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珈若眼睜睜的看着,到嘴的羊腿就這麽“嗖”的一下,飛走了。

那可是個香噴噴,外焦裏嫩,且多年不見的烤羊腿!她一下子就哭了。

蕭融看她哭,心裏越發不是滋味,她哭來不像人家,七分的美貌要折扣成三分。她這一哭,本來是十分的容顏,又增添了三分的楚楚可憐,叫人心碎,好似一彎新月,蒙上了一層水霧。

蕭融把哭的不止的小姑娘單手一提,就擱到了臺子上,用手一摸,覺得石頭臺子有點涼了,随手解下自己的外袍,墊在石頭上,讓她坐下。

珈若坐在有自己高的臺子上,兩個人這才平等了。

蕭融平視她的眼睛,壓低聲線,問:“這麽傷心嗎?”

就因為溫谯那愚夫,她才借酒消愁,還哭的這麽厲害?

那蠢貨有什麽好的?

珈若點頭,打了一個酒意滿滿的哭嗝。

那金燦燦的大羊腿!一口都沒有吃到!

她要是再長高一點,剛才就直接上嘴咬了。

蕭融皺着眉頭,以為她依然為了溫谯傷心,心中隐約有些不悅。他偏過臉,又道:“他也沒什麽好的,你就不要哭了,将來你還會遇到更好的。”

溫谯雖然也有幾分才幹,可配這個孩子,還是不堪。大不了,下次,他也跟着一起把把關,務必挑中一個最好的夫婿給她就是了。

珈若一想起飛走的羊腿就傷心,更凄慘,扁了扁嘴:“更好的也沒什麽用,也不會給我吃的。”

她身體不好,這種辣烤羊腿恐怕要下輩子才能吃到了。

蕭融見她“冥頑不靈”,還有要再哭的架勢,有幾分不耐煩,又恨鐵不成鋼:“(溫谯)那玩意真沒什麽好的……”

“哪裏不好!本來就是世間最好的!”珈若氣的瞪圓了眼睛:“你什麽都能吃!你好吃的面也能吃,烤羊腿可以一天一個抱着啃,當然不明白,我有多可憐。我真的想吃烤羊腿……”

蕭融沉沉的嘆了口氣。

他從荷包裏解下一個金魚,捏在手裏哄她。

“別哭了,你看這是什麽?”

珈若看清“金”魚,眼裏含着淚,雙手捧着小金魚,突然間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落。

蕭融:……好像哄壞了?哭的更厲害了。

他下意識的摸了一把胡子,摸了個空,才想起來,胡子已經沒了。他薅了一把頭發,愁的抓下來好幾根:“別哭了,你想要什麽?溫谯的項上人頭?大殷最好看的兒郎?天上的星星?海底的月亮?你只管開口,只要不哭,我去替你取來。”

珈若帶着哭腔:“羊腿。”

蕭融一口回絕:“只有這個不行。”

珈若道:“難道這比天上星,海底月還難嗎?而且!溫谯的狗頭,憑什麽天上星,海底月相提并論?”

蕭融正色道:“對別人來說,吃一口辣羊腿,再簡單不過,只要舍得花幾個銅錢就可以。可對你來說,的确比天上星,海底月還難。你知道的,什麽也比不上你自己的身體重要。別胡鬧了,乖一些。”

珈若緊緊的捏着金魚,上面的紋理熟悉而灼手。她退而求其次:“你不讓我吃,那你吃給我看也行。”

蕭融:…… ……

最後,蕭融表演了一個獨吞羊腿。

珈若看的津津有味,唐濡看的欲哭無淚。他幫着烤了半天,可是一口都沒吃到!

珈若翻了個身,錦簾被她抓過來,覆在了臉上,她撓了好幾下,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捂着宿醉欲裂的腦袋,叫了一聲秦鸾。

秦鸾早就看到了,她家小祖宗在錦簾裏頭奮鬥,她黑着臉把人從錦簾裏剝出來,咬牙問:“縣主昨夜好雅興!還記得自己是怎麽回來的嗎?”

珈若不甚在意的搖搖頭:“不記得了,倒是記得,在夢裏有個烤熟的羊腿,滋溜~~~~~~一下就飛走了。”

“還滋溜?!哇,縣主學的可真像!”秦鸾氣的哭笑不得:“您不聽我的勸,進了宮我便如實向皇後娘娘禀告,讓娘娘管你去!”

珈若連連讨饒,許諾了一大串乖話,秦鸾才算消了氣。

珈若起身穿衣裳,剛動了一下,手心就被硌了一下。她順手摸起來,覺得形狀很有點眼熟,透過薄紗,迷迷糊糊覺得,像是一條小魚。

珈若把薄紗揭開,終于看清楚了。

這是一條金燦燦的小金魚。

金子打造的那種。

這種金魚,便是再富貴再奢華人家,也不敢私造。因為大殷境內,也只有一個,分成兩半,一半在大殷皇帝陛下手中,一半嘛,當初是在她父親鎮北侯手中,如今自然是在統領鎮北軍的長寧郡王手中。

這是鎮北軍的調令兵符!

啊!

嚴珈若捧着頭,發出了土撥鼠尖叫!

那個大胡子,居然就是長寧郡王!

難怪她總覺得,這人有幾分面善,似曾相識。他根本就是有三分像陛下和太子啊!

她居然在長寧郡王面前,哭了!為了一口烤羊腿,哭的凄慘!

鎮北侯府的顏面,摔在地上,裂了個稀碎。

珈若:“我不活了……”

秦鸾站在一旁冷笑:“您可想起來,您昨兒個是怎麽回來的了?又幹了什麽?”

珈若:“不記得!想不起來了!你家縣主已經老糊塗了!”

秦鸾、競秀:“呸!”

鬼混是要混的,可人也還是要做的。畢竟,她萬年縣主也還是要出去見人的。

珈若起的晚了,吃了一盞豆花,就去了一溪之隔的別莊。珈若問過秦鸾才知道,對岸就是長寧郡王的別莊。只隔了一條溪流,但之前她來時,溪水還深,既無小橋,她也不過去。

偏偏昨晚,溪水淺了,踩着幾塊石頭就過去了。

真真是丢了大人了!

珈若蔫嗒嗒站在溪流中間的石頭上,嘆氣:“溪水誤我!”

秦鸾“呵”的一聲:“您若是沉穩一點,怎麽會聞着羊腿的味兒,跋山涉水就來了?誰家的大家閨秀,是您這模樣?”

珈若望天:“羊腿誤我!”

唐濡早候在門口,領了三人入內。

秦鸾寸步不離珈若,笑着問道:“小軍爺,郡王不在廳中?”

唐濡笑眯眯的,目光卻一直落在左右張望的競秀身上:“叫我小唐就好。我家郡王等縣主多時了。”

說話間,屈膝一跳,從高高的枝頭上,随意摘下一個大大的青梨,遞給競秀:“吃梨。”

競秀接在手裏,還以為他是給自家縣主的,眯眼一笑:“謝謝小唐軍爺!”

唐濡摸摸後腦,耳朵有點泛紅,急忙轉身,在前邊帶路去了。

娘呀!小女孩子怎麽能這麽可愛!叫什麽小唐軍爺……唐軍爺……軍爺……爺……

珈若到了溪水上流,此處水尚深。

蕭融坐在水邊,聽見她自報姓名,也不回頭,拍了拍身邊的石頭:“小妹,過來坐。”

珈若深吸口氣,告訴自己“我不要臉,我不要臉,我不要臉”,強裝鎮定的站到了一旁。

蕭融轉過臉,随手撿起石頭,扔進水裏打了個水漂。

水漂很大,珈若不由自主的看着水中泛起的波紋,心情似乎寧靜了許多。

不行!還是丢人!

她堂堂鎮北侯府出來的姑娘,戰場裏混大的,自小挨過刀子還殺過敵,居然為了一口烤羊腿,哭了!

還哭了半宿!

算了,就算不要臉,她還是好難堪。

蕭融突然開口:“我小的時候,和父親永郡王在一起的時間更多。”

這個珈若知道,蕭融雖是先帝親子,但生母卑弱,病逝之後,便被先帝毫不留情的過繼給永郡王了。

“父親不好正事,常帶我去鬥雞賭狗,賭的興起,也不管我。有一回我讓他給我買糖葫蘆,他嫌我礙事,把我拎到一邊。等他輸光了出來,發現我在地上打滾,手裏還捏着一片幹雞屎,正預備往嘴裏塞。”

珈若沉默片刻,遲疑的問:“真的假的?”

地上打過滾,抓過雞便便,郡王爺您的童年這麽完整的嗎?

蕭融點頭:“自然,絕無虛言。”

珈若精神了些,道:“我小時候,可不像你。父親說,我還不會走路,就先會騎馬。不會拿筷子,就先會持劍。”

這回,輪到蕭融沉默了,随後自若道:“都說鎮北侯最厲害的是領兵作戰,依我看,是吹牛。”

二人相視一笑,珈若方才那點尴尬,也徹底消解了。

蕭融再次拍了拍身邊的石頭:“過來坐。”

珈若摸了摸石頭,覺得不涼,剛要坐下,蕭融又把墊子給她墊好。珈若問:“郡王在做什麽?”

蕭融:“釣魚。”

珈若左右看看,既沒有魚鈎,也沒有魚簍:“魚呢?”

蕭融道:“在等你來。你來了,我就要開始釣了。”

說話間,從腰間取出匕首,削下了長長的兩根柳枝,把樹枝上的皮剝下一條,系在樹枝上。

這就做成了魚竿。

他翻開石頭,抓出一條肥胖的蚯蚓,斬成數段,穿在柳枝削成的魚鈎上。然後,把魚竿交給珈若,示意她放進水裏。

珈若一頭黑線,持懷疑态度:“這能釣上魚?”

蕭融:“試試。”

說着,坐在旁邊,把自己那魚竿放進水中,随手把樹上挂着的鬥笠,蓋在了珈若臉上。

珈若把鬥笠拿下來,小聲道:“這要能釣上魚來,我就把它們全吃了!”

話音剛落,手中柳枝就被拽動,珈若立刻站起來,小心翼翼的開始收。結果那魚剛離水,就跑掉了。

珈若遺憾不已,來了興致,又換了個地方去釣。沒等多久,蕭融就釣上來一條手掌長的鲫魚。

唐濡興致勃勃的把魚宰殺幹淨,這會兒功夫,蕭融又上來一條。

珈若的魚卻又跑了。

蕭融釣了三條魚,讓唐濡生火,将洗淨的魚放進鍋裏煎的兩面金黃,放淨水進去慢炖。水開之後,放入豆腐,炖到老豆腐出孔,魚湯也成奶白色。

珈若雙手托腮,聽話的像個小朋友,坐在一邊乖乖等着吃魚:“再放點芫荽末和小蔥,就正正好了。”

蕭融連磕碰都沒打一個,讓唐濡去取芫荽,弄多點。

唐濡:???!!!

“郡王……”您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蕭融:“還不快去?”

奶白的魚湯,鲫魚肥美鮮嫩,出鍋前,撒上滿滿一把芫荽末,再丢上一點小蔥碎,魚湯的香氣更濃了。

珈若原本不愛吃鲫魚湯,今天不知怎麽了,看着胃口就好,吃了一條魚,喝了兩小碗湯。最後,唐濡端來早就備好的鮮蝦馄饨,又進了四五個。

秦鸾見她胃口好,這些東西也都好克化,也沒攔着。

珈若又稍坐了一會兒,便先回茯苓別院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吃完魚湯後,蕭融便有些沉默。

難道是被魚刺卡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丘大夫:一月之類,不要碰芫荽

蕭郡王:不僅碰了,吃的還香!

ps.評論區有小夥伴在呼喚溫渣,他快出來啦!下次出來,又要放大招惹~~~渣男不會輕易狗帶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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