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墜落懸崖

梁谌電光火石間想起來什麽,他凝眉瞧着,沉聲問:“合作?”

“很早了。”岑潇解釋道:“早在第一次陳褚衛進宮來見你。”

他先是找上了陳褚衛,放消息給他,勒朗同明悅公主的事,之後再以此為條件讓他進宮送那個海棠盒子。謝舟喻探望梁谌,看到盒子是遲早的事,這才有了後來二人約見。

本來一開始想見謝曉閣的。

“原來是那一次。”梁谌眼眸微閃,随即恍然。

“謝舟喻那人,看起來倒是沒什麽在乎的。”岑潇直直看向梁谌,不放過他的一絲一毫變化,“但骨子裏那股勁擰着呢。”

“若我當真不願呢?”他垂眸。

“我說了,殿下。”

“謝舟喻一意孤行,這麽些年來幾乎成了他的執念,不管您願不願意,他都要去做。況且謝家,已經經不起折騰了,只有您掌控了這天下,謝家尚能保住一條命。”

岑潇含笑說着話,明明風輕雲淡的神情,卻句句帶着壓迫威脅。

梁谌頓聲,又問:“你又是為何?”

岑潇似乎早料到他會這樣問,他收了笑意,漫不經心道:“大概是太閑了。”

梁谌睫毛輕顫着,道:“那場大火也是因為——”

話還沒說完,岑潇擡手便阻止了梁谌已到嘴邊的話語。他起身背着雙手往前走,不知是月光還是燭光,将影子拉得老長,并不瘦弱的背影帶着些許清冷孤寂。

“殿下,我在那裏等您。”

直到岑潇已經出了門,看不見背影,梁谌還有些發怔。

他自小便身子不好,沒什麽大志向,也對那個位置沒有想法。從前母妃只說他性子軟,以後得跟着謝舟喻多練練。

他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小腦袋晃啊晃的,笑得見牙不見眼地答應。

好呀好呀。

只是一切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匆匆結束了。

那一年他太小了,才五歲。

謝家的事他并不知曉很多,連母妃的死都瞞在了他入睡的深夜。

謝舟喻去了浔安峰,謝家隔絕在宮外,母妃去世,父皇厭惡。

于是在那一天後,他失去了所有。

再後來見着謝舟喻,他已經能夠獨行在皇宮裏,長劍殺出一條血路。想來他也是恨極了父皇,可又對和那人流着同樣血液的自己保護得很好。

梁谌閉上眼,只覺得血液翻滾,叫他喉間都泛起腥甜。耳邊是徐徐微風,像是從前的每一個夜晚經歷過的,可又分明有什麽不一樣了。

他猛地睜眼,一道利光閃過,發白嘴唇低喃:“誰也不必欠誰的。”

這頭岑潇出了宮道,陳褚衛已經等在交叉口了。

“談完了?”他挑眉問。

岑潇點點頭。

“你同他到底什麽關系?”兩人并肩而行,陳褚衛忽的開口。

“陳大人也喜歡街頭巷尾婆子們的作風?”岑潇眸色沉沉,面色倒是一貫的溫和。

陳褚衛倒也不真的好奇,只是關乎皇子,總得給自己交個底。他之前和岑潇确實是互惠互利,但從他替他往賢王府走了一遭,兩人便勉強算一條船上的人了。

大梁王朝,他從來都不在乎,這要怎麽鬥也是他們的事,他一直以來都是作壁上觀,置身事外。

這一次,可也算蹚進來了。

“你出現得太巧合了。”陳褚衛頓住腳,雙手抱胸看着岑潇,眉目冷冽,帶着幾縷嘲諷試探。

他不是沒去查過岑潇,但什麽也查不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陳大人。”岑潇望了望天,偏頭道:“您又何須擔心呢?沒人能動了您這長鷹衛統領的位置。”

“你便是說出一朵花來。”陳褚衛頓了頓,勾唇一笑:“我都不信。”

“那就沒辦法了。”

岑潇擡腳往前走,步子沉穩有力。

呸。

一個個的,心都黑着呢。

陳褚衛心裏罵罵咧咧,不免又想起來崔忱煙,還是那姑娘好啊。什麽都寫在臉上,白白嫩嫩的,跟個水晶團子一樣,不像這些人,這德行簡直又黑又臭。

他摸着下巴嘿嘿一笑。

逗逗團子去。

……

翻白,天大亮。

許歲安悠悠轉醒,這一次她沒在馬車上醒來,在懸崖邊醒來。

“裴眠。”她瞪大了雙眼,恨的牙癢癢,聲音卻因着剛醒,嬌軟得緊。

裴眠坐在一旁,他面前擺了小木桌,放着大盤子小盤子的菜食。聽到許歲安聲音,他稍稍颔首,有些可惜道:“你錯過了日出。”

有病。

許歲安雙手被綁着,她一點力也使不上來,原本想着天天給自己下藥沒法逃,等到了大齊再跑,誰想到直接給她綁懸崖邊來。

這不就是意味着謝舟喻來了。

她心裏又喜又怒,好看的眸子裏像盛滿了刀片。

宿禾低着頭站在一旁服侍,她不禁瞧瞧去打量許歲安。

如果,她能死在這裏就好了啊。

唇角幾乎壓不住笑意。

“你有本事光明正大的比一場。”許歲安瞥了他一眼。

“這話你自己都不信。”裴眠喝了粥,想着在山上吃東西委實不好,還得放在食盒裏帶上來,味道不太行。

他放下筷子,錦帕擦了擦嘴角,仿佛在自己府上,講究得很。

“你以為引來了謝舟喻,你就能拿下他?”許歲安冷冷一笑。

裴眠點點頭,哦了一聲,跟看傻子一樣的看着她,“不然帶你來這裏做什麽?”

雖然是早晨,山間風仍舊很大,尤其許歲安就在崖邊,她稍微一動就會掉下去。

“癡心妄想。”她絲毫不懼,甚至還帶着挑釁。

“咻!”一支利箭劃過天空,直直射向了裴眠所在的方向。他霎時側身,箭尖從眼前擦過,一毫不偏。

謝舟喻騎坐在馬上,眼睛裏的幽深仿佛要溺死人。他冷着臉,一字一句,怒氣幾乎要克制不住,沉聲道:“箭還你。”

許歲安仰頭望去,謝舟喻正朝她看來,他眼神溫和些許,就連冷峻眉眼都柔和了幾分。

“真是情深似海吶。”裴眠站定,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

謝舟喻卻不想給他說話的機會,他握劍下馬,一個旋身就到了裴眠跟前,劍風淩厲,帶着殺氣。

裴眠閃身躲避他招式,一邊笑問:“這麽惱?”

而這邊宿禾已到了許歲安身旁,她手往嘴裏一放吹了個口哨,一群人從天而降。

“不要臉。”許歲安憤憤道。

山崖之上謝舟喻一人對戰,他飛身至半空,劍身浮于面前,随着他結勢,劍陣緩緩而開,一陣狂風揚起,沙土将人視線迷蒙。

“他還挺厲害的。”宿禾凝眉瞧着。

裴眠親自上,又從那邊調了最好的十人過來,竟然還是不分上下。

許歲安一怔,這是宿禾第一次正經同她說話。她偏頭去看,宿禾的目光只定在裴眠身上,根本沒看謝舟喻。

“當然。”她心裏暗自擔心,嘴上還是要得意。

“砰!”劍陣落下,十人舉力而抗。

“謝舟喻——”她喃喃低語,突然覺得好像有些看不透謝舟喻了。

為什麽,那一次在洛州太守府,看起來沒有這麽強呢?

許歲安抿着唇,突然感受到身旁宿禾動了動。她正轉向自己,往前又進了一步。

宿禾臉上帶着笑,那是許歲安看不懂的,決絕又狠厲,低聲道:“可惜了。”

許歲安眸光一凝,糟了!

果然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宿禾猛地一掌擊在拉她胸口,她幾乎使勁了全部力氣,那張臉都顯得有些猙獰。

“宿禾!”裴眠霍然瞧見她動作,戾聲喝道。

“歲安!”謝舟喻臉色巨變,驚恐一瞬間就從瞳孔處蔓延,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住了,赤紅着雙眼暴身而去。

人順着掌力倒退,離地的那一剎那,許歲安腦子裏蒙了一瞬,她什麽也想不出來了。

真是,時運不濟呀。

“歲安!”謝舟喻撲倒在崖前想來拉人,塵土沾到嘴裏,他幾乎是嘶喊着去夠。

可這怎麽趕得及?

許歲安從他眼前落下,纖弱身子像是一片吹落的樹葉,絕望而無助。他像頭暴怒的野獸,想也未想便縱身一躍,衣袍在崖邊劃過弧線。

二人同墜。

崖邊裴眠也飛身過來,二人已經看不見了,他閉了閉眼,随即倏然睜開,一雙手猛地掐上宿禾脖頸,眉間陰郁。

“我讓你動手了?嗯?”冷冰冰的話,沒有一絲感情,看着宿禾的眸子,滿是怒意。

宿禾緩緩被他提起來,腳尖離地,安全感驟失。一張臉漸漸泛紫,心跳也越來越快,快要喘不過氣了。可她垂在身側的雙手一動不動,根本不掙紮。

“殺人的本事倒是越來越厲害了。”裴眠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盡是嘲諷蔑視。

岑潇說了不讓他殺人,他便好好聽他的話不動手。将許歲安放在這裏,不過是想給謝舟喻一個教訓。

可他沒想到,宿禾竟然動了心思。

“王……王爺。”她張嘴想說什麽,可只能勉勉強強喊出王爺二字,眼淚順着眼角流出,滑過臉龐。

她垂眸看着裴眠,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裴眠不喜歡她。

心中的疼痛遠比身體上來得徹底,即便到了此時,她也只覺得嫉妒憤恨,憑什麽。

憑什麽?裴眠能因為岑潇的一句話為他做到極致。

眼淚一滴兩滴,止不住地流下。

她就是要許歲安死,就是要裴眠答應過岑潇的事做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二人世界來了,馬上就甜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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