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不動了

冷,疼。

這是許歲安最直觀的感覺。

她眼皮跟千斤重似的,睜也睜不開,可全身的神經都好像蘇醒了,由不得她再昏睡過去,于是她掙紮着稍稍擡起,只是視線實在模糊。

她緩緩閉眼,再次睜開。

清晰了。

綠,一眼望去全是綠。

耳邊是潺潺水聲,夾雜着山間的鳥獸蟲鳴,時不時一只蝴蝶飛過,點綴着萬裏碧空。

許歲安怔了一瞬,眨眼間動了動指頭。

行,還活着。

可瞬間又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實在疼得難受,渾身跟石板砸過一樣。

猛地想起來什麽,她眼裏透着驚駭擔憂,正要翻身坐起,卻見謝舟喻就在她身側,一只手虛虛摟在她腰間。

許歲安半撐着身子,悄然舒了口氣。

謝舟喻面對着她,如玉面容上都是小傷口,衣衫也破爛不堪,血跡凝在手上身上,唇色蒼白。

許歲安驀然笑了笑,仰面倒了下去,縱使鼻尖酸酸的,眼角已有了濕意,她還是笑。

兩人的頭發交纏在一起,她甚至可以聞到謝舟喻身上的味道,一點點血腥味中帶着她喜歡的檀香。陽光從上往下照耀着,身子漸漸回暖,她眼神堅定了幾分,忍着痛坐起來,接着便顫抖着站起來。

謝舟喻亦是緩緩蘇醒,他一睜眼正對上要來扶他的許歲安。

她眉間都是溫柔缱绻,一雙幹淨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亮得不像話。

“來。”許歲安伸手,半躬着腰。被打濕的衣衫緊緊貼着少女曼妙身軀,肌膚在日光下白嫩耀眼,還沾着水的發梢披散在胸前,額間碎發被風撩起,清香傳來。

她生得應當是有些英氣的,平日裏不笑時有些清高淩厲。但謝舟喻每一次見着她,她總是帶笑,兩顆梨渦讓她看起來嬌軟明媚。

謝舟喻霎時眸色一暗。

他伸手過去,兩人雙手一觸,姑娘家那柔弱無骨的綿軟叫他一晃神。而後那人不留意,霍然被他拉下來,側歪着倒在他胸懷。

若說手軟,姑娘家每一處都是生得軟的。謝舟喻一只手還握着她,另一只手幾乎是下意識就撫上了她的腰。

而許歲安卻是又驚又怕,他身上還帶着傷,顧不得此時兩人的暧昧姿勢,她連忙就要擡頭去瞧。

一瞬間,空氣凝滞了。

他帶着濕意憐惜的吻就這樣落在了她額頭上。

許歲安整個人身子一僵,她耳尖先是發紅,脖子又跟着紅,接着整個臉都燒起來了。腦袋尚且還懵着,天地間都寂靜了,她只能看到謝舟喻的盛滿了笑意溫柔的雙眼。

謝舟喻倒是有些難受了。

許歲安呆愣迷蒙的神情,緋紅奪眼的臉頰,流光溢彩的雙眸,半張半開的櫻唇,柔軟有致的身子,無處不在的清香。

像是盛夏裏大雨後的紅蓮,在池中搖曳,清麗又帶着不自知的嬌豔。

他呼吸有些急促了起來,眼眸越發幽深,沙啞着聲音喚她:“歲安。”

“歲安。”

“歲安——”

一遍又一遍,直把人抱得越來越緊。

許歲安有些渙散的瞳孔漸漸凝聚,她忽的偏過頭去,心跳越來越快。使了使勁想推開他,又怕太過将人給弄疼了。

謝舟喻見狀笑意更深,将下巴擱到她頭頂,跟個終于得了玩具的孩童一樣,得意道:“咱倆有肌膚之親了。”

什麽呀!

許歲安真是給氣笑了,索性不動了,由得他去。

山間吹來的風似乎也變得溫暖和煦了。

“你就不怕死?”她低聲問。

謝舟喻癟嘴,嘟嘟囔囔:“怕。”還不待許歲安說話,他又輕嘆一聲,無奈道:“可看到你掉下去,我連怕死這事都來不及想了。”

許歲安笑了,在他胸膛處轉了轉腦袋,往他跟前蹭了蹭,眼角眉梢都是幸福滿足。

其實想起來,前世裏謝舟喻也是這樣。

一開始見着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一個話少又嫌麻煩的人。可越接觸才越發現,只不過是一個愛吃甜食,善良又固執的大男孩罷了。

他話也有很多的時候。

前世裏兩人表明心意後,謝舟喻總黏着她。他說,我看不見,歲安你可得好好看着我,照顧我。

她去買菜,他就跟在身後背個小背簍,她去給人瞧病,他就陪在身側提着小藥箱。從早到晚,從屋子裏到屋子外,一刻也不分開。

思緒尚還飄遠着,大腿處突然感覺到什麽。

許歲安幾乎是一霎那就臉頰爆紅,跟煮紅透了的螃蟹一樣,她好歹是活了兩輩子的人,這些事清楚得很。

“謝——”她惱怒着擡眸,話頭被堵在喉間,唇上真實的觸感叫她腦袋炸開了煙花。

謝舟喻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電光火石間就堵住了她的唇。

嬌嬌嫩嫩,有些涼,比他吃過的任何一種糕點都軟。

男人在這種事上總是無師自通的,謝舟喻也不例外。他現在急迫的,帶着傾略性的吻就那樣壓了下去,又循着她唇形,流連到耳畔。

這人是狗嗎!

許歲安伸手揪住他衣領,只是渾身沒什麽力氣,動也動不得。

“謝舟喻!”她惱得很,偏生又不敢招惹到他。

那人在她耳邊輕聲笑了笑,呼出的熱氣滾燙至極,幾乎是克制隐忍地往後退了一些,然後義正言辭道:“你放心,我不動了。”

許歲安心裏啐了他一口,這叫什麽話?她不敢看他,偏着臉好歹是緩緩平複了心跳與呼吸。

謝舟喻從前也這樣。

他那時候雙眼看不見,捉住她的唇,将她周身都要吻個遍,直叫她羞得腳趾頭都蜷縮着。

如今眼睛看得見,依然是這樣。

許歲安不知該哭該笑,想也不想就捶在了謝舟喻胸膛上。

“登徒子。”

謝舟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直勾勾看着她。只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他再一次問她道:“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許歲安一愣,“為什麽這樣問?”

“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心裏很煩躁。”謝舟喻望天想了想,“很少有人讓我一次見面就覺得煩躁的。”

“所以你幹脆利落地拒絕和我同行,說我是個麻煩?”許歲安睨了他一眼。

謝舟喻覺得她這模樣着實可愛,沒忍住将人摟緊了一些,挑眉答她:“如果知道你以後會這樣和我待在一起,我趁早就做這些事了。”

呸,不要臉。

許歲安卻也笑了。

“見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輕。重生這事她不曾告訴過別人,謝舟喻應當也不會信吧?她心頭嘆了口氣,只是想追回相公,怎麽這麽難呢?

謝舟喻倒是沒料到她這樣說,遂又問:“什麽時候?”

她難得的有些悵惘,垂下眼皮道:“許是上輩子吧。”

謝舟喻沒說話,他不大信這些,但許歲安說了,他便全當是這樣。

兩人靜下來,聽得見彼此的心跳聲,靠得如此近。許歲安有些恍惚,就像夢一樣。她從凰臺山下來,一路追着他,終于追到了。

這個一手持劍,一手抓糖的男人,就這樣在她身側。

“你什麽時候對我——”她頓了頓,覺得這個話題有些怪異,舌尖一打轉,生生卡住了。

謝舟喻知道她想問什麽,只是認真地思索片刻後,忽然蹙着眉道:“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許歲安對他一直都這樣好,追在他身後,笑意盈盈。他一直沒問過,便是當時發覺她的心思,也不敢問出口。

“比你早。”許歲安哼了一聲。

“我覺得也是這樣。”他十分贊同地點點頭,端着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懶得理你。”許歲安覺得真是膩歪,遂直接推開他,這會子他倒沒再糾纏,順着她動作,自己也站起身來。

“能行嗎?”他問。

許歲安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兩個人頂着一身傷,就那樣躺了半晌,她的臉又熱起來。

“沒事。”她趕快轉過身去,打量了四周一下,便指着一個方向說:“走那邊。”

這山林看起來雖然樹木高大,草叢橫生,但并不算深山老林,路也平坦寬敞。

她說完話就邁開步,只是才踏出兩步,又頓了頓,倒退回來在他面前一步站定,擔憂着問:“你呢?傷勢怎麽樣?”

“我不行了。”謝舟喻陡然捂着胸口,面色難看起來,他擡起一只手,虛弱無力地喊:“歲安。”

許歲安吓得臉色都白了,一心只想着他剛才莫不是在強撐,顫抖着過去攙扶他。堪堪将人扒拉到身上,肩膀便沉了沉,但并不太重。

“靠着我,咱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兩人往前走,謝舟喻生得高大,從他的方向看去,能瞧見她烏黑發頂,濃密睫毛。

謝舟喻在許歲安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唇,他心裏偷着樂,偏生臉上還得裝痛苦難受,聲音也十分低沉。

“方才你也——”她咬了咬唇,有些自責。

“方才怎麽了?”謝舟喻持續裝傻。

許歲安直接閉嘴了,現下還是先給他弄點傷藥要緊。

她不想說話了,可那人倒是心情好得很,砸吧砸吧嘴,回味無窮地幽幽道:“方才味道挺不錯的。”

作者有話要說:  親!往死裏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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