力太大了,外界環境的突然改變,在有些時候也會成為一些人釋放的出口,檢查結果一切正常,你可以放心地回去了,不會有什麽問題,接下來的幾天讓她好好休息休息。”醫院耐心地回答道。

顧婉清這才帶着她回家。

上述的所有回憶,都是顧夢之通過同學和媽媽的講述總結出來的,他們描述的這些場景,顧夢之盡力去想了,但是沒有記憶。

不過,除了沒有那晚的記憶,剩下倒沒別的影響。

十七歲的那年,她意外地體驗到了何為“失憶”。

後來回到學校,大家都很關心地來詢問她的近況,她說自己去了醫院檢查,沒什麽大礙。古月一直看着她,但終究還是沒勇氣上前。

後來,顧夢之也就沒有再追究。她知道古月也是無意,最重要的是她沒有事。

“沒關系,真的沒關系”,這句話是真的。

不是她大度,而是後果都是她的承受範圍之內。

“你知道嗎?我有點慶幸溫殊同今天沒來,我其實有點害怕他。”古月在顧夢之的安慰下慢慢穩定了情緒,然後也慢慢放松下來,開始跟夢之閑聊起來。

“害怕他做什麽?”顧夢之沒忍住笑意問她。

“就是那件事啊,你第二天不是沒來上課嗎?然後我們女生就約定好,保守這個秘密不想讓它傳出去,只跟班主任說了這件事。但是像班長您這樣的人物,一不來上課,那豈不是太明顯了。結果所有男生都在問我們你怎麽了,結果我們只約定好要保守秘密,忘了統一口徑,結果每個人的說辭都不太一樣,溫殊同看到大家都支支吾吾,一會兒一個‘哭個不停’、一會兒一個‘醫院’的字眼,頓時就怒了,直接在講臺上跟我們吵起來了,我那個時候做賊心虛嘛,所以就一直挺害怕他。”

“溫殊同?”顧夢之沒想到會在這個故事裏聽到他的名字。

“對啊,他當時應該真的擔心你到骨子裏了吧。說實話,我一直以為你們倆畢業後會在一起呢,我還記得當時畢業典禮,我當時因為有點事去的晚了,坐在了觀衆席的後排。你們代表我們班在臺上表演節目的時候,溫殊同一直站在門口看,也沒進來坐着,就一直站在那裏,然後節目完了之後我再轉頭,發現他已經走了。”

原來他真的來了?那為什麽要不打個招呼就離開?顧夢之忍不住地回想着這個問題,不知不覺地又走到了高中校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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