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蕭融冷着臉——是真的冷,誰深秋天裏臉上敷冰塊,不臉冷啊?

唐濡是專業的,絕對不會随意笑話自家主子。除非忍不住了。

他往紗袋裏裝冰塊,肩膀暗暗抖動,時不時發出噗呲噗呲的可疑聲音。

“郡王,丘大夫說了,藥也用過了,可您實在吃的太多了,上次本來就很嚴重,再加上這次,臉也腫了。哎,早知道這樣,您刮什麽胡子啊?起碼能擋住半張臉啊!”

“現在若想快速消腫,只能用冰。嗯,還不一定有用。他老人家還說了,他看過這麽多病人,沒見過非要自己作死,非要這麽不忌口的。您啊,不愧是人中龍鳳,不怕癢來不怕醜。”

蕭融問:“她可走了?”

唐濡問:“誰啊?您就說個她,我知道是誰?”

蕭融已經被癢的完全沒脾氣了:“萬年縣主。”

唐濡道:“我剛問過競秀姑娘,縣主稍後便回城了。”

蕭融又問,姚陽大長公主可曾回來了。

唐濡說,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進了茯苓別院,應當是回來了。

蕭融本是想親自送珈若回城,如今自然不成了。他臉腫成這幅樣子,鬼都認不出來。

蕭融思量片刻,讓唐濡去将原先得的一塊海錯圖白玉屏風,送給萬年縣主。

唐濡領命,将足足有一人高的屏風用綢緞裹好,送到隔壁。

珈若回去以後,順手捏了個小玩意在手裏把玩。她這才猛然想起,最要緊的魚符,好像忘記還給蕭融了。

可她過去,就是為了這樁事。

怎麽蕭融自己也不記得了?

恰好這時姚陽大長公主回來了,珈若便先去告辭。

剛走到院外,就聽到裏頭一串笑聲,玉珠一樣灑落在昏景之中。幾位貴女夫人拉着侍女們,在一塊踢毽子,頗有彩衣娛親之意。大長公主看她們青春活潑,滿臉含笑,只有聶藏戎抱着劍,面無表情站在一邊。

聶藏戎忍耐的看了一會兒,輕聲問:“祖母,我能走了嗎?”

姚陽大長公主扯他袖子:“再看一會兒。你瞧瞧,這些姑娘多好看呀!你也奇了,你祖父十三四歲,在學堂裏就曉得給我寫些酸掉牙的信。你阿爹更厲害,娶你母親之前,見了姑娘都走不動道。你可倒好,都一大把年紀了,都不知道往姑娘面前湊?”

聶藏戎無奈的很:“祖母,我才過了弱冠之年,二十有二,哪裏一大把年紀?”

姚陽又道:“人家小珈若,比你小好幾歲,馬上要成第二次親了!”

聶藏戎無語極了:“姻緣不順,這有什麽好光彩的?”

“呸!”姚陽老太太輕啐一口,“我的小珈若能及時認清那男子的真面目,趁早抽身,這難道不是好事?”

祖孫兩個拌着嘴,侍女們都笑嘻嘻的湊在一塊,數踢了幾個。珈若安靜的站在一邊,一時也沒有驚動旁人。

姚溪坐在姚陽大長公主腳邊的矮凳上,剝了一個柑橘遞給她,婉轉輕柔的笑道:“我看,謝表哥和萬年縣主倒是年歲相當,站在一處,好看的很。而且,萬年縣主對表哥也不一般。姑奶奶,您不知道,上一次我可是親眼看着,縣主見了表哥,便害羞的避開。”

姚陽低首,瞧她一眼,似笑非笑:“是嗎?”

聶藏戎最像祖母,露出同樣的神情,不辨喜怒:“萬年縣主麽?倒也不錯,美名在外。只不過,我更喜歡賢惠貞靜一些的。”

競秀一聽,就急了。他這話粗聽沒什麽,可仔細一想,就明白了。這不是明擺着在說,珈若不賢惠,不貞靜?

珈若不氣不惱,這時才慢悠悠的過去見禮,還看了一眼姚溪。

姚溪站起身,有點不自然,但仍然語氣柔柔的:“萬年縣主,真是巧呀,剛才還和謝表哥提起你呢。”

姚陽大長公主摸了摸耳邊銀發,笑着說:“可不是巧,這個丫頭是個眼尖的,非說你見了我這大孫子,就害羞呢。小珈若,你說說,是真害羞了?要是真的,我便做個主,給我最心疼的孩子們,牽個線。”

大長公主說着,還俏皮的朝珈若眨了眨眼睛。

珈若從頭聽到尾,自然清楚的很,她搖搖頭:“怎麽會?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還是想選書讀的好的。若是不小心選個不愛讀書的,只怕還要花些銀錢,去修橫梁。”

聶藏戎原本目不轉睛的看着珈若,聽到這話,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大步走了。

姚陽老太太樂不可支,哈哈大笑。得,小珈若果然厲害,叫他整日裏眼高于頂,誰也瞧不上!合該吃點教訓。

老安國公在世時,因為聶藏戎書讀的太爛,還戲弄先生,混鬧學堂,常被他爺爺吊起來打。

有一回,聶藏戎被打的煩了,大半夜偷偷摸摸去把祠堂的橫梁,鋸的只剩下一層木皮。等下次再被吊起來的時候,橫梁啪嗒一下斷了,還從裏頭掉出來一封書信,上面寫着,人各有志不必強求雲雲。

落款,是聶家先祖,集體留名。

老安國公先被唬了一跳,後來一查,發現是聶藏戎搞的鬼,氣的把他挂在梧桐樹上,吊了一個時辰。

啧啧,聶藏戎年少時那些荒唐事,大家都知道的。

姚溪見聶藏戎走了,踟蹰起身,想要追出去,又覺得太不矜持,忍不住道:

“萬年縣主可真是心直口快,年少時誰不輕狂,縣主非要去戳謝表哥的傷疤?”

珈若本不欲理會這小姑娘,偏偏這小姑娘一回一回撞上來。

“姚鄉君才是真正心直口快,口無遮攔!什麽叫做,我見了謝世子,害羞避走?難道不是在暗示,我對謝世子有非分之想?開口閉口,将這種話挂在嘴邊,我嚴珈若的名聲,不值錢?還是說姚鄉君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不害臊?”

姚陽大長公主“哎喲”一聲:“小珈若,便是害羞,也實屬尋常。那小子雖然毛病一堆,可臉還是好看的。”

珈若:…… ……

姚溪眼淚包着:“你都承認了,你還說你沒有?你都和離過一次……”一個棄婦,她怎麽配?!

珈若:“有沒有,認不認,與你無關。”

姚溪氣的粉臉通紅,眼眶含淚的看向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看小姑娘打架,津津有味。“主持公道”?不存在的。

這時候,帶姚溪來的嫂子許氏看不下去了,拉着她要告辭。偏偏姚溪還不想走。

正僵持間,唐濡遞了長寧郡王的名帖來拜見,說是自家郡王有一份好禮。

大長公主問:“我的壽禮,他早就送了。怎麽還有?”

唐濡道,是送給萬年縣主的。

姚陽老太太更稀奇了:“從沒聽說過,你家郡王與小珈若還有交情啊?”

唐濡道:“我家郡王稱縣主小妹,方才還一同去釣魚呢。”

“小妹?哪門子的小妹?”

珈若是皇後幺妹,就連陛下也放在心裏疼惜的。蕭融又接手鎮北軍,這兩重關系,無論哪一層,都淺不了。

可蕭融什麽也不提,只是命唐濡回禀:“我家郡王說,當年還未投軍時,曾經有幸得鎮北侯指點過兵法,雖無師徒之名,但有師徒之份。這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自然也稱縣主一聲小妹。”

姚陽大長公主失笑:“你家郡王爺這彎彎繞繞的,聽的我老人家都糊塗了,還以為他要管鎮北侯叫爹呢!你就明擺了說,借我這兒熱鬧,傳出話說,從今後,不止陛下娘娘疼着那丫頭,連你們郡王也要替她做主了呗!得,這丫頭呢,是招人疼些。我也疼她。”

“我來瞧瞧,是什麽好東西,巴巴的送到我這裏來?”

唐濡命人打開,姚陽大長公主也沒細看,拍手稱好。

“确實是好東西。也只有珈若配用的上。”

唐濡道:“正是,我家郡王也這樣說。”

珈若向來喜歡白玉,海錯圖也深得她心,欣然收下。

姚溪跟着嫂子出來,氣的直揉帕子。她嫂子不敢不勸,這小姑子氣呼呼的哭着回去,婆母江都公主必然要責怪她。

嫂子拉拉她的衣袖,打算勸勸,姚溪啪的一巴掌打掉了她的手。

“你幹什麽?煩死了!走開!你出去,讓我靜靜!”

許氏當然不能真的出去,和車夫一起坐在車轅上,只好低着頭縮在角落。

姚溪氣了半晌,恨恨的問:“你說,她配嗎?”

許氏小聲道:“只是一件白玉擺件,小姑若是喜歡,公主庫房裏有更好的……”

姚溪更氣了:“誰問你這個了?蠢死了!”

“嚴珈若一個棄婦,男人都不要她了,憑什麽謝表哥總是看她?就連長寧郡王都這麽看重她!她配嗎?”

珈若正愁煩,要不要再過去一趟,将魚符還給蕭融。見唐濡來了,本要請他轉交,沒想到他徑自拒絕了。

“縣主不必急,魚符事關重要,我可不敢接手。”

珈若道:“那我随你過去,将魚符交還。”

唐濡連連擺手:“我家郡王今日……也不便見客。”

珈若吃了人家的魚,收了人家的玉,關切的問:“郡王怎麽了?莫非是身體不适?”

唐濡忍笑:“也不是。只不過……每年總有那麽幾天?縣主不必急,過兩日宮中賞花宴,縣主可以親手交還。”

珈若只好作罷。

下山時,馬車走出一半,秦鸾突然道:“縣主,聶世子好像是在跟着我們。”

珈若漫不經心道:“興許他也要回城。再在茯苓別院住下去,只怕他要被大長公主逼瘋了。”

秦鸾搖頭:“縣主,您一向機敏,今日又遲鈍了。他一騎快馬,比我們的馬車快多了。怎麽會一直跟在後面?今日您把他氣走之前,他好像一直看着您,十分專注,該不會是認出……”

珈若猛地放下書,将好奇掀簾子的競秀一把拉了進來:“別看他!千萬不要眼神對視!”

作者有話要說:  大殷鑒婊達人:姚陽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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