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李衡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 衣服随意的搭在肩膀上, 手指上夾着半截煙。走到家門口, 他往對面看了眼，雙唇死死抿着，旋即按滅了煙頭，準備往地上扔的時候, 他一頓，往綁在樓梯扶手上的易拉罐做的煙灰缸看了眼。
這孩子，還是這樣啊。
煙頭扔進易拉罐裏，李衡拿出鑰匙開了門。
屋裏收拾得整潔幹淨，還有飯菜的香味飄散出來，李衡愣了一下。
“哥，你回來了啊。”
少年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一顆毛茸茸的頭探出來，帶着一臉陽光笑意。
李衡頓了一下, 嗯了一聲把衣服扔到沙發上。
“什麽時候來的，家裏都收拾幹淨了, 謝了小一。”
少年的聲音在廚房裏嗡嗡作響，“剛才來的，想着你應該快回來了就過來收拾一下，不然家裏到處都是灰塵。”
李衡走到廚房邊上, 倚着門框點了支煙放進嘴裏，煙草味混合着油煙味并不讓人愉快。
“你怎麽知道我要回來了？”
“最近你都是五天回來一次，隊裏應該很忙吧, 我想你應該是被領導趕回來的休息的。”李一聲音甚至帶着一絲愉悅，“哥，快擺桌子，可以吃飯了。”
李衡嘴裏叼着煙，雙手騰出來端菜，坐上桌看了一眼三盤色香味都有的菜，眼裏湧動着不知名的情緒。
“小一你什麽時候廚藝這麽好了。”
李一把飯放在他面前，笑着說：“哥我初中就會做飯了，做飯那麽簡單，看幾眼就會了。”
“那我為什麽每次都會把鍋燒糊？”李衡問。
李一在他對面坐下，認真說：“那是因為哥你的精力要放在抓壞人上，這些小事不值得你花費精力。”
李衡低下頭，扒拉一口米飯，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是嗎？”
“當然啦。”
李一做的菜很好吃，可李衡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碗筷。
李一緊張問：“怎麽了哥，不合胃口嗎？我重新做兩個。”說着就要起身去廚房。
“不是。”李衡說，“小一你坐下。”
李一乖乖的坐下，面色忐忑。
“是因為最近幾起殺人案件，上頭追得緊，你做的飯菜很好吃，但是我吃不下。”李衡緊緊盯着李一。
“原來是案件啊。”李一明顯松了口氣，“案子很難嗎？”
李衡點頭，“你還記得我剛當警察實習生的時候嗎，那時候我師父帶我接觸過幾個案子，跟現在的很相似，可是這次的明顯更棘手，兇手智商很高，作案手法非常缜密，偵破難度很大。”
李一輕松道：“哥你一定能破案的，我相信你。”
李衡抿了抿唇，猶豫再三，他終于說：“小一，你知道這幾起案件吧，你覺得兇手會是什麽樣的人？”
李一的眼神驀地一變，只一瞬又恢複成那個陽光的李一。
“哥，我又不是你這麽厲害的警察，我不知道。”他沒有回答，反而說起了其他的話題，“哥，你還記得我小時候嗎，附近的孩子都說我是孤兒、野孩子，還會用石頭打我。每次只要有你在，你就會幫我，甚至追着他們打幾條街。他們的父母找來，你也會擋在我前面，把錯全部攬在自己身上，那時候我就覺得，你比我親哥還親，我長大了一定要對你好，因為我只有你這一個親人。”
李一說起來的時候一臉笑意，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雖然小好像過得也很苦，可是我一定都不覺得，只要跟在你身後，我就覺得很開心、很安全，沒有人敢欺負我。哥你還記得有次他們找了大孩子來欺負我們嗎，你一定都不怕，沖上去跟他們打架。”
李衡也笑，“當然記得，我被打得鼻青臉腫，回去被奶奶罵了好久，還罰跪了。”
他忽而眼神一閃，又說，“我聽說之後那幾個大孩子好像不知道怎麽的都休學了，一個被貓追着抓爛了臉，一個被人打斷了腿，還有一個父母因為小三插足離婚被帶走了。”
“是嗎？”李一嘴角牽起一抹極淡的笑意，“可能是他們活該吧，罪有應得。”
李衡突然覺得自己不認識對面那個少年了，好像一夜之間他就長大了，成為了自己也不認識的人，小時候那個跟在自己身後、被人欺負了只會躲起來哭的小可憐，早就不見了。
會是他嗎？真的是自己猜測的那樣嗎？可是為什麽呢！
他不想相信。
顧星辰有些疲憊的倒在躺椅上，小陶端了咖啡給他，看見他正在捏眉心。
李一的人設實在有點複雜，情緒隐忍內斂，想要表現出他的感情很不容易，眼神動作都必須一一配合。
他上輩子也演戲，但是不得不說李一是他演過最複雜的人了。
而且每次拍完一場戲，他總是會陷在李一的人設裏面久久出不來，內心實在稱不上舒服。
小陶正打算說兩句笑話，高大的男人快步走過來，顧星辰聽見腳步聲側頭看去。
陸晉則在他身前站定，“我要回家一趟，會盡快趕回來。”
顧星辰有點莫名，卻依然下意識點頭，“好，等你回來。”
他說了這句話，就看見陸晉則飛快的笑了下，然後起身就走。
顧星辰這才反應過來，這人是特意來跟他說的，想了想他去問了下富導接下來怎麽安排的。
“晉則說家裏長輩去醫院了，他的戲就先停下，就先拍你的吧，這樣行嗎？”
富鐘朝跟顧星辰打商量，他也确實覺得李一的戲不好拍，雖然是男二，可戲份重表現空間大，陸晉則不在，正好讓顧星辰好好發揮。
顧星辰自然沒有疑義，反正都要拍，一次性多拍些，情緒也比較容易到位。
陸晉則快步上了車，沉聲問駕駛位上的許攸，“爺爺怎麽回事？”
許攸：“說是突發心髒病，已經急救過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陸晉則抿緊了唇，滿臉冰霜，他側頭看着窗外的景物飛逝，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醫院的VIP樓層通道裏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顆腦袋從門口縮進了病房裏，快步走向病床邊上。
“陸老，來了來了，快快別吃了，躺下躺下，嘴角還有渣！”
聲音混合了各種情緒，焦急、緊張、心虛、膽戰心驚。
“我還怕他了！”老者猛然一叫，在管家的眼神下越說越小聲。
管家：……
你不怕你裝病幹什麽，你有本事就直接叫人回來啊！
“爺爺。”
陸晉則推門進去，床上的人躺着緊閉雙眼，他看向一旁站着的管家，“劉叔，爺爺怎麽樣了？”
管家劉叔嘆了口氣，似模似樣的說：“就是突發心髒病，你爺爺也是年紀大了，又管着家裏的生意……”
他偷偷看了一眼陸晉則，發現他果然臉色不好，便不再說了。
啧，小少爺精得很，他根本不敢多說，多說多錯。
陸晉則上前看了一眼，随即出了病房，“我去問問醫生。”
陸晉則一走，床上的老者就拉下被子看向門邊，一邊還跟管家遞眼色。
畢竟是第一次裝病，不熟練，怕露餡兒。
劉叔上前扶起他，“老爺，快，該你表演了。”
陸老嚴肅而莊重的點點頭，輕咳了兩聲。
“我要回家！我沒事！我要回去，公司還有一堆事兒呢！！”
陸晉則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就聽見病房裏老爺子的聲音，他眉頭一皺，快步走過去，身後許攸都趕不上他的腳步。
“你們讓我出院，我沒事！我要回公司！”
老者餘光瞥見孫子進來，掙紮得更加賣力。
陸晉則上前，抓住老者的手臂，“爺爺別鬧了，醫生說你需要休息。”
陸老瞪他，“休息？你知道公司有多少事情等着做嗎，我哪兒來的時間休息！你要拍戲也忙，我還不得頂着嘛！”
接着臉一變，哀哀戚戚的說：“你父母去得早，我把你養大，當然要支持你的事業，你來幹什麽，不是正在拍戲，快走快走！”
陸老假裝推了孫子兩下，其實緊緊地抓着孫子的手臂不放，就怕一下沒抓住人就跑了，那他真是虧死了。
不過為了不露餡，家是必須回的。
“我想回家。”陸老心一橫，露出個委屈扒拉的表情。
陸晉則眉心一跳，有點不适應剛直的爺爺這種表情，立刻妥協，“許攸去辦出院手續，劉叔收拾東西，現在就回家。”
他問了，雖然爺爺心髒有些問題，但身體沒問題，比他還硬朗。
“好勒。”陸老高興得把病服一脫就要走，好在管家眼疾手快拉住他，沖他使勁眨眼。
媽耶，老爺你還是個病人，動作比正常人還快，還行不行了？
陸老猶如被打了一悶棍，眨眨眼。
我懂我懂，我是個病人。
陸晉則當沒看見兩人的眼神交流，幫着收拾東西，攙扶着老爺子往電梯走。
護士站的一個小姑娘正在看玩手機，聽見聲音伸着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就覺得眼前這個人高馬大、氣質出衆的男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難道是哪個商業巨子？走路這麽具有王霸之氣，而且他身邊的老人仿佛非常眼熟，在電視裏經常看見。
不。
小姑娘皺着眉思索了一下，突然靈光一閃。
等等，這不是陸晉則嗎？啊啊啊，他跟那老者什麽關系，都姓陸啊！
小護士仿佛得知了什麽驚天大秘密，騰騰的往樓下跑，她等不及跟小姐妹分享這個勁爆的消息了。
醫院的設計比較奇怪，電梯并不能直接到達地下停車場，要經過一樓大廳。
陸晉則扶着陸老穿過人群，等在電梯口。
蘇晗從電梯一下來，就看見人群裏那個氣度不凡的男人，他揚了個笑，準備打招呼，然而對方仿佛根本沒看見他，徑直進了電梯。
他揮在半空的手慢慢僵硬。
作者有話說： 陸晉則：我很快回來，不準偷看別人！
顧星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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