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酒足飯飽, 詩也作的差不多了, 老太太我疲乏, 去歇會子。孩子們自去玩耍吧!”

姚陽大長公主笑鬧了這麽大一會兒, 的确是乏了, 借着離去,給孫子解了個圍。

但聶藏戎還是罰飲了三杯酒。

大長公主離席,姚溪略作放松, 漸漸放肆起來。

今日被長寧郡王攪合了,詩詞不曾壓下嚴珈若一頭, 可有一點,是她嚴珈若如何也比不上自己的。

她身體強健,不像嚴珈若, 是個短命的病秧子。

她就不信,聶表哥會喜歡這種病弱矯情的嬌氣包!

姚溪打定主意,又上前笑道:“那就不作詩了。正好,也消消食。不如,玩上一兩把投壺, 聶表哥,你看如何?”

聶藏戎聽到投壺, 下意識的看向珈若。

珈若偏偏正和秦鸾說話, 沒在意姚溪說什麽,更沒在意聶藏戎的目光。

姚溪袅袅而立,面上帶着得體的笑意,引經據典一番, 又繼續道:“世人都說,文武兼修。當年高祖起義,也是一炳神劍,能親手斬殺敵将。因此,高祖進京之後,也從不忘本,對本朝學子也加設射禦,以強健體魄。我們今日既然圖個樂,那也不比射禦,玩個投壺。大家以為如何?我這有一塊難得的古玉,就添做彩頭。”

她既然開口,也無人明擺着拂她的臉。只有阿福雙手抱胸,道:“玩就玩呗,說那麽多酸文拗牙的做什麽?我是沒有你那麽好的古玉,有一荷包的金瓜子,也做彩頭。”

貴女們紛紛下注,說話間,已有人布置了八個窄口粗陶花瓶,一直線由近到遠排開。

姚溪說話雖然啰嗦,但有一點說的不錯,本朝的确文武兼重,便連姑娘們在家也喜愛投壺、蹴鞠這些玩意。也有好勝者如姚溪,為在外多人關注,都在家苦練。

不多時,便輪到姚溪,她手中二十四只箭支,從近到遠,每個壺口,都正好入了三支。

她露這一手,連阿福都情真意切的誇了一句“好”。

姚溪心頭得意,把玩着自己那塊青色古玉,再次把話引到珈若身上:“萬年縣主,今日暢快,不如試一試?”

說着,還貼心的把箭遞到了珈若手邊。

珈若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姚溪輕柔問:“怎麽?萬年縣主不擅此道?”

珈若道:“倒也玩過,不過,比起聶世子,差的遠了。”

聶藏戎負手站在一邊,二人對視一眼,極有默契的一人拿了十二支。緊接着,珈若一支,聶藏戎一支,交叉相投,全數投入最遠的那個壺口。

小小的胖肚窄口花瓶,被紮了滿頭箭矢。

姚溪咬咬牙,臉色難看極了。

嚴珈若明明是個病秧子,怎麽連投壺都這樣厲害?

更氣人的是,聶表哥還偏和她一道!

他兩露了這一手,便沒人比了。聶藏戎随意一掃,将青色古玉遞給珈若:“算來,是我們贏了。這些彩頭,歸我們了。”

姚溪小聲說了句“表哥,那是我的”,可聶藏戎根本沒注意到。

“投壺……”蕭融突然笑道,“本王也略有興致。”

說着,讓人把剛才二人投入的箭全數拿來,放在了自己手邊,蒙着眼,左右齊發,自然全部都中了。

“那這些彩頭,是歸本王了?”蕭融自顧自說完,依舊把那塊青色古玉拿起來,交給了珈若。“都是些小玩意兒,雖然歸本王了,但也都送給萬年縣主玩吧!”

珈若:…… ……

反正不管誰贏了,彩頭都歸她了。那長寧郡王何必還來比這一把?

姚溪氣的要命,又委屈,她哪裏看不明白?聶藏戎就是護着珈若。

可她不甘心!

正玩着,突然一只兔子,愣頭愣腦的闖了進來。

“這天這麽冷,兔子怎麽在這?”姚溪眼珠一轉,“阿福,不如先把它抓起來吧。可別讓它亂跑,吓到了萬年縣主。”

她話沒說完,兔子圓圓的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突然朝着珈若跑過來了。

珈若本來就站在邊上,彎腰,随便一揪,就把橫沖直撞的兔子給提在了手裏。

她朝聶藏戎面前晃了晃:“聶哥,好胖的兔子!”

阿福拍手叫好:“兔子被萬年縣主抓到了!這兔子真肥!”

蠢胖兔子本以為混到了一個安全的地兒,沒想到珈若才是個深藏不露的“熊姑娘”,兩只黑豆一樣的眼睛生無可戀,喪氣的看着圍過來的人群,兩只前蹄不斷的搖來晃去。

姑娘們天生就喜歡這種毛絨絨:“哇!好可愛!”

一個姑娘摸了一把順滑的毛,心都要化了:“真好看,你看,它好像瞅你了!”

“胡說,瞅的是你,剛才就你追的最兇!要不是你,它能落到萬年縣主手裏嗎?”

真的沒有人不喜歡這種呆呼呼,毛絨絨的蠢東西。

阿福:“兔子真的好可愛!”

随後,阿福和珈若異口同聲:“烤來吃!”

姚溪冷着臉,站在外圍,看着一群姑娘圍着珈若摸兔子。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個體弱短命的嚴珈若居然能抓住兔子!

可真是讓她大出風頭。

她正琢磨着怎麽掰回一城,就聽珈若說要把兔子烤來吃,急忙擠進人群,眼睛潤潤的:“小兔子這麽可愛,為什麽要吃它?你們要是吃它,兔子多可憐!”

珈若:“???”姚溪這姑娘,沒毛病吧?

“剛才要阿福抓兔子的,不是姚鄉君?不抓來吃,你抓它做什麽?可憐的胖兔子被你吓的耳朵都拉長了。”

“我是怕兔子吓着你了,誰不知道,你一向嬌弱?”姚溪氣死了,被她給帶偏了:“它耳朵明明是你拽長的!”

珈若:“我不怕兔子啊!”還拎着兔子,在姚溪面前晃了晃,兔子後腿一蹬,差點踹到姚溪臉上,吓了她一跳。

阿福道:“小白兔,白又白,兩只耳朵豎起來。它耳朵本來就是長的啊。你非說是萬年縣主拽長的,傳出去人家還以為縣主多兇呢!誰不知道,縣主是個跑幾步路都要喘氣的小可憐呀?姚溪,你今天怎麽這麽不會說話?”

“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故意針對萬年縣主呢!”

姚溪都不假笑了:“明明是你針對我!”

阿福承認:“對啊,大家都知道,我不喜歡你。你老明裏暗裏欺負萬年縣主,我也看不下去。我純粹是打抱不平的。”

下山路上,阿福是騎馬來的,經過珈若的轎子,卻被一個軟軟的聲音叫住。

珈若笑眯眯的伸出頭:“阿福姑娘今日可真是威風!”

阿福別別扭扭:“你別謝我!”

珈若道:“我沒謝你啊!”

阿福不可置信:“我今天幫你說了那麽多話,你居然都不謝我?”

珈若彎月一樣的眼睛,又潤又亮:“那便謝謝阿福姑娘。”

“誰,誰要你謝?”阿福圓臉泛紅,搶着說:“萬年縣主,我告訴你,我也不是特別喜歡你,我就是更不喜歡她那樣子。好好的一個姑娘,自小讀書認字的,又不比我,來了京城,才認全了百家姓。偏偏,她學過那麽多琴棋書畫,讀過那麽多四書五經,卻不學點好東西。有點小心眼呢,就以為全天下的人,屬她第一聰明?別人都是傻子嗎?整天玩這點小心思把戲,誰稀罕奉陪?……你,你朝着我笑什麽?你長的好看我也不喜歡……”

珈若笑眯眯的把兔子丢進了她懷裏。

阿福抱着兔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打馬跑了。

阿福蹦跳着抱回家,在豬豬旁邊,做了個窩,把兔子養起來。她娘過來問的時候,她還在哼歌兒:

“小了白了兔,白白又胖胖,胖了殺來吃,毛毛還能做手籠——暖和!……”

瞧瞧這歌唱的,她娘都聽不下去,又問,今日可有什麽收獲。

阿福提溜自己的兔子:“我的幸運兔!”

她娘含山公主腦補出一整本的“兔兔沖撞佳人,少年郎英雄救美,二人一見鐘情,纏纏綿綿把家還”戲碼,趕緊問:“看上誰家的公子哥了?”

阿福哭笑不得:“今日去的,最大的,常山大長公主的獨孫,十五歲。其他的,除了聶世子,都是小毛頭。”

她突然道:“不過,阿娘,你說的沒錯,萬年縣主真是個貼心的姑娘,還好看!”

含山公主糟心透了,哪管別人好不好看,她只知道,本來這閨女養豬就很嫁不出去了,現在還養兔子,更嫁不出去了。

唐濡很快就聽說了詩會上的事,一臉古怪的來問自家郡王:“聽說您昨日去大長公主的詩會,比賽投壺,您硬是表演了一手暗投絕活,贏了那些閨秀們?”

這可太出息了!

蕭融:“我贏的是聶藏戎。”

“所以,聶藏戎先贏了一群小姑娘,您再上去,贏了聶藏戎?”唐濡痛心疾首,“我簡直都不知道,你們兩位誰更丢人些!但凡要點臉,怎麽做得出這種事?”

蕭融:“我做了什麽?”

唐濡梗了半天:“您一個大将軍,欺負人家手無寸鐵的平民!”

蕭融瞥他一眼,竟沒有動怒,反而眼含笑意,悠然道:“你還小,不懂。人有的時候,就不該把臉面看重。只要不要臉,什麽都做得成。”

作者有話要說:  姚溪:今天真是充(持)實(續)精(打)彩(臉)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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