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次診脈

次日一早,白蘇起來後就很關心青之的情況,她在藥廚裏找見了他,他正在賣力地對着爐膛扇着扇子。

“二小姐來了?”青之聽到了腳步聲,循着聲音轉過頭去。

白蘇愣了一下,她意料之外的就是青之此刻的笑容,這個笑容她從前看了很多,就是青之一貫的笑。難道昨天晚上,那個失魂落魄的人不曾存在過?白蘇琢磨着,拉來了小木凳,坐在了青之的旁邊。

青之将手邊擱着的粥推到白蘇跟前,“二小姐,喝粥吧,今天可是滑魚粥,香的很。”

白蘇謝着接過,餘光中又瞥見竈臺上還擺着另一碗,果然,青之很快就道,“大小姐還沒起來嗎?每次就數她來的最晚,你說她懶不懶?”

白蘇正喝着一勺粥,聽到這話差點嗆到,這青之一定是不對勁。以前就算輕松的提起白芷,他也是一副羞澀的模樣,今兒居然大膽打趣了起來。

“青之啊,昨晚我跟我娘一起睡的。”

這下青之也懵了,他上下打量着白蘇,道,“二小姐跟我說這個幹嘛?”

“自然,這不是重點。”白蘇白了他一眼,繼續道,“我娘說了一句很受用的話,我給你念叨聽聽啊。”

“娘說,感情這種事情,來的時候轟轟烈烈,仿佛傾此一生都再也得不到那個獨一無二的人。到了一定時候,才會明白,違背太多人意願的感情,就算最後得到了,也不會快樂。”

“二小姐怎麽了?莫非是暗示跟慕公子的感情轟轟烈烈?”青之雖然面上壞笑着,心裏還是清明的,白蘇也不會說廢話,她這話是說白芷和趙子懿呢。

“青之!”白蘇擱了碗,登時站了起來,“真是不開竅!”她也不顧還剩半碗的滑魚粥,先走去藥鋪了。青之的笑容收斂了起來,目光也黯淡了許多,他聽懂了白蘇的言外之意。白蘇是在暗示他,白芷和趙子懿就算最後在一起了,也不會快樂,而他也愛慕着白芷,或許到了他該站出來的時候。

白蘇進到藥鋪的時候,白芷已經在那了,白蘇愣了一下,招呼道,“姐姐,青之煮了粥呢,就在藥廚裏,你去吃點。”

“不了,我吃過了。慕公子一早就來了,在院裏等你。”白芷在專心清點藥材,她指了指藥鋪的前門。白蘇知道她心事多,她也為她蓄了好多心事,昨晚如玉講的事情她也不能告訴白芷,這實在是讓白蘇難受。

白蘇低沉着心情,走到院子裏,時逢慕天華正垂目靠在那棵桃樹下,青白色的衣襟映着飛花,着實讓她眼前一亮。

慕天華聽到了腳步聲,終于擡眉望去,期待中的身影倒入眼眸,他的笑緩緩綻開,溫潤之感如玉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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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起來了?憊懶的人。”大概是兩個人一來二去熟絡了很多,慕天華說現在對白蘇起話來也不再那麽恭敬,而是自然而然的親切了。

白蘇大概是還沒跟上這份熟絡,她還是有些局促,“慕公子有事?”

慕天華挽起袖口,将光潔結實的小臂伸到了白蘇身前,“勞煩白郎中為我號脈了。”

白蘇愣了一下,沒明白慕天華的意思。

“你不是說你爹不許你學醫嗎,連藥鋪都不許你呆,想來你是很想親自給病人把脈的吧。我一會兒還要白老爺開新方子,剛好你可以偷偷核實下自己的診斷。”慕天華這番體貼的話,着實撞到了白蘇的心口上。白蘇抿抿雙唇,前後看了看是否有白老爺的可疑行蹤,而後笑道,“好。”

兩個人倚着桃樹坐了下來,這時節,桃花雖開的盛,也免不了偶爾旋落幾瓣玲珑。陽光斜斜透過桃樹的縫隙,也仿佛染上了花的顏色,金粉色的柔光籠罩着兩個人的身影。這是白蘇生平第一次将手指覆到了病人的手腕上,也是她第一次主動觸上了男人的手腕。

女子的指尖碰觸上自己的脈搏,慕天華的五指不由得輕勾了一下,心跳的加快,讓他慌亂了許多。他偷偷擡起目光,注視着垂睫深思的白蘇,他仿佛聽到了頭頂上方花瓣綻放的清音。

白蘇微微蹙着眉,心裏過了一遍切脈的過程——診脈下指,最先中指,按在掌後高骨內側關脈部位,而後食指按住寸脈,無名指按住尺脈。慕天華的脈搏沉穩而有力,一下一下跳動在她的指腹,白蘇的心亂了,她再難集中起精神。

“白蘇?”大約過了許久,慕天華的手臂都有些僵硬了,他才不得不喚了她一聲。

“嗯?”白蘇倏地收回手,擡起眼,又忽閃着避開了他的直視,“抱歉,我——”

慕天華敏感地捕捉到了女子雙靥的紅暈,他抑制住笑意,一本正經地問道,“白郎中,不知在下的病還能否治得好?”

白蘇發現他在打趣她,她愈加沮喪了,不過她并不吝啬于隐藏這份沮喪,“我一直以為把醫書流利的背下來就會成為好郎中,可現在發現,從未給人號脈過的我,根本就什麽都診斷不出。”

慕天華也收斂了打趣她的情緒,他不知該說什麽,便沉默着陪在了她身邊。

“持脈有三,曰舉、按、尋。輕手循之曰舉,重手取之曰按,不輕不重,委曲取之曰尋。初持脈,輕手候之,脈見皮膚之間者,陽也,腑也,亦心肺之應也。重手得之……”白蘇擡起頭,目光投向遠方,将她記下的索脈方法娓娓道出。

慕天華看得呆了,在她話音落下後,他不禁感嘆道,“白蘇,這些你都記了清楚?”

白蘇點點頭,卻提不起一點情緒,“像這樣的醫書藥書我背了很多,可給你號脈的時候,我的思路很慢,要一點點回想,也十分猶疑,無法給你肯定的答複。”

“你才這麽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或許白老爺在你這個年紀還不如你這般好記性呢。”

白蘇立刻不加思索地搖頭道,“爹在我這個年紀應該已經任職太醫院了罷。”

“太醫院?”慕天華愣了一下。

白蘇心底暗呼不妙,她怎麽就一着急就把家裏想隐藏的過去給說了出來呢。她立刻改口道,“不,我是說應該,若是我家在京城,爹肯定是太醫院的高官了。”

慕天華心思簡純,也不會留意于這點事情,他先站了起來,“我該出去候着了,等着白老爺看病的隊可不短呢。”

“嗯。”白蘇也扶着裙裾站了起來,驀地,她突然喚住他,“慕天華。”

慕天華微側回身,聽到身後的女子不輕不響的一句,“謝謝你。”他由衷地笑了,也沒有多言,就走出了院子。

白蘇目送着他的背影,突然對眼中的男子産生了一絲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愫。在沒有人懂她的時候,他懂她,且願意支持她,她心中滋味複雜。待到青白色的背影消失在院落中,她才緩緩收了目光,心底微揚起一陣暖意。

回到藥鋪中的時候,白芷還是一個人在裏面。白蘇看着白芷沒有精神的樣子,醞釀了一會兒,而後走上前去,直截了當地問道,“姐姐,爹後來給了什麽說法沒?”

白芷搖了搖頭,她手上記賬的動作停了下來,“我覺得,爹是怎樣都不會答應了。”

“那你有什麽打算麽?”白蘇試探了起來。

白芷沉默不語,重新拿起了毛筆,又開始抄賬,“蘇兒,幫我研磨罷,硯臺幹了。”

白蘇拿起墨石,繞着硯臺正中打起了圈,“姐姐,趙将軍是你認定的人嗎?我是說,他是你認定的獨一無二的人嗎?”

白芷沒有說話,白蘇看到她的發髻今天紮的十分簡單,上面也只插着那枚白玉雕花簪,十分寡素,白蘇合計着,這便算是白芷的回答了罷。

“蘇兒。我不想瞞你,你是我最親近的妹妹,從小到大有什麽事情我都是最先讓你知道。”白芷說到這裏的時候,白蘇心底飄起了大片大片不祥的預感,果然,只聽得白芷又道,“我已經想好了,如果爹還是不答應,那我便私自随趙将軍去平陽。”

白蘇驚愕地丢下墨石,一時間硯上的墨汁有幾滴飛濺到她的手上,她也顧不得這麽多了,“不可以!”

“蘇兒,連你也要阻止我嗎?”此刻的白芷頓覺失去了支撐,整個世界都将她孤立了出來。

“姐姐,肅遠侯是我們的仇家,你怎麽能嫁到仇家去?”

“是,肅遠侯和爹或許有仇,可我們家并未受到威脅,上一輩的恩怨為什麽要強加在我的身上?”

“姐姐,爹是擔心你啊,擔心你在仇家性命會受到威脅啊!”白蘇也激動了起來,她伸出手按住了白芷的手,将白芷手中的毛筆摔在了一邊,又用力将白芷按在了牆上,姐妹兩人的鼻尖互相抵着,白芷不得不正視起白蘇的目光,“姐姐,你要聽我說,你一定要聽我的!去京城兇多吉少,你一定會把命搭上的!不僅爹不同意你去,我也不會讓你去!”

白芷看着妹妹篤定的目光,終于掉下一行淚來,她顫抖着聲音一字一字地說道,“蘇兒……我有苦衷……我的身子……已經不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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