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貴賓
葉顏見他笑得十分熱情,已經料到其中必是有詐,但她卻仍是不動聲色,只微微點了點頭,态度如同平素一般冷淡。
這美少年也不以為意,反而愈發小心奉承,如同恭迎最尊貴的賓客一般,将她讓進了那大房子之中。
原來,這大房子,竟然是個客棧。
沒想到這“惡人谷”也會有客棧。
不論裏頭有些什麽,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葉顏當然要進去看看了。
何況,聞着那不時飄過來的飯菜香,只怕,裏頭還會有人等着給她接風呢。
她面不改色地緩步前行,好似真是個要在這裏打尖兒住店的客人一般,由着那少年笑盈盈地在前頭替她引路。
待到她進去一看,見到這大房子裏面果然擺着幾桌子酒菜。看上去愈發像是個生意還不錯的客棧酒樓。
已經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坐在了旁邊的幾桌,喝酒吃飯。只有旁邊一個隔出來的雅間,裏面那桌酒菜還沒有人動。
雖然離着還遠,葉顏卻已經能夠看到,那一桌子菜相當豐盛。桌子中間擺着預備配喝的酒,也看着不是凡品。
除此之外,還有五六個人作陪。
這些人雖然穿得衣冠楚楚,但,他們身上那暗暗流動的真氣卻早已經出賣了他們。
這果然就是個“鴻門宴”。
想來,自她一進谷起,便已經開始被這些人算計上了。
這些人還只是現在明處的,再加上躲在暗處的那些,果然這“惡人谷”的确是有些意思。
只是,比起昔年那個與此同名的聲名顯赫之地,終歸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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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知道這裏是原本就如此,還是那些厲害的人,還在山谷的深處,沒有出來了。
其他的那些倒也罷了,只是面前這些菜色看着倒是不錯的,可惜,裏頭大約已經下過了藥了。
葉顏随意掃視了一周,已經把該了解的了解了個大概,便收回了視線,繼續當她的“貴客”。
那幾個人,既然是“陪客”,見到葉顏進來,自然全部都是起身相迎的。而且,為了表現出他們對她到來的熱烈歡迎,不但都笑容滿面,還不停地說起漂亮話兒來。
這個說“久聞葉姑娘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那個說“葉姑娘如此年少,便已經名動天下,真是讓我等敬佩不已。”
他們七嘴八舌說個不住,先頭出來迎她的那個美少年便笑着道:“諸位,葉姑娘遠道而來,還是先請她入席,再與諸位厮見,豈不是更好?若不然,人家便該要說咱們‘惡人谷’不懂禮儀了。”
這少年看着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但他說話竟似乎頗為管用,只這一句,便讓那些人都閉了嘴,客客氣氣地将葉顏讓入了上首主座。
葉顏也不推辭,別人讓她坐,她便大大方方地坐下,別人讓她吃,她便儀态萬方地痛快拿起了筷子準備吃。
誰料到,她正準備對着面前的一碟子菜下手的時候,忽然卻從窗外翻進來一個人影,一把搶了她面前的那碟子紅燒肉,大塞了兩口,方才喊道:“諸位在這裏設宴款待新入谷的貴賓,卻如何不叫我一道兒來?”
這聲音聽起來清朗明亮,不過是個少年的嗓音。然則他這話一說,甚至是早在他的人出現在這屋子裏的時候,葉顏便已經敏銳地感覺到,這整個房間裏的氣氛都變了。
而據她感覺,他身上的功夫,卻好似并沒有強過這些人太多。
那麽這些人如此忌憚他,必定是有其他的理由了。
葉顏知道,在江湖中,尋常人的武功并不是稱雄稱霸的唯一要素,總有人因着聰明、甚至是威望便能夠號令衆人。
看方才這個樣子,莫非,此人便是這裏的“十大惡人”之一?
因着這一點猜測,葉顏便暫且忍下了一手,沒有出劍拍飛了他。此刻擡頭看了他一眼,卻見來人不過是個年紀才只十三四歲的少年。他一頭黑發亂糟糟的,臉色也不甚白皙,上面還帶着一條長長的刀疤。穿着的也是件亂七八糟的衣衫,整個胸膛都露在外面,上面也橫七豎八地布滿了傷口。
然則,就是這麽一個亂七八糟,滿身傷疤的少年,似笑非笑地看過來的時候,渾身竟似充滿着奇異的魅力,讓人一眼看過去,便覺得他是一個絕頂的美少年。
在他的襯托下,之前出來迎接葉顏的那個穿得光鮮亮麗、頭發梳得油光水滑的美少年,便瞬間成了掉在地上的煎餅,讓人再也不想去看上一眼了。
然則葉顏從來不是個看臉的人,她關注的是這刀疤少年的武功。
昔年她雖然未曾入過惡人谷,但那“十大惡人”的名號,也是曾經聽聞過的,對那些人的事跡,她也多少有所了解。
莫非,這個少年,才是繼承了“十大惡人”衣缽的人物?
葉顏心念方轉,卻忽然見到那刀疤少年飛快地朝着她眨了眨眼睛,然後趁着那幾個陪客不注意,偷偷丢了一粒小小的丸藥給她。
他這動作實在是太快,又實在是太自然,葉顏一時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将東西丢進了自己的酒碗中。
她微微一愣,卻看見他已經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去跟那幾個陪客胡混了。因着他上蹿下跳地指責衆人有好吃的不帶他,陪客之中便有人無奈地道:“小魚兒,今日招待貴客,你又在這裏胡混什麽?仔細我去告訴杜老大知道……”
他話沒說完,已經被那少年嗤笑了一聲道:“杜伯伯今日閉關練功,您又不是不知道,何況,杜伯伯聽說我惹了南宮叔叔您不快,恐怕歡喜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怪我呢?”
他一面說一面笑,竟似完全不将那中年漢子放在眼裏,只将他氣得一口氣梗在胸口,半天都緩不上來。
其他的幾個陪客見到情勢不好,趕緊出來和稀泥,雖然他們竭力做出一副輕松愉快的樣子,但葉顏卻已經看出,他們眼底那些深深的恐懼。
即便是如此,他們卻仍是賣力地同那少年周旋,幾乎連求爺爺告奶奶的招式都用上了,最後總算是将他像是“瘟神”一般地送走了。
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消失在窗口,房間內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然後自然會有人上前跟葉顏賠罪,順便解釋了兩句這少年是在谷內長大的野孩子,沒有什麽禮數,要葉顏不要見怪。
他們這話雖然說的好聽,卻不過是害怕他在這裏帶來什麽變數,以便不能順利将她制服罷了。葉顏看出了這些,卻仍是不動聲色。此刻她已經了然,這少年絕不簡單,然則,對他方才那公然的示好,她卻不由得有些困惑了起來。
這些在座的人既然都已經知道了她的名號,那麽想必,對她為何孤身一身入谷也有個大概猜測了——即便是那守在谷外的昆侖派的幾個老道都猜到了,這些號稱天下最“窮兇極惡”之人,當然不會想不到的。
那麽再這麽猜來猜去的,實在是太麻煩了。不如直接動手來的快些。
但是,動手之前,這些菜不吃就實在是可惜了。
想到了這裏,她便擡手,淡定地說了句:“請。”
然後,一筷子下去,開吃。
見到她吃了那“有毒”的酒菜,那主陪的華衣少年同着那些陪客的笑容便愈發燦爛了。這個為她布菜,那個為她斟酒,真是賓主盡歡。
酒足飯飽之後,葉顏在他們愈見驚疑的目光中放下了筷子,然後便抽出了自己的雙劍,朝着一桌子人道:“你們是一個人一個人的上?還是一起上?”