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早上溫谯出門, 嚴素榴後腳也跟着出去, 和周景玉在酒肆裏厮混了一上午, 正覺渾身發軟, 疲乏難耐, 在房裏酣睡。
因為實在累了,睡夢中也是稀裏糊塗,一忽兒夢見溫谯做了大官, 鳳冠霞帔的娶她過門。一忽兒又看見新郎變成了周景玉的模樣,溫谯抱着她的腿, 求她別嫁旁人。
侍女叫她起來,她還有點惆悵,倘若這兩個男人都離不開她, 自己到底該選哪個。
她悶着臉,梳妝打扮,等溫谯進來,臉色才還原了點。
“溫郎,你這些天忙的厲害, 我雖然和你在同一屋檐下,卻還和以前一樣, 難得見你一回。”
溫谯坐下就問:“聽管家說, 你今日早上出去了?”
嚴素榴慌了一慌,随口就道:“伯母總是不好,我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聽說城東的土地廟靈驗,特意去上了香。”
溫谯捏了捏荷包中的鈴铛,指尖習慣且自然的摩挲着,心說,你看,她原先就是這樣一個,謊話連篇,張口就來,都不必思索的人。
可恨的是,你竟還會信她。
世上最蠢,莫過于你。
溫谯垂首思慮,嚴素榴就有點坐立不安了。她最怕的就是溫谯這幅樣子,悶不吭氣,都揣摩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
溫谯又問:“是你告訴母親,長姐去了莊子上。你還告訴她,姐姐病了,不大好?”
嚴素榴張口結舌:“不,不是……”
溫谯道:“母親告訴我,是你親口告訴她的。”
這話的确是嚴素榴說的,她昨日想吃燕窩,卻被小廚房告知,要給溫母熬藥,并沒有多餘的爐子。她一氣之下,就故意跑過去,告訴麥氏,溫之靈是被下了狠手,硬生生把胎兒給堕了,血流不止,那房間的褥子都被血浸透了。
麥氏獨自一人養兒養女,如今兒子姻緣不順,女兒又遇到這樣事,豈能不心疼?
嚴素榴見瞞不過去,擠出兩滴眼淚:“是伯母拉着我的手,哭着問我,說想女兒,我實在拗不過她,才說了幾句,哪曉得伯母就記在了心裏。溫郎,是我錯了,這全都怪我。”
溫谯不置可否,又問了第三個問題:“你的劍呢?”
嚴素榴拿來劍,溫谯又想看她使劍。那幾招劍法,嚴素榴早就忘的七零八落,勉強使了幾劍,手腕一滑,劍就落在了地上。
嚴素榴眼淚打轉,可憐巴巴:“我重病之後,大不如前,見了這寶劍,直叫人傷心。”
溫谯想,她連借口都用的一模一樣。大病一場,只能像雲雀一樣嬌滴滴養着的,分明是珈若。她才是那個可憐的孩子,所以,這數年來,從未拿出過“雪洗”寶劍。
那是珈若塵封的驕傲,而不是這女子用來博取可憐的借口。
溫谯猛地拉了她一把,嚴素榴不容自主的跪坐了下來,忏悔一般,在他面前低頭。
溫谯看着她,問:“當年,是你途經嘉陵,救了我們母子三人?”
嚴素榴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心頭沒來由的浮起一陣恐懼。她拽了拽手腕,可溫谯紋絲不動。
“溫郎,你拽疼我了……”
溫谯一字一字:“三年前,你來京城做什麽?”
嚴素榴覺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捏斷了,她越掙紮,溫谯越下了狠手。
“溫郎,我不是和你說過,我父親過世,母親另嫁他人,繼父要把我嫁給一家年過四十的富戶續弦。我實在難以忍受,才跑了出來。”
溫谯冷笑:“你逃婚不假,卻不是給人做續弦。而是你父親在世時,給你定好的親事。那人年少有為,是當地縣令,本有大好前程,沒料到他母親突然重病。他是個孝子,辭官回家親自照顧病母。他母親的心願,就是看着兒子成家,可你卻嫌棄他丢了官,這才跑了出來。”
“你到了京城,我才遇見了你。”
嚴素榴驚慌不已,顧不上手腕:“是啊,這難道不是你我之間天賜的緣分?”
“天賜之緣?”溫谯意味不明,笑了笑。
他本來先見到了嚴珈若,可後來偏偏就遇見了嚴素榴。
他不敢說,若是沒有嚴素榴,一定會更早明白自己的心意。可他一定會對珈若更好。
“我見她那一年,她才不到一十三歲,再見時她已經長大成人,且……再也不能拿劍了。”
那個當初意氣風發的小姑娘,柔柔弱弱的蹲在溪流邊,他只覺得眼熟,不忍看她哭。卻怎麽也不能把她和當年那個小将軍聯系在一處。
“你和她本來有三分相似,手中還有一把特意仿制的劍。已近三年,我以為自己記錯了,記憶出了偏差,或許,那把劍就是你手中的模樣。可你問我,為何這樣看着你,是否在何處見過。”
“我問你,可去過嘉陵。你沒有猶豫,點頭稱是。又笑嘻嘻的問我,還記得你嗎?”
溫谯閉了閉眼,忍無可忍:“你就是個徹頭徹尾、恬不知恥的騙子。”
他松開手,嚴素榴癱軟在地上。
她似哭似笑:“那又怎麽樣呢?拙劣的謊言,只騙的過心盲眼瞎的人。溫谯,你不要怪我。”
溫谯慢慢道:“素素,這是我給你最後的機會。你若說,是因為愛慕我,才情不自禁說了謊……”
嚴素榴突然間淚流滿面,激動的不能自已:“我就是喜歡你啊!你這麽好,憑什麽是她嚴珈若的?她加封縣主,一個人霸占了鎮北侯府,她什麽都有,我得不到那些,只好來搶你。”
溫谯搖搖頭:“可惜,你這句話,也是鬼話。”
溫谯讓人把她看管起來:“你畢竟是她的姐姐,這幾日過後,母親好些了,我會讓人把你送回老家。你我相識一場,我仁至義盡。”
嚴素榴啪的打開侍女攙扶的手:“送我走?你以為,嚴珈若還會回頭嗎?她這個人,除了那張臉看起來嬌軟可人,性情最是冷冽強韌。當年我不過當着她的面,和太子說了幾句玩笑話,她就找上我父親,害我禁足三月,從此都見不到太子……”
嚴素榴索性把話都說破了:“你以為,你是在忿恨,我騙了你?所以呢,這三年來,你和我在一處,摒棄良心,将妻子冷落在家,不是因為喜歡我,而是因為那淺薄的救命之恩?溫谯,你到底能看清楚你自己嗎?你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嗎?”
“虛僞!惡劣!你以為自己不看重珈若,你就敢那樣作踐她?事到如今,你又後悔什麽?我只是騙了你,說我救了你,可那樣對她的,不是你自己?我按着你的頭,叫你冷待她了嗎?”
“因為你喜歡上珈若了,所以,你才後悔。假如不是這樣,就算你真的害死了她,你也不會反省!你從頭至尾,就是個惡心小人。”
溫谯陰沉着臉,讓人把嚴素榴看管起來,過幾日送走。
可他心裏卻仍然在想,不錯,他是個惡劣小人,可若是,若是再有機會,他會對珈若很好很好的。
倘若她願回頭,他能做一切事,也能付出一切。
溫谯剛和嚴素榴鬧開,晚上她的侍女就戰戰兢兢,把書信送到了溫谯手中。
溫谯展開信看了看,大抵是說她被自己發現了,不能再留在溫府,讓周景玉想辦法帶她走。溫谯看完信,又問嚴素榴可有懷疑。
小侍女連忙搖頭:“姑娘在屋裏又砸又罵,完了讓我趁夜送信出去,顧不得我。”
溫谯仿照嚴素榴字跡,另寫了一封,讓她順利送出去,交到了周景玉手中。
不多時,回信也來了。周景玉還不算太蠢,讓小侍女帶了口信,叫沒什麽事,不要信件來往。
溫谯敲了敲桌子:“你家姑娘讓他去莳花館後面的船上見面,他沒有懷疑?”
小侍女點頭,說他問了,為什麽大晚上去船上。她就胡亂答道:
“我家姑娘說,想換個地方,給您個不一樣的驚喜。”
周景玉果然不再懷疑,摸着下巴,一臉回味無窮的模樣,說晚上一定到。
溫谯收了信,又仿照周景玉的字跡,給嚴素榴回信。讓她隔日早上,想辦法出溫府,去周家團聚。
嚴素榴接了回信,喜滋滋的收拾自己的首飾,哼着歌兒,好不歡喜。小侍女有點不忍心,說了一句:
“您這樣去周家,沒名沒份,算什麽呢?若是不和溫大人鬧翻,他遲早會給您名分。”
嚴素榴撇嘴:“我有什麽辦法?溫谯又不喜歡我,可周景玉喜歡我啊。”
小侍女說,溫大人之前對您,還是不錯的。
嚴素榴一不留神,摔壞了一只玉簪,她心疼壞了,不知怎麽的,都哭了。
“不錯?什麽男人,會看着喜歡的女人在身邊三年,都不沾一下?他就是不喜歡我。他喜歡嚴珈若,早就喜歡了。是他自己蠢,覺得配不上人家,時間長了,他就糊塗了。你不要以為他聰明,聰明人鑽起牛角尖才可怕。害人害己。”
她把手裏的斷簪,拼了幾下,突然狠狠的摔在地上:“他要是喜歡我,我還會去找別人嗎?”
當天晚上,周景玉穿紅着綠,熏得香噴噴的,摸到河邊,果然看見一艘小船,四周用帷幕遮着。
他美滋滋的鑽進去,吩咐船家劃船,還扔了一錠賞銀:“船家,好生劃船,待會兒啊,不管聽見什麽聲音,你就是個聾子,還是個啞巴。嘿嘿。”
船家撿起銀子:“好咧,保管給您劃的穩穩的。”
周景玉猥瑣一笑:“不用,晃動起來,更有滋味啊哈哈哈……”
說完,就進了船艙,裏頭桌上溫着酒菜,卻沒人。他摸到榻上,抓了一把熱乎乎的,他捏起這只手,湊到鼻子前深深的嗅了一口:“美人,我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兩個小變态battle,他兩的心思我一個正常人好難揣摩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