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珈若這幾日都在家中, 做好了太子要的纓絡, 送進宮裏去。

太子剛下朝, 珈若過去的時候, 他正和姜鶴寧說什麽, 走一路說一路。他說的酣暢激昂,姜鶴寧每等他說完一段,就淡淡的回他一句。

“不行。”

太子繼續長篇大論。

姜鶴寧:“不成。”

太子還想繼續說服他, 又想了好些理由。

姜鶴寧還是只有短短兩個字,嘴皮子都不打一下:“不可。”

太子急了:“姜少傅, 孤的小少傅,你年紀輕輕的,非要這麽死板做什麽?孤不過是想去順慶走一趟, 不出一月就回京了。別說什麽不行不成不好,你就說句好,就這麽辦,多利落!來,換句話給孤聽聽。”

“好。”姜鶴寧繼續面無表情, 道:“順慶途經嘉陵,龍泉山上有悍匪占據, 很快就要入冬, 河運不開,一月時間必定不夠。君子不坐垂堂,殿下乃國之儲君,不應此時出門。”

太子搖搖手:“算了算了, 你贏了。你怕不是孤的少傅,是孤的娘。”

姜鶴寧語氣平平:“臣稍後要去拜見皇後殿下。”

太子立刻拱手:“孤錯了!”

太子一見珈若來了,喜上眉梢:“小老姨你瞧,少傅總欺負我。”

珈若笑眯眯道:“虧得是姜少傅,不然,誰都被你繞暈了。”也只有姜鶴寧這少年老成的,寡言到讓太子都繳械了。

太子讓随侍一路小跑,将最近得的一副藥王神挂像取來:“這是我前幾日為母後放生,在山裏求到的。”

珈若收了挂像,見了皇後,又說了些家常話,才出宮去。

離宮路上,陽光融融,珈若掀開車簾,目光懶洋洋的流連。路過的小姑娘舔着糖葫蘆,露出缺了兩顆大牙的笑容。

珈若突然指着白日,對秋池道:“秋兒,你看這太陽,像不像又甜又軟的透花糍?”

于是,又順路去沐花坊買透花糍。

透花糍據傳是虢國夫人所創,外面是晶瑩剔透的糯米粉,裏面有各種餡料。咬一口,外皮軟糯,餡料清甜流心。

沐花坊将點心做成各種大小,有喜歡糯米的,就買拳頭大的,咬下去滿滿一口,格外滿足。淑女夫人們,則更偏愛小個頭的,一口一個,既能品嘗美食,也能保持優雅美麗。

珈若最喜歡的,是玫瑰醬餡的,隔着雪白的外皮,能透出裏面的粉來,格外賞心悅目。

剛挑了一盒大的,一盒小的,就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你喜歡吃這個?”

聶藏戎來了。

不等珈若答話,聶藏戎豪氣道:“來十盒大的,十盒小的,全部送到鎮北侯府去!”

珈若:…… ……

珈若無語,剛要說不必了。聶藏戎掏出銀子,拍在了櫃上。

既然人家給了錢,珈若就不多說了,讓一半送到鎮北侯府,一半送到王府宋虛淵處。

要不然,二十盒呢,哪吃的完?

不管什麽時候,聶藏戎都是神采飛揚,精神十足。他摸了摸腦殼,伸出手想拉珈若手臂,看到她一身細軟,才想起人現在是個小姑娘。

他紮着手,道:“弓箭坊就在後頭,阿嚴……呸,萬年縣主,我帶你去看看好東西,你一定會喜歡的。”

珈若随他穿過巷子,沒想到,窄小的巷道後面,豁然開朗,竟然到了弓箭坊!

弓箭坊沿着城中河建立,高祖當年進京時,這附近全是工匠棚戶。高祖大筆一揮,就将這東西兩片,都畫作了弓箭坊。

一進入這片,和沐花坊的悠閑甜膩不同,便是冬日,都有種熱火朝天之氣。

聶藏戎興致勃勃:“還記得嗎?那時候山中大雪,吃的很少,我和你帶着弓箭出去,不小心跑到了熊瞎子的地盤。我不留神被它掃到雪堆裏去了,你可機靈了,又有準頭,一下射中它的眼睛,它哇哇叫着跑了,我們兩跟在後面追,結果,箭紮它屁股上,它就跑進林子裏去了。”

“後來你說,若是帶了連弩,它定跑不掉。”

這裏的人都認識聶藏戎,他徑自帶着珈若進到了裏間。和外面用來練習、打獵的弓箭不同,裏面都是貨真價實、造價高昂、能殺敵的弓。自然,也只有聶藏戎這樣的才能進。

“你看,我回來以後,琢磨了許久,将原先的重弩改造,又經過幾次改進,終于做成了這種輕弩。當然,既然輕,力道是不如重弩,但可以十箭連發。你試試……”

正說着,有人在外面喊老聶,這聲音也耳熟。

聶藏戎本來想叫那人進來,見珈若這幅模樣,便迎出去了。

那人大大咧咧的問:“老聶,你帶姑娘來了?哎喲,可以啊!”

聶藏戎捶了他一拳:“說什麽呢!什麽姑娘,這人你也認得,是賈嚴。”

老黃欣喜的很:“你找到那小子了?我進去看看!這沒良心的狗子!”

聶藏戎推他一把:“今兒個不方便。快滾!”

聶藏戎爽朗的笑聲傳來,珈若看了一眼簾子後的人影,不由自主的摸上了面前架上的一張紫竹輕弓。

這大概是是整個弓箭坊最輕的弓,但準頭好,箭簇鋒利,殺傷力足夠,并且,方便攜帶。

她伸手拉了拉弓弦,弓箭卻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珈若還沒來得及嘆氣,就聽見聶藏戎進來了。她忙把弓放下了。

“這已經是最輕的弓了,拉不開嗎?”聶藏戎說完,箭随着風聲,牢牢的釘在了牆上。

珈若連連鼓掌叫好:“哇!厲害!聶哥就是棒!”

聶藏戎得意的很,拉着珈若轉了一大圈,給她展示了許多,經過他“神機妙手”改造過的好東西。(可把他樂壞了!

聶藏戎真是許久沒這麽高興了,說了許多話,孔雀開屏一樣,炫耀賣弄。臨別前,又親自把帖子給珈若,讓她務必去詩會玩耍。

晚上平躺在床上,聶藏戎心裏美滋滋的,想着珈若今天和他說的“下次見”,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拍了自己嘴角一巴掌。

他真是太蠢了。

他光想着,珈若精通箭弩,一定會喜歡去弓箭坊。可他怎麽就忘了,珈若受過傷,根本拿不動箭弩,也拉不動最輕的弓了。

聶藏戎懊惱起來,回想珈若今天的神色,越是看不出一點悵惘之色,他就越是後悔。

她都已經這樣善于隐藏了,他還偏偏要去往她傷口上撒把鹽。

他果然又幹了一件蠢事。

他不知道的是,珈若前腳剛回到鎮北侯府,長寧郡王的管事後腳就到了,給珈若送來一個盒子。

珈若心想,魚還沒吃完,那盆香菜天天薅葉子吃,也還有綠油油半盆呢,又送什麽來?

管事可苦不堪言。都賴唐濡那個長舌夫,好端端的說在弓箭坊遇見縣主了。

郡王本來忙着查公文呢,聞言立刻就道:“縣主怎麽會去弓箭坊?”

唐濡說,聶家的聶藏戎拉着去的。

郡王就沒吱聲了,接着批公文,過了好一會兒,冷不丁的又問:“縣主神色如何?可有不高興?”

幹嘛不高興?

唐濡說:“高興的很啊,和聶世子有說有笑,別說,萬年縣主一笑,聶世子那眼睛都直了!”

郡王就又不說話了,忙碌的很。等他忙完了,回城外營前,不知道從哪摸出個盒子來,讓管家即刻送來。

管家這不,吧嗒吧嗒的就跑來了。

珈若打開一看,裏面居然是一支十分精美的袖箭。

珈若心頭微微一動。

她摸了摸上面的寶石,問管事郡王怎麽會想起送這個過來。

管事哪明白自家郡王的心路歷程,道:“王爺說是從前收繳的物件,是北狄王的大王妃用過的。大概王爺也用不着,才想着送給縣主玩兒。這裏面還有二十支箭針。縣主不用擔心,這物件,輕便且美麗,您純帶着玩兒也成。若想學了,便是手上沒什麽力氣,只消幾日功夫練練準頭,自保無虞。”

珈若打開夾層一看,箭針十支一簇分開放着,其中一簇針尖泛出微微的冷光,一看就是淬過毒藥。

她在軍中長大,自然能一眼分辨出。

他不會真送“兵器”給她做玩物,也從不會認為她是無用之人。

珈若合上錦盒,眼眶微微泛熱:“多謝管事勞累,跑這一趟。也替我……多謝王爺。他老人家大婚時,我一定奉上賀禮!”

管事:“好咧!”

不過,話是好話,琢磨着怎麽就有點不對勁?

嘿,什麽老人家?他們王爺也才比聶世子大個兩歲,青年才俊好不!

聶藏戎起了個大早,到了山上十裏亭就去見廚子。

“這是什麽酒?青梅酒?身體嬌弱些的,能喝嗎?”

廚子:“都是果酒,沒什麽酒氣,少喝一些,驅寒保暖,好滴很!”

“那這鹿肉,身體虛弱之人,能吃嗎?”

廚裏管事的聽的不大明白,問:“這要看是什麽樣的,一般人還是能吃的。便是身體弱些,炙肉可以少吃幾片,今日還備了羊肉,将羊肉薄片,放進銅鍋中一涮,再沾上芝麻醬和芫荽,香嫩纏舌,好滴很!”

聶藏戎像個勤勞的主夫,又去亭子裏,問用的什麽炭,可會熏人。簾子可保暖,會不會透風。

他團團轉,姚陽長公主聽了侍女說的直樂呵。

聶藏戎坐在石頭上,冷風吹了一腦門,青年火熱的心也有些冷。

可這種冷,也讓他無法去想象,當年那個小小身板卻能用長·槍挑掉他長褲的孩子,度過這孱弱和病楚三年的凄冷。

蕭融忙了一夜,早上剛回府,管事不等他問,就主動說起,今日姚陽長公主辦詩會,在十裏亭圍了六個亭子,請喜歡的孩子們去吃鹿肉。萬年縣主自然也去。

蕭融皺眉,不耐道:“聶藏戎這蠢貨,又想做什麽蠢事?”

管家一臉問號:“不是啊,是姚陽長公主請的。”怎麽就扯到聶世子頭上了?

蕭融煩躁道:“你也是個蠢的。”

說着自顧回房,一轉眼換了一身秘色大袖衫,素色如絨絮,襟前又點綴品綠竹枝。一品人才,一等裝束,文質彬彬,風流衆賞。

管事等他走了,忍不住對唐濡道:“王爺這些天,主動要做了好多新衣服,瞧瞧今天穿的,可真騷包。”

唐濡:“你敢當着王爺的面去說嗎?”

“不敢不敢。”管事突然拍手,“王爺難道是要去詩會?我們王爺——會作詩嗎?”

唐濡哈哈大笑:“作詩是不可能作詩的……”

他頓住,猛地一拍手,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蕭郡王(自信滿滿):不管送香菜還是送毒箭,她一定都喜歡!這就是直男的直覺!

(今天的長寧郡王依然只見送禮,不見其人

本書未解之謎:簫郡王到底幾歲?

答:比聶世子大個兩歲。

那麽,聶世子又幾歲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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