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你、你說什麽?」陳耀東百忙中抽出時間和劉福見面。最近他很忙,忙着抓「內賊」,忙着盯祁芳明的一舉一動。那家夥在祁勳豐出事後果然開始沉不住氣,動作頻頻了。
先是放出祁勳豐車禍、腦子出問題的消息,接着又在董事會中搞鬼。這些日子集團股票一片慘綠,投資人沒信心的狂抛,卻有人狂買?太不合常理。
不過動作多才好,他正忙着收集證據,手上掌握了不少情資,其中最有趣的便是五鬼搬運的掏空子公司這項。祁勳豐說的沒錯,祁芳明不會甘于現在的位置,一定暗中有什麽行動。
公事的部分進行順利,可私事嘛,近來他忙于和公司裏幾位核心高層抓內賊,倒是疏于幫好友多照顧未婚妻,這才想起好像自從上一次她送來便當請他轉交給好友後,兩人有一段時日沒見面了。
其實之前的便當他沒空送去,而是請司機轉交,但在那之後呢?劉福好嗎?好友都出院了,她應該放心多了吧?
可沒想到他們才約見面,劉福就做出驚人之舉。推到他面前的,是個美麗的絨布錦盒。
「請替我把這個還給祁勳豐。」劉福的眼睛紅腫,看得出曾狠狠哭過。她花了近十天的時間去痛、去哭、去憑吊美好的戀情,夠了,這樣就夠了。哭得太多、痛得太深,現在的她已麻木得擠不出一滴淚來。
「咦?你後來沒去看他嗎?」
劉福淡淡開口,「他住院的時候去了一次,之後就沒有了。我知道他出院了、一切安好,那就夠了。反正現在的他已不愛我待在他身邊,我不想打擾他,也算放過自己。」
「這、這是……」即使大概猜到是什麽,他還是忍不住問。
「訂婚戒指。」
「為什麽劉福,這對勳豐不公平!」
「沒什麽不公平。如果哪天他記起我,還是覺得我是那個他非要不可的人,他會來找我。如果他沒再記起我,我留着這個,它對我而言又有什麽意義?」
「你該知道馮臻妍一直在他身邊吧?你這擺明是把他拱手讓人。」
「他是東西嗎?是禮物嗎?不,不是,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即使失憶,他也會尋找讓自己活得舒适開心的方式,以及讓自己覺得幸福的人。明顯的,現階段他要的幸福不是我,我的出現只會讓他困擾。」她笑了,笑容中有着疲憊。
「劉福,這不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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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樣才像我?你又認識我多少?所謂的像我、所謂的『劉福風格』,就是得每天風雨無阻的去探望他,把神經放到最大條,不理會他冷漠的眼神、侮辱的話語,不管他做了再過分的事、說了再難聽的話,和馮臻妍之間蔓延的暧昧情愫有多少,即使痛到讓自己無法呼吸,也要每天去看他,是這樣嗎?
「陳先生,我是人,即使我是傻瓜,我也會痛。他在求婚時說過,我的笑對他很重要,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東西,可是如果每天去看他,去感覺他的漠然和陌生,去看他對某個女人的情意,我真的笑不出來。
「人必須要讓自己過得好,才能想其他,不是嗎?現階段的我,正需要讓自己好好過下去。」
劉福的話讓陳耀東心疼,是啊,他怎麽忘了她是多麽的愛好友?勳豐不記得她,她的痛肯定是旁人無法想像。
勳豐忘了她,她做得再多也無濟于事。原本如果勳豐是全然的失憶,相信劉福會陪着他,無論他能不能記起她。可現在的情況是—他不記得她了,卻記得前女友
這教劉福情何以堪?她又能做什麽?難不成每天上演争風吃醋的戲碼嗎?真是這樣,那才真的不像她。
是他太苛求她了。「對不起,我沒替你想過。」
劉福搖了搖頭。
「東西我會帶到。」
「謝謝。那麽我先走了。」
「蛋糕店什麽時候再營業?記得通知我。上回沒吃到,這回一定捧場。」
劉福笑了笑。「目前我還是只接藝術蛋糕,隔一陣子再說。不過你要吃的話告訴我一聲,我幫你烤。」
「謝啦。」她的笑真的很美,即使還有着淡淡的哀傷。等再過一段時間,他相信她可以挺過來的,只是……這「一段時間」是多久呢?
目送劉福離開後,陳耀東的手機響了,上頭顯示祁勳豐的手機號碼。這男人又要問他在什麽餐廳,他是不是最愛吃什麽了嗎?拜托,他又不是他的飯友,哪裏會知道?他們是朋友沒錯,可是很少湊在一起吃飯好不好!最近除了公事之外,他好像很熱中拜訪各家餐廳呢。
他接起手機,祁勳豐還沒開口,他就說:「喂?我才吃了塊蛋糕,目前不餓,大老板今天要吃哪家?」
「You。」
「啊?」這是什麽啊?
劉福走出咖啡廳,一路朝着自己店的方向走,她得去看看工作坊的一些材料,這幾天要開工了,缺什麽得補齊才行。
檢查完材料,就去「You」吃頓飯吧。人家常說失戀的人一定不會重游和情人去過的地方,怕觸景傷情,她卻覺得還好,吃了祁勳豐曾贊不絕口的東西,她會很開心,很容易就想起他吃那些東西的神情,甚至彷佛又和他約了一次會。
淡淡的感傷是會有,可她不會因為這樣而放棄他曾給的美好。
祁勳豐曾是她的戀人,也曾是她的朋友,即使兩人關系不再是前者,在心裏他還是她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有些幸福,是需要時間累積換來的。例如知道他喜歡吃什麽、知道什麽樣的店會吸引他、知道他進到這家館子會點什麽、甚至是偶爾心有靈犀的說出共同想光顧的餐廳……
她擁有好多好多和他一起的美好,他忘了她,就由她來替他記住這些幸福,由她尋着常走的路線,去光顧兩人常去的館子,點着兩人常一起分享的菜色……即使是一個人,也還有人記得這些幸福,不至于寂寞。
「You」不但是她鐘情的店,對她也有很不同的意義,因為祁勳豐曾經在這裏,用心為她設計了一場溫馨且令人感動的求婚。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的驚訝和撼動。
她想,她會記一輩子。
===
此刻,祁勳豐站在「You」的雕花鐵門外圍。
這家餐館真的是賣和風料理嗎?裝潢看起來很洋化,像吃西餐的感覺。
帶着狐疑,他走進了店裏。
「歡迎光臨!祁先生,兩位嗎?」來招呼的不是一般服務生,而是店經理。他熱絡的帶位,邊走邊說:「昨天才進了一批北海道帝王蟹,是劉小姐的最愛。昨天還念着她呢。」他們店裏進的是活蟹,一星期進貨一次,售完就要等下一批,有些東西限量且搶手,不見得每天都有。
祁勳豐眉一挑。祁先生?對方知道他姓祁?而劉小姐……是指劉福嗎?看這人熱絡的樣子,似乎和他、劉福都很熟。
這些日子,他一有空就一家家造訪劉福寫在單子上的店家,也有幾家老板一看到他就顯得很熟絡,還問他那個可愛的小姐怎麽沒有一起來?
他和劉福是什麽關系?為什麽好像常常湊在一起吃飯?他們有這麽熟嗎?
前些日子,他才拆穿了孫宜蘋的把戲,他住院時吃的那幾回自制便當,不是她親手做的。
确定不是她做的之後,他又故意問說:「劉福做的幹麽不自己送來?」而由孫宜蘋震驚的表情推測,那些便當果然是劉福做的。
他對她的手藝不陌生!為什麽?
在醫院第一次吃時,他就覺得菜色裏的紅燒排骨味道不同于外頭的店家,多了股很特別的橙香。這樣的口味他想不起來在哪裏吃過,可真的不陌生。
他記不得自己和劉福有什麽交集,甚至覺得她是個陌生人,但是依所有的跡象推測,他們應該常一起到外頭的館子吃飯,劉福也常下廚做飯給他吃。
什麽關系會這樣常常膩在一起?他不記得自己曾和哪個女人走得那麽近?即使是孫宜蘋,也只有公事上的接觸。
「祁先生?」店經理發現自己說了半天的話,祁勳豐都沒什麽反應。
祁勳豐回過神來,「劉福今天不會來。」
「這樣啊,好可惜。對了,我太太将上回你在店裏求婚的那些裝飾玫瑰都制成幹燥花,她特地留了一大把要給劉小姐呢。」那天布置會場就用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那些玫瑰可都是A++級長柄玫瑰呢。
求婚又是另一枚威力強大的震撼彈!他向劉福求婚「求婚?」
「……對啊。」客人的表情和疑問令店經理很尴尬,要不是那麽特別的求婚宴讓他想忘都忘不了,他還會以為自己表錯情或弄錯人了。
祁先生今天好像有點怪怪的,他的眼神很冷,和以往同劉小姐一起出現時,那種冷歸冷、眼底卻有春風的神情不一樣。
祁勳豐詫愕不已,也就是說他和劉福是未婚夫妻?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他的頭隐隐作痛了起來。
「祁先生今天要吃什麽?咦?那不是劉小姐嗎?」店經理看向門口,朝等着服務生帶位的劉福一笑。這裏的工讀生大多認識這對金童玉女,尤其祁先生在這裏求過婚後,想不認識他們都難。
不久,劉福就被帶過來了。
店經理對着她颔首微笑時,她只是禮貌性的一笑,沒有特地注意他在跟誰點菜,直到服務生帶位,卻來到祁勳豐身邊,她霎時心跳如擂鼓,訝異到無以複加。
祁勳豐怎麽會來這裏?
服務生為她拉開椅子,她坐了下來。店經理先點好她要的餐點,然後才等祁勳豐點。
他看着劉福,「我今天要吃什麽?」
劉福訝異他會開口問她,心一緊,眼眶又紅了。她可以有所期盼嗎?期盼她熟悉的那個人已經回來了?她吸了口氣說:「蒲燒鳗。」然後不忘再吩咐,「他的烤醬少一點。」
店經理走後,兩人陷入一陣沉默。
啜了口檸檬水後,祁勳豐說:「無論工作、吃飯或做任何事,我最讨厭別人替我做決定,那會讓我覺得失去主導權,可是,我現在腦袋裏空白記憶的那個我,你似乎常替他做一些決定,對吧?」由她對他一句話的反應就知道,她以前一定常替他點菜。
這番話也足以讓她知道,她的期盼落空了。她在心中幽幽一嘆說:「你空白記憶中的那個你,是個傻瓜。」
「傻瓜?」
「嗯。無可救藥的迷上某家蛋糕,每天不吃一塊當下午茶就渾身不對勁。傻瓜!很無恥的主動黏上來,要人家喂養。傻瓜!可以為了朋友的蛋糕店到處試吃蛋糕當間諜!傻瓜!最嚴重的是,他明知道朋友是個衰星還稱她是福星,跟她交往。大傻瓜!」
「他的傻,是從認識你開始嗎?」
劉福笑了,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下。
祁勳豐掏出手帕遞給她。「劉福,你可以告訴我,我們之間的事嗎?」他想,在發生車禍之前,他一定很愛這個女人。不愛的話,以他的個性,不可能會做出這些真的很符合傻瓜行為的事。
劉福想起陳耀東提過、醫師說過的話,嘆息地搖了搖頭,「我是在你目前記憶中不存在的『未來人類』,如果你的記憶不前進,我們永遠沒有相遇的機會。如果我提前出現在你現在的記憶中,我怕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那好,我就重新認識你。以前的那些不算,我們從現在開始認識吧。」
「你……祁勳豐,我真的是衰星。」她又重複了一次以往的悲慘往事,順道把他和她交往後所發生的事情一并提了。「其實,我真的覺得我們還是當朋友就好,才訂婚就出事,連我自己都覺得不舒坦。」
「我是因為周董事而出事的,不是嗎?就算不訂婚,或者訂婚的對象是別人,這種事還是會發生。」
劉福苦笑。這人都喪失記憶了,沒想到還是個傻瓜。
「我倒是比較認同陳耀東說的,出了那麽嚴重的車禍,在車子幾乎全毀的情況下,我居然只有手骨折,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即使我現在記不起來那個『傻瓜祁勳豐』,可我還是認為你是個福星。」
「你不只是骨折,你還、還忘了我。」劉福仍是忍不住抱怨。
祁勳豐說:「你不是覺得自己是衰星,很怕我出事,我忘了你不正好?那表示你認識的那個我已經死一遍了,現在的我是重生的,你還有什麽好怕?」
劉福感動的看着他。她那麽擔心的事,他怎麽可以三言兩語就化解了?「祁勳豐,你這個朋友,我要定了。」
這頓飯,兩人都吃得很開心,就算不像以前那樣甜甜蜜蜜,卻已經是打從他出事後,劉福想都不敢想的圓滿了。
吃飽飯後,他堅持送她回家,兩人散着步往她住的方向走。
送到門口後,祁勳豐說:「你的手機給我。」
劉福有點不解,但還是乖乖遞了出去。
「你的電話號碼呢?」他問。
她一面念,他馬上用自己的手機撥出,等她的手機響了之後,他又替她做了些設定,之後才遞還給她。「行了。有空再約吃飯吧。」
「好。」
和劉福分開後,祁勳豐一個人步行在小巷弄中,朝着外頭的大馬路走。他拿起手機打給司機,要他過來接他,電話還來不及接通,另一個巷弄忽然轉出一輛車速挺快的機車。機車騎士看到他,也吓了一跳,龍頭一偏往巷弄牆角撞去,而祁勳豐則為了閃避他同樣撲跌出去。
幸好機車騎士只是輕微擦傷,連忙過來看看祁勳豐的傷勢。「這位先生、這位先生你沒事吧?有沒有怎樣?」
祁勳豐坐在地上,頭痛情況加劇,眼前的人影晃動得很厲害,他用力地甩着頭想看清楚—
……劉福還在珠寶店等他去接她呢。等一下要一起去和池靜夫婦吃飯……
很多畫面一一掠過腦海,他,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先生!先生!」
祁勳豐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猶豫了一下,騎士幫他接起,「喂。」
「勳豐嗎?我是耀東,你現在在哪裏?」
「那個……他受傷昏過去了。我是差點撞上他的騎士,我現在幫他叫救護車,我們待會兒醫院見吧。」
===
馮臻妍一身有型的風衣外套,裏頭則穿着單薄性感的黑色洋裝。
這段時間她真的受夠了,不能再這樣忙下去—不!是被整得團團轉卻無所作為!
她收了祁芳明的錢來假扮孫宜蘋的妹妹,目的是要和祁勳豐搭上線,最好能成為他的女友。男人的嘴巴在床上是最松的,如此一來,她便能得到很多公司方面的機密,然後透露給祁芳明。
一開始她當然不願意,可看到祁勳豐後,她心動了,畢竟他不是什麽腦滿腸肥的老頭子,而是個多金帥哥,即使沒收祁芳明的錢,有這樣的對象,她也願意試試。
可是,事情出乎意料的不順利,祁勳豐對孫宜蘋顯然沒有他們預估中的執着,反倒是對現任女友深情得多。
她正想着有什麽法子可以反敗為勝時,他竟出車禍撞壞了腦袋,忘了未婚妻劉福,倒是記得前女友孫宜蘋!
她本來很高興,覺得連老天都站在她這邊,但後來她才知道,他記得的是孫宜蘋還是他秘書時候的部分,而不是他們交往後。
結論是,她一個堂堂女醫師被迫得成為秘書,每天和她不熟悉的商業文件奮戰,唯一的貢獻就是偷渡了一些文件給祁芳明。
她覺得自己夠努力了,偏偏祁勳豐永遠對她不滿意,看她的眼神像看害蟲,挑剔她的程度像是把她放在顯微鏡底下檢視。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是……輸得很徹底啊!
而且,最近的氣氛真怪,該說打從祁勳豐出院,再度因為跌倒而回醫院後就很怪。
最近,祁芳明老是咳聲嘆氣,她不明白那老頭兒還有什麽好嘆氣的?聯合子公司的會計主管要掏空子公司的事不是進行得很順利?放出祁勳豐車禍、腦袋出問題,導致聯通股票大跌,他再要人趁機購入的事也很順利,那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該不滿的是她吧!當了「孫宜蘋」快一個月了,她除了被操得半死,和祁勳豐的感情完全沒進展,實在怎麽想怎麽不甘心。
祁勳豐出院後,她三番兩次提起要去他住所探望,全被他拒絕,再這樣下去,她即使有什麽美人計也沒得使啊。可沒想到昨天,她又打電話問說可以去探望他時,他居然說「好」
太好了!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她得把握機會好好表現。哼!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她就不信憑她的身段,祁勳豐逃得過她這一關。
順利的通過層層關卡,馮臻妍進到祁勳豐的住所。一看到一身居家便服的他,她笑着說:「幾天沒見到你,有點擔心呢。」
「我很好。」他神色有點疲憊,臉上的胡碴還沒刮。
馮臻妍說:「好久沒有為祁先生煮咖啡了,你這兒有器具嗎?」
「有,廚房裏有咖啡,也有咖啡機,不過我現在沒時間也沒心情喝。」祁勳豐看着她,心想她自己找上門也好,他正好也要找她。
這幾天他和公司一些高層一直在開會,祁芳明掏空事件已經有足夠的證據,準備正式收網了。
其實,在閃那部機車昏倒後醒來,他就恢複記憶了。他記起了所有的事,包括要和劉福的家人見面、自己出了車禍等,當然,他也記起了勇伯查出的事。
因此他出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陳耀東把勇伯拿去的文件拿給他,也親自約他們至家中密會,商讨如何「清理門戶」。
馮臻妍和孫宜蘋是完全沒有關系的兩個人,而且她會出現,又假冒孫宜蘋的妹妹,也果然如他所料,和祁芳明有關系。
幾年前玩了一次美人計,現在又來一次,還真不膩嗎?他之前明明警告過祁芳明,別再玩這種不入流的把戲。
目前祁芳明的掏空案,物證人證都齊了,這幾天他和集團高層也正讨論怎麽處理這問題。這是自家人偷自家人的大醜聞,目前核心高層傾向要他把錢吐出來,将他踢出聯通。
但他們給了機會,祁芳明卻死不認錯,不肯承認掏空案和他有關,更遑論把錢補回去。昨天深夜甚至還發了新聞稿,指稱現任總裁祁勳豐出重大車禍傷了腦袋,才任由聯通核心高層胡來恣意行事,意圖将舊勢力連根拔除,甚至刻意栽贓掏空一事。
洋洋灑灑的千餘字新聞稿說得慷慨激昂、委屈沉恸,還将祁勳豐車禍後的診斷書一并付上。
這新聞一出,對聯通是多大的傷害可想而知。他必須止血。
「那、那你……」馮臻妍原來的想法是邊喝咖啡邊脫掉風衣,可看祁勳豐目前的表情,不太像适合她脫下風衣的時機。
祁勳豐沒空和她耗,他簡單的說:「馮臻妍,是你該選邊站的時候了。」
「咦?」她瞠目結舌。「你、你、你……」怎麽知道她的身分
「我恢複記憶了,也知道你是祁芳明對我使的『美人計』,如果你需要更詳細的說明,我會請陳律師影印一份給你看。」
她面如死灰,連大口呼吸都不敢。
「讓祁芳明完蛋我用不到你,可是,我若不想之後的日子三不五時有人假借神算之名暗算我,就得要你的幫助。」祁芳明的勢力一次就可以在聯通完全被拔除,可畢竟是老人家鐘愛的兒子,誰知道之後他又會假借什麽名義玩花招?
所以一勞永逸的方法,就是拆穿那梁神算和祁芳明之間的「合作關系」,而要拆穿,馮臻妍可以是最佳人證。
馮臻妍第一次感覺到這種如同赤身裸體站在人前的感覺,難得通紅了一張臉,久久說不出話來。
「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選擇,但是我保證,祁芳明自食惡果後,我也不會放過任何助纣為虐的人。」他冷笑的看着她。「所謂無欲則剛。馮臻妍,你身上把柄一堆,随便抓都一把,你要不要試試?我言至于此,你還有一些時間考慮。」
他轉身要離開時,馮臻妍開口了,「我……我選擇你這邊。」
祁勳豐回頭,給了個「算你聰明」的眼神後,下了逐客令。
馮臻妍走後,他才倒坐在沙發上,長籲一口氣。打從恢複記憶起,他每天馬不停蹄的找人密會,別人看來以為他在家中悠閑的養病,其實他忙到連睡眠時間都沒有,足足有三天未阖眼了。
現在離召開記者會的時間還有約莫三、四小時,他是可以補個小眠,但比起睡眠,他更想做的事是……見劉福。
他在送她回家後昏倒又住院的事,他刻意隐瞞她,不想她擔心,因為這些日子她心裏的擔子夠重了。再則這幾天,他也忙着處理空了一個多月的公事和內賊事件,忙到幾乎分身乏術,見了她只怕也不能好好說話。
現在,在召開記者會前,他想見見她,看看她的笑。
他的福星!
===
「叮咚、叮咚……」
劉福打開門時,看到才數日不見的祁勳豐居然明顯瘦了一圈,她十分不舍。「你夠瘦了,三餐一定要正常吃啦。」這幾天他也不知在忙什麽,很難聯絡上,幸好他有傳簡訊告訴她自己很忙碌,待忙完就會來找她。
今早她打開電視,看到新聞在播報祁芳明發出的聲明稿,擔心祁勳豐的反應,曾打過手機給他,可他仍未開機。後來她想,現階段祁勳豐還沒想起來她是誰,自己過度關心好像也不太好。
普通朋友能為他做什麽?如果時間回轉到彼此還只是朋友的時候,她會被動的等他告知吧。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而他來找她了,她能給予的就只有好吃的東西、舒服的環境,還有……笑容,他最喜歡的笑容。
「你在看什麽?」劉福領着他進門,自咖啡壺中倒了另一杯咖啡給他一邊笑問。
祁勳豐盯着她看。她的笑容對他真的很重要!明明該是心情不太好的時間點,她的笑卻總能适時給他撫慰。對他而言這麽重要的東西,他怎麽會忘了?而且忘得這麽徹底?不記得她是誰、不記得她的好手藝、甚至不記得愛過她!
他忘了這些,即使現在想起來仍痛,那麽她呢?在他遺忘她的時候,她是怎麽吞下那些苦楚?
陳耀東後來代她把戒指交還給他時,提了一些她說的話,其中幾句令他印象深刻—
「……他在求婚時說過我的笑對他很重要,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東西,可是如果每天去看他,去感覺他的漠然和陌生,去看他對某個女人的情意,我真的笑不出來。
「人必須要讓自己過得好,才能想其他,不是嗎?現階段的我,正需要讓自己好好過下去。」
這些話如今在他聽來,是加倍的難過。他并不覺得她是自私的,反而感覺得出她的情深。
因為知道她的笑對他重要,不管将來他記不記得她、會不會來找她,她都要能夠讓自己很好,讓自己在最好的狀态等着他,是她在那個時候唯一能為他做的。
被最愛的男人遺忘,大多數女人是以淚洗面、萬念俱灰吧?可劉福不同,痛過、哭過後,她選擇了他最愛的模樣為他努力生活着。一樣是等待,劉福更令他心疼。
「劉福,我可以吃你做的總彙三明治嗎?」
她想了一下,「好啊。不過今天沒有漢堡肉了,只能用火腿代替。」
劉福走進廚房,翻看着冰箱。她昨晚也是弄了個三明治吃,保鮮盒裏洗淨的蔬果都還有。
放了三片土司進烤箱,然後打開抽油煙機,她起了個油鍋煎火腿和蛋。
祁勳豐走進廚房,看着正忙碌的她。「你在廚房的動作很俐落,想必是個賢妻良母型的女生。」他故意說。
劉福轉過身,吓了一跳,他什麽時候自動自發在餐桌椅上坐下來的?他餓了嗎?「我不愛吃外食,有空就自己做飯。」
「除了廚藝外,你有什麽嗜好呢?」
拿出有鋸齒的面包刀,她分切着三明治,然後裝盤。「嗜好?」她将盤子端到他面前,思索着怎麽回答他的話。
他則想起幾個月前,在她和陳耀東的「相親宴」,自己冒出來代答的話。
「很多女生的嗜好不外乎是,不工作的時候喜歡發呆、壓馬路、逛街、吃好吃的東西和跳華爾滋,你也一樣嗎?」
劉福奇怪的看着祁勳豐,心跳得好快。「你……」
他接着說:「我認識一個女生,發呆時,你最好陪着她放空,因為你說得再多、再精彩,她半個字也聽不進去。當然,平時她會反對的事可以在這時候拿來要她做決定,因為她『無力反對』。
「壓馬路的時候記得走在她後頭,要不就幹脆拉着她走,因為她一定有辦法和你走丢。和她逛街時,她對什麽東西都很有興趣,都可以看個老半天,但千萬不要因為她有興趣就買給她,她真正想買的東西一定是折回時才會買,她稱這段時間為『天人交戰期』。否則買了一堆東西給她,得不到她的感激,還會被她損一句『你真的一點也不懂得逛街的樂趣』。」
劉福的眼眶紅了,她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那個女生有家很執着的店,一段時間沒吃會很想念,猜猜看……是哪家店?」
「猜中有賞嗎?」
「有賞。」他記起來了,她可以這樣奢望嗎?
「要真說唯一會讓她執着的店,大概只有那家『混搭』得很徹底,店名叫『You』,裝潢很羅曼蒂克,裏頭卻賣和風料理的店。
「她喜歡那家在她住處很近的店,不代表她什麽和式料理都吃。她不吃生魚片、不吃太油膩的食物。最鐘情那裏的帝王蟹鍋。」
「那個女孩曾說過,白天也看得到滿天星鬥的地方是?」
還玩哪?「大樹下。正确答案應該是—有着大太陽的樹下。」
「那個女孩愛跳什麽舞?」
「華爾滋。那對她而言是一種很愉快的舞步,她戲稱為緣分之舞。和她做朋友這一樣非學不可,要不然她得常常獨舞,很寂寞的。」
劉福的眼淚直掉。她的祈禱老天聽到了嗎?誰來告訴她這是不是夢,如果是夢?她可不可以永遠留在夢中不要醒來?「再讓你猜最後一項,我欣賞的男人類型?」
「我不知道。但我曉得你會愛上什麽樣的男人—任性、驕傲又很難搞,長得夠帥,稱得上三高鑽石男。真的喜歡上一個人,他會專心一志,可以做盡明知很蠢但只要女友開心的傻事,因為他願意陪着蠢。他知道自己不夠好,也許也沒有夠好的一天,可是他會努力緊緊抓住你的心、你的視線,給予你想要的幸福,因為他不想再讓你哭了,他迷戀你的笑容。」他伸出手,溫柔的替她拭淚。「當然,這個男人只能叫祁勳豐。」
「還有最重要的一項你沒說到。」
「有嗎?」
「那個叫祁勳豐的男人不準再忘記我!一分一秒都不準!」
祁勳豐黑白分明的眼起了霧氣,「好。」
劉福投入他的懷抱,不問他什麽時候恢複記憶,反正未來她有好多的時間可以問,現在她只想再度感受在他懷中的幸福。
好一會兒後,他輕輕拉開彼此的距離。「有樣東西,我得親自再交到你手上。」他從口袋中掏出絨布盒子。「你願意再讓我替你戴上嗎?」
劉福笑着點頭。
「什麽才叫福妻我不知道,我只明白當我忘了你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最不開心、最不如意的時候,好像什麽倒黴事都遇上了。劉福,能遇上你、愛上你、娶了你,這是我一輩子的好福氣。」他本不信那些怪力亂神,卻越來越相信她是他的福星。
劉福笑中帶淚,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他将她摟進懷中。「劉福,你還欠我一個賞,沒忘吧?」
她吸了吸鼻子。「你要什麽?」
「我等一下有件重要的事要處理,晚上我們約會吧,就你和我。」再一個多小時他就要召開記者會了。
「好。」
「有件事關于『打賞』,我得先問清楚。」
「什麽事?」
他附在她耳邊輕輕的說:「咳!你家『大姨媽』這回不會來攪局了吧?」
她一怔,一張臉迅速紅個通透,掄起拳頭輕捶他一記,将臉嬌羞地埋進他懷裏。
一切盡在不言中喽~
===
一小時後,聯通集團在自家辦公大樓召開記者會,這種自家人相殘的新聞果然吸引了有線無線的數十名記者采訪。
聯通發言人和律師就坐後,祁勳豐才入席。就定位後,發言人簡單說明召開記者會的原因并駁斥祁芳明深夜發出的新聞稿內容,預留一些時間給記者發問。
機會難得,記者們無不使出渾身解數,抛出辛辣或八卦的問題。
「聽說祁家叔侄內鬥是由來已久的事,針對這傳聞,祁先生要不要說明一下?」
「我想,今天誰掏空聯通子公司,這才是重點。我和祁總是不是有心結,不影響掏空事件的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