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們所處的地方是高府的前院。府裏有家丁巡視,原以為固若金湯,沒想到會有蒙面賊人突然從天而降。

大家紛紛抱頭鼠竄,有的藏到桌底,有的躲在牆後,還有人往外沖,其中就有高秉仁的身影,他邊跑邊喊,“來人!快來人!”

老三頭一個要打的人就是他,這裏的人就屬他最壞,鬼主意最多。

他勾起飯桌上的酒壺狠狠往高秉仁後背砸,那氣道帶了幾分內力,砸在人身上如同被人打了一悶棍。

高秉仁被酒壺砸中,由于慣性,他整個人向前撲,鼻子直直砸到門框上,兩只鼻管血流不止。

這裏唯一有點功夫的就是吳江,可他這三腳貓武功連一招都沒撐過,就被老三一拳打倒在地。

死了五個族人都是跟他同齡的夥伴,小時候還一起捉過魚摸過蝦。沒想到這麽年輕就走了。他心裏攢了一肚子火。

原想着好好養病,參加剿匪,好給他們報仇。卻不想複仇之路如此之難。

偏偏這些不開眼的蛀蟲居然還敢給小四設圈套,他不打他們半死,他就不叫顧永蘇。

一腳,兩腳,三腳……他将這八人當沙袋踢來踢去,腳下的人摔得七葷八素,撞到桌椅板凳,桌椅板凳紛紛受不住力道,當場碎裂。

這些人中尤其以高秉仁和吳江受傷最重。高秉仁口吐血水,吐掉兩顆門牙,呲牙咧嘴,沖着老三跪地求饒,“好漢饒命,好漢上來就打,究竟我等犯何錯誤。好漢為何不事先告之,也好叫我們心服口服?”

老三轉了轉眼珠子,指着他大罵,“我趙飛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義俠,你們居然敢壞我名聲。我不打你們誰打你們!”

話音剛落,高秉仁被他一腳踢到屏風上,那件造價不菲,美輪美奂的金玉屏風就那麽報廢了。

他視線落到旁邊的吳江身上,正想過去補一腳,外面的家丁終于發現動靜,撞開門沖了進來!

老三借着歪倒的桌椅板凳跳上屋頂,眨眼間消失在夜色中,留下滿屋狼藉。

老三這一折騰,比預計晚了半個時辰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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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和小四在房裏等,老二看了眼沙漏,默默嘆氣,“三弟這麽晚還沒回來,我估計這事懸了。”

小四還沒回答,就聽到屋頂有動靜,不過幾息功夫,老三閃進屋裏,臉上身上全是血點。

兩人大驚,“你又跟人幹架了?”

老三将臉上的繃帶解下來,重新将手臂吊回去,又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咕嚕咕嚕灌下去,抹了把嘴,才将今晚發現的事情告訴他倆。

小四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到桌上,“這些混賬,居然敢耍我們。”他看向三哥,“三哥,這事你做得好。他們借趙飛生事,你以趙飛回擊,也算合情合理。”

誰也沒見過那趙飛,大多都是道聽途說,老三身上有江湖人豪放的性情,再加上武功超絕,以假亂真沒有問題。

老二也是氣得臉色鐵青,他們設的這個局簡直就是天衣無縫。他們一定抓不到兇手,小四只會成為笑柄,底下人也不可能服他。

老二拍了拍老三肩膀,“幸好你迷路了。要不然咱們白白浪費時間。”

他看向小四,“接下來就是秋收,咱們邊收稅邊找他們把柄。如果能找到他們貪污受賄的證據,就能将他倆踢出縣衙。”

這話倒是沒什麽問題。

第二日一早,還未到上工時間,高府管事和吳府管事就來後衙求見小四,給兩位主人請病假。

小四請他們進來,得知來意,關切地尋問一番。

高府管事恭恭敬敬回答,“昨晚府裏闖進一夥強盜,見人就打,我家主人剛巧宴客,吳縣尉也在其中。受了些傷,也沒什麽大礙,歇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要不是知道三哥的身手,小四真要信了,他故作驚訝道,“鹽儉縣的土匪強盜真夠放肆的。請二位回去禀告你們主人,讓他們只管歇息,我一定讓衙役立刻捉拿盜賊。”他話峰一轉,面露竊喜,“一個月的假夠不夠?如果不夠,三個月也行,就是半年,我也沒有意見”

兩位管事臉都抽了。見過猴急的,就沒見過這樣猴急的。

高府管事皮笑肉不笑道,“大人體恤下屬是我家主人的福氣。只是我家主人擔心縣令大人初來乍到,獨自處理這些雜事有些吃力,就不……”

不等他說完,小四手一揮打斷他,“哎,讓你家主人不用客氣。”他指指旁邊的老二和老三,“原先我以為縣衙沒有縣丞和縣尉,就将二哥三哥請來幫我。現在你家主人養病,我直接讓他們頂上去就行。讓你家主人好好養病,一定要養好了再回來。”

高府管事大驚,擺手道,“不用,不用。我們大人說只要半個月就能好。”

看來這兩人也怕病得太久,縣衙就不受他倆控制了。小四心領神會,也不戳穿,一臉嚴肅道,“高縣丞切莫因小失大。手頭的事什麽時候做都行。但是身體卻是屬于自己的。若是他帶病辦公,別人要責備我這個縣令大人苛待下屬,你說我冤不冤?”

高府管事忙道,“不甘大人的事,是郎中說半個月就能好。實不敢耽擱公務。府裏還有事要我處理,我先告辭了。”

說完,好像怕小四再勸,忙告辭離開。

吳府管事也緊随其後,“我家大人也是,半個月就能回衙辦差。”

兩人腳底抹油跑了。

等兩人走了。

老二和小四對視一眼,兩人眼底都露出欣喜的笑容。

老二沖小四豎了個大拇指,“四弟,你真是越來越滑頭了。”

老三撓頭不解,“我怎麽覺得四弟你在說反話呢?”

“是在說反話啊。”小四點頭承認,“如果不讓他們早點上衙,我怎麽能讓他們加重病情,讓他們多歇息呢。請假還想得個好名聲,真夠無恥的。”

老二深以為然,“官場上都是老油條。你以後還有得磨呢。”

秋收已至,征稅工作也開始提上日程。小四和老二每日忙得不可開交。

他們在前衙忙碌,林雲舒在後衙也忙開了。

既然已經是縣令內眷,自然不能什麽事都自己做。

林雲舒将三個兒媳叫過來,“我剛讓老大去找牙婆,等她将人帶來,你們每人身邊都添兩位丫鬟婆子吧。”

聽到這話,嚴春娘心裏暗暗盤算,這得花多少錢啊,急得直擺手,“娘,我不用丫鬟。我自己收拾就好。”

林雲舒卻堅持要給,“你現在也是縣令的大嫂。什麽事都自己來,傳出去不好聽。”

嚴春娘咬着嘴唇,面上惶惶不安。

林雲舒又看向她那還未鼓起的肚子,“再說等你生完孩子得有人伺候。待會給你添個奶娘和兩個丫鬟。不許推辭。”

嚴春娘心中感動,捏着衣角為難起來,“娘,可我不會選,要不你幫我選吧?”

林雲舒點頭,“行吧。”

淩淩牽着虎子笑道,“娘,虎子也大了。昨兒我還和相公商量,要給他找個先生呢。娘,要不再給他添個書童吧?”

虎子的奶娘當初沒有簽賣身契,又是本地人,有家有口,這次就沒有跟着過來。

林雲舒答允,“可行。”

她看向崔宛毓,“你現在只有兩個下人,不如再添幾個吧?”

崔宛毓卻是搖頭,臉上帶了淺淺笑意,“娘,再過月餘,就是我娘五十歲的生辰,到時我想去府城給我娘賀壽。到時從娘家要兩個過來。”

林雲舒見她已經打算好,“也行。”又道,“既然是親家母生辰,到時就讓小四随你一道去吧。”

崔宛毓笑容加深,起身行了一禮,“多謝婆婆。”

正說着話,老大帶着牙婆回來。

齊齊整整四十個小姑娘,死契活契各一半,年齡大小各不相同,最小的七八歲,最大的二十三四,從矮到高,依次排開。

林雲舒作為長輩,自然是先選。

她讓孩子們每個自報家門,重點是家中都有哪些人,做什麽營生之類的。

簽死契的大多都是家裏太窮養不起那麽多孩子,所以将孩子賣了,改善家境。

這種家庭的孩子大多都老實,不會什麽技能。

林雲舒便選了兩個十二歲的姑娘給嚴春娘。這兩個丫頭年紀大一些,指甲幹淨,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瞧着比別人細心,嚴春娘正适合這樣的丫頭。

這裏面有一小部分的丫鬟是從別家轉賣的。

一般這種丫頭都是犯了事,林雲舒問及她們在哪家伺候,幾人都支支吾吾的。

牙婆臉上堆笑,附手在林雲舒耳邊說了幾句。

林雲舒瞧着那年紀稍大的姑娘,居然是個會做針線的,正巧她也缺一個,想了想,“那就在府上做些針線吧。”

她又挑了兩個七八歲簽了死契的丫頭以及兩個十三四歲的姑娘,“你們簽了五年活契,只要你們好生伺候,不起歪心思,五年後,我會為你們送一份陪嫁,讓你們風風光光出嫁。”

崔宛毓微微有些驚訝,顯然沒想到婆婆會要活契的。

她挑完後,淩淩也挑自己心儀的丫頭。

她天天武刀弄槍,自然要挑選身體結實的姑娘。

她讓剩下的丫頭紮馬步,手裏舉壇鹹菜,誰能堅持到最後,她就要誰。

崔宛毓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她還是頭一回見這麽選人的。

林雲舒見她還要好一會兒才能選好,又問牙婆有沒有年齡小一點的男童。

牙婆點頭,“有啊。”說完讓自己身邊跟着的丫頭回去帶人。

林雲舒又看向她帶來的四個婆子。

這些都是窮苦出身,除了手腳麻利,也沒旁的技能。

林雲舒點了兩個。

不多會兒,牙婆身邊的小丫頭帶了五個男童過來。

林雲舒讓淩淩自己選。

淩淩犯了難,看向崔宛毓,“四弟妹讀書識字,不如勞煩你幫我選吧?”

崔宛毓瞧着有些無聊,正想着向婆婆告罪,先行離開,就聽二嫂提了這麽個要求,有些發怔。

不過她也沒有推辭,“二嫂開口相求,弟妹哪有不幫之理。”

她看向五個男童,随口念了幾句論語裏的內容,“你們誰能重複一遍?”

古代人多是重男輕女,這些男童有的是家境貧窮,有的是父母雙亡,被叔叔伯伯賣掉,有的是自己将自己賣了。

總歸沒念過書,聽她說起這文绉绉的話,聽都聽不懂,更何況背誦呢。

幾個孩子面面相觑,都有些洩氣。

其中一個孩子許是沒見過這麽多人,慢慢悠悠舉着小手,聲音發顫,“俺……俺背得不全。只記得前兩句。”

崔宛毓微微颔首,“你且試試。”

小男孩複述一遍,正如他所說,他真的只會前兩句,說到第三句,就磕磕絆絆的。

崔宛毓看向淩淩,“你覺得這個如何?”

淩淩請她幫忙,自然聽她的,“那就他吧。”

牙婆喜不自勝。

另一邊,舉壇子的人數已經少了大半。只剩下三個丫頭。

其中一人瞧着十分瘦弱,卻沒想到,她居然也能堅持到最後。

淩淩叫她過來問話,将這丫頭上上下下打量一通,“你怎麽這麽瘦?”

千斤扁扁嘴,委屈巴巴道,“我吃不飽。”

淩淩微微皺眉,這丫頭瞧着已經十三四歲,說話竟像個六歲孩童。

牙婆見她對千斤有意,忙道,“這丫頭小時候燒壞了腦子。但是手上非常有勁兒,價格只要一半。”

淩淩倒不是圖她便宜,就是想找幾個适合練武的丫鬟,陪她解悶,點頭,“這三個都要了。”

牙婆喜得眉開眼笑。

林雲舒付了錢,讓各自将丫頭帶下去。

至于奶娘,不着急,再看看。

買完需要的人手,林雲舒徹底解放了。一日三餐都有人做,熱水不斷供,屋內屋外都被下人打掃得幹幹淨淨。

吃早飯時,老二和小四累得精疲力盡,晚上只睡了兩個時辰。

林雲舒給兩人夾菜,“找把柄也不是一天兩天,你們也得注意自己的身體呀。”

小四打了個哈欠,“早日将他們趕出衙門,我們也能早日剿匪。”

林雲舒沉默良久,她又何嘗不想剿匪呢。只是愧疚一直折磨着小四,一日不将那些土匪鏟除,小四就一日不能安寧,勸是沒用的。

她暗自琢磨該怎麽幫他們,便是讓她想到一個法子。古代官員家眷通常都會舉辦宴會,她何不學學她們。将所有下屬女眷全部叫到府裏,聊聊天。許多女人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興許她能從這些人口中打探這些人的身家背景。

吃完飯,三兄弟去前衙處理事情,林雲舒在院中消食,讓老大下帖子。

誰知老大道,“四弟妹昨兒已經給縣衙下屬女眷廣發帖子--共賞菊花。”

雖說她們住在縣衙後院,但崔宛毓除了吃飯請安,從來不往她面前湊。

林雲舒一向不過問兒子房中事,也不愛給人立規矩,所以還不知這事。

嚴春娘環顧四周,看了好半天,也沒在院子裏找到一盆菊花,“四弟妹要大家來賞菊花,可咱們府裏沒有菊花啊?”

林雲舒就沒見過這麽實誠的人,随口解釋,“她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淩淩和嚴春娘聽了個一知半解。

林雲舒攤了攤手,“到時候去花市上搬幾盆回來應應景就行。跟這些人精打交道,什麽話都不能當真。尤其是恭維你的話。”

淩淩和嚴春娘對視一眼,齊聲道,“那我們不參加了。要是鬧出笑話,可就給家裏添亂了。”

林雲舒倒也沒推辭,這兩人都是實誠人,誰知道會不會被他們套話。

林雲舒看向老大,“我會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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