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求見小汗
距離明悅公主的死已經兩日了,什麽都沒查出來。穆府裏這邊已經吃過了早飯,漸漸忙碌起來。
“來,師侄,給師叔瞧瞧練得怎麽樣了。”舒寒搬了把椅子在院裏坐,他閉着眼休息,整個人都懶懶散散地。
“你怎麽知道是我?”晏清抿了抿唇。
“你沒聞到你身上那股味?”
“什麽?”少年一怔,手指微動。
舒寒掀了掀眼皮,努努嘴說:“她給你吃的藥。”
許歲安今個一大早就端了碗黑乎乎的藥來,也不知道治什麽,非得讓晏清喝下去。這人前腳剛喝完藥,她後腳就又出了門。
“你說說她,一天到晚什麽都不幹。”舒寒又閉上眼,悠悠道:“你可別被她騙了。”
“我不信你。”晏清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回了房間。
這小子。
舒寒笑了笑,帶了幾分幸災樂禍,還是太傻了啊。
出了門的許歲安背着雙手在街上晃蕩,她身邊是叽叽喳喳的崔忱煙。那小妮子一會捂嘴笑,一會又皺眉,許歲安深吸了口氣,指着一個店鋪說:“去那等我。”
“你要去幹嘛?”崔忱煙扭頭問她。
“見個朋友。”
崔忱煙狐疑地盯着她,舔了舔手中的糖葫蘆。
“你去吧。”口中酸酸甜甜,一顆大山楂含在嘴裏,話也說不清楚。她使勁咽了咽,舒了口氣道:“給我帶份棗糕,再來份糖煎果梨。”
“沒空。”
許歲安擡腳就越過她,轉進了另一街道。大梁富庶,京城也繁華非常,街上行人絡繹不絕,各國商人充斥其間。
她稍稍偏頭,視線晃過一處客棧,嘴角揚起個笑來。
“客官裏面請。”一小二将布條搭上肩膀,湊近了些。他彎着腰,恭敬問:“姑娘是——”
話還沒說完,許歲安目光直接定在了後頭,道:“找人。”
小二明白過來,又退了下去。
“我們現在怎麽辦?”
客棧二樓幾人正圍坐在桌前,個個神色凝重。一面相白淨的少年單手握拳置于桌上,他稍一蹙眉問道:“難道真要等事情查清楚回去?”
“人都死了,能怎麽辦。”一年歲頗大,絡腮胡也有些發白的男子答了一句。他擡眸看了眼那少年,又說:“靳戎,你不懂,這事已經不是咱們能決定的了。”
“話是這樣說,可咱們小汗就靠着這次翻身。”這話是沙疾說的,他同蒼淩吉瑪同歲,一塊長大,追随他這麽多年,深深知道這次事情的重要性。
蒼淩吉瑪不說話,眼神像浸血的刀一樣,冷冽割人。
“泓叔,咱們難道什麽都不做,就幹等着?”靳戎年齡最小,本也是此次跟着出來見見世面,萬萬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白淨的臉微微漲紅,帶着些許憤懑。
“梁帝沒發話,縱是你想走,也出不了京城。”沙疾搖搖頭。
四人相對無言,察拜族比不得大梁強大。在明悅公主的事情上,他們根本不能做什麽。
“又不是咱們殺的。”靳戎冷着臉,使勁捶了捶桌子。
“那位公主确實也死得蹊跷。”泓叔與沙疾相視一眼,又俱都向蒼淩吉瑪看去,那人卻安靜着沒有吩咐。
“小汗。”沙疾開口,斟酌着問:“大汗那邊咱們可要先去個信?”
事發突然,昨夜幾人都有些難以置信,蒼淩吉瑪看起來也有些惱怒,并未商量對策。今一早坐下來,沙疾想了想還是得去個信。
“有什麽去不去的,這事天下人都知道了吧?”靳戎撇撇嘴。
他說得也并無不對,沙疾頓聲沒說話,泓叔也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外面有敲門聲傳來。
“誰?”靳戎高聲問道。
透過門,隐隐可瞧見來人并不是男兒身,可外頭的人沒答話,他頓了頓又道:“什麽事?”
許歲安側着半邊身子,嗓音較之以往柔弱了些許,道:“想求見小汗一面。”
幾人一怔,神色皆是有些怪異了起來,靳戎瞧見蒼淩吉瑪垂下眼皮點頭,他整理了一下領口衣袖,模樣平靜地開了門。
“謝謝。”
許歲安微微一笑,也不講究什麽禮數,直接就踏進了房內。她視線掃過幾人,蒼淩吉瑪正巧對着門口,兩人互相打量了對方一眼,還是許歲安先開了口:“小汗瞧着有些不得志啊。”
後來過來的靳戎舉起彎刀擋住她去路,眼中有些防備,言簡意赅道:“什麽人?”
“都說了想見小汗一面,還能是什麽人?”許歲安伸出兩指,輕輕移開刀刃,自己則坐在了蒼淩吉瑪對面,提起茶壺說:“普通人。”
她雙手白皙,是察拜族的姑娘們不曾擁有過的。察拜族不像圖丹大族,坐擁一方,四地上貢。他們其實更偏于游牧民族,女子同男人們一樣要勞作,吃穿用度皆是粗劣之物。
“有事就說。”蒼淩吉瑪确實也沒那些花花腸子,許歲安倒滿茶,捧着杯盞道:“我是前來相助小汗的。”
說完這句話她就安安靜靜喝茶了,蒼淩吉瑪沒作聲,他看了眼另外三人,吩咐道:“你們先下去。”
泓叔倒是沒有異議,沙疾雖然有些遲疑,可還是聽從了命令。只有靳戎,他死活不走,就覺得來的這個女人有問題。
沙疾正要來拉人,卻見許歲安搖搖頭,道了聲無妨。随即她直視着蒼淩吉瑪,開門見山地說:“我知道小汗求的是察拜族的大汗之位,你們原本也應該是想着來博一把,興許還能贏得明悅公主青睐。”
“可誰能想到明悅公主死了呢?”她笑了笑,又繼續說:“如今你們就是案板上的砧肉,任人宰割罷了。”
“察拜族這些年可不太平吧,我聽聞小汗的四叔可是惦記着大汗的位置許久了。這次你們來沒有得到想要的,一旦回去,就是兵戎相見。”
蒼淩吉瑪看着她,聽着她一句一句說着當下的威脅,雖然不可否認,但在這種時候出現這樣一個人,他可不覺得是什麽好事。
“所以?”他抿着唇一問。
“所以,你需要翻盤的機會。”許歲安穩穩放下茶杯,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她輕輕一推,窗扇往兩邊開,從這裏看去正好能瞧見賢王府。
她眼裏閃過陰狠的笑意,随即偏過頭來,挑眉道:“我猜,您那位四叔應該不止一次派人來殺你們吧。而最近的一次,就是在京郊。”
蒼淩吉瑪猛然一震,臉上滿是不可置信與震驚,他這次終于坐直了身子。而靳戎仿佛也察覺到什麽了,他站在蒼淩吉瑪身後,手裏緊緊握着刀,蓄勢待發。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你如何知道的?”他眉間已經露出了殺意。
許歲安撩起耳邊頭發,朱唇輕啓:“這就不勞小汗費心了。”
“本來你們的事也輪不到我摻和,不過誰叫你們救了勒朗呢?”
蒼淩吉瑪猛地掀桌,他怒目圓睜,像是一頭暴怒的野獸,磨着牙沉沉說:“你這娘們唧唧歪歪到底想做什麽?”
前世裏勒朗應該也是這樣,放出來的消息确實是在京郊死了。後來明悅公主的死,只說是患了疾病,突然暴斃。而後沒過多久,靖文帝就派兵滅了護巴。
這可說不過去了,人家的悍王在你的地盤上死了,你沒個交代,還反倒給人滅了族。
除非,是有什麽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勒朗的死警告了靖文帝,他必然要做些什麽來掩蓋。
而這邊阿宗魯親自來京,本是明悅的比武招親他不參加,卻端着一副看戲的姿态。再想想前世不久惠榮就嫁去了圖丹,看來應該他此次前來就是要求娶惠榮。
明悅麽,争強好勝就是天性,為了這事想殘害惠榮似乎也是情理之中。而惠榮也不是個柔弱無主的深宮姑娘,前世裏她的手段可是狠辣至極。如今,反咬一口也是說不準。
那日對着惠榮一套話,她便真的肯定了。
再說那勒朗,被追殺得太蹊跷。她一開始确實是想不通的,平白無故被追殺,還就在京郊。
可昨日夜裏誰知道穆煥悄悄溜出門,她晚飯吃得太多,本來是想散步消消食來着,一見平日裏清正廉潔的大理寺卿居然夜半幹這種事,她一下就來了興趣。
真是巧了,一不小心就知道了一些內情。
“不做什麽。”她收回心思,走過來搬了個凳子,坐下說:“就是覺得小汗這般才能之人,若得不到大汗的位置,實在是太可惜了。”
蒼淩吉瑪冷冷哼了一聲,并不相信。漢人手段高明,最會匡人,他可不會輕易上當。
許歲安笑了笑,垂眸道:“當然,也有我的一些私心。”
“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靳戎繃不住,緊緊追問道。
“我的意思是,做個交易。”
蒼淩吉瑪平息了一下怒氣,神情也漸漸如常,淡聲說:“什麽交易?”
“我幫你得到大汗之位。”她斂了笑意,有些嚴肅道:“當然,你也得助我完成一些事。”
“瘋子。”蒼淩吉瑪罵罵咧咧,指着她道:“我看你就是個瘋子。”
“怎麽,小汗不願意嗎?”她把玩着鈴铛,似笑非笑道:“這可是筆劃算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